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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缉“暗杀队”(下)

2023-11-08 17:05:02

侦缉“暗杀队”

五、顺藤摸瓜没有摸到

由于这是一起行署公安局邵局长亲自抓的要案,所以专案组长吕品律不敢怠慢,侦查过程中不管是否有进展,基本上每隔半天就会主动向局长汇报侦查进展情况。现在拿下了史离坤的口供,吕品律当然立刻要去向邵幼和局长汇报了。

邵幼和是个老革命,是一个干保卫工作的行家里手,他听了吕品律的汇报后,问: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吕品律说,我们想首先核实史离坤这番供词的准确性如何,尽管跟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比如金蒙藏匿于昆山是吻合的,但是我还是派小武、小危过江去南京跑一趟,去夫子庙问一下“广瑶酒家”。邵局长听着,想了想,没有提出异议。

好不容易获取的口供,在据此开展的侦查工作没有碰壁之前,通常是没有理由怀疑这种口供的真实性的。

侦查员武伯威、危时定去了南京夫子庙,找到了那家“广瑶酒家”,向那位姓柳的老板调查去年一月中旬是否有如此这般模样的7个男子前来聚餐。柳老板说我开着饭馆,每天不知要接待多少顾客,你俩若打听这两天来过的人,我也许还记得起,相隔一年多了,谁有这份好记性?侦查员于是只好说好话,柳老板就答应查查账单看。这家饭馆有一个规矩,可能是生怕与顾客发生什么纠纷,交涉时店方得有一个凭证,所以,通常要把每拨客人结账后的小单保留两年。现在,这个规矩有了意外用途。

柳老板让账房先生翻出了去年一月份的那沓账单,查出了17日那天中午有7人前来用餐。当然,账单不是档案,不可能对这7位是男是女、分别就长得怎生模样作一个记录。但是,侦查员已经满足了,因为这基本上与史离坤的交代内容是合拍的。

武伯威、危时定返回扬州向吕品律报告后,吕品律就决定把还在昆山调查金蒙生前跟哪些人有交往以便查找线索的侦查员张珂、钟秀峰立刻召回南京。当天晚上,专案组5名成员会合后对所掌握的情况进行了分析,制定了下一步的侦查计划:先分头前往湖州、嘉兴调查羊龙生和毕平步的下落。之所以选择这两地,是因为跟其他恶魔藏身的杭州、上海相比,湖州、嘉兴比较小,应该容易查找到。

次日上午吕品律就去向邵幼和局长汇报,请求批出差经费。邵局长说小吕你来得正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请你过来一趟呢。

邵幼和要召见吕品律,是因为对史离坤的口供产生了疑问。邵幼和昨天听了吕品律关于史离坤口供的汇报后,对此再三考虑,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史离坤所供述的其余6个恶魔的藏匿点,没有具体地址那倒还说得过去,但怎么那么巧都在当地几处人所皆知的有名坐标附近:南京——鼓楼,杭州——奎元馆,上海——大世界,嘉兴——熙春桥,湖州——飞英塔,只有那个金蒙的藏匿地没有跟有名坐标连在一起。所以,邵幼和认为: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他让吕品律先对此口供进行就地核实后再作计议。

吕品律经邵局长一点拨,恍然大悟,寻思难道这是史离坤瞎说一气,意欲误导侦查工作?他决定立刻提审史离坤,查摸一下底细。

史离坤对于他的再次被提审似乎觉得意外,心里有些忐忑。但进门后见吕品律和另一侦查员武伯威脸上神色平和,说话也还和气,也就放心了。吕品律、武伯威跟史离坤闲聊,话题始终围绕着史离坤曾经涉足过的城市,最后终于弄清楚这家伙曾经去过南京、杭州、湖州、嘉兴、上海,却从来没有到过昆山,但他知道昆山属于江南水乡的建筑格局,所有民居都是前街后河。

于是,专案组对于邵幼和局长提出的怀疑一致认同,认为史离坤的口供不可信,如果继续按此制定的侦查方向去湖州、嘉兴调查的话,只怕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到一个结果的。

专案组经过一番讨论后,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是兵分两路,分别去上海、昆山查摸史离坤、金蒙的情况。一般说来,既然他们在那两地租借了房子像模像样地居住下来了,那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另一种是暂时放弃上海对史离坤的查摸,而集中兵力盯着昆山一地调查。因为昆山县城所在地玉山镇总人口也不过三四万,容易调查到情况。专案组长吕品律经过反复权衡后,决定采用后一个方案。他把该方案报告邵幼和局长,获得了认同。

事不宜迟,立马行动,专案组一干人当即奔赴昆山县城,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查。

由于强调严格保密,所以,当时连昆山县公安局都不知道化名为钱荣坤的金蒙已经死了,这倒是给专案组此番的调查免去了若干不利因素。侦查员分别找了金蒙的妻子蒋婉琴、金蒙所打工的装卸社以及若干邻居,整整忙碌了三天,终于查摸到了一条线索:金蒙离开昆山的前一天,曾有一个操苏北口音的男子从外地来昆山找过金蒙。

提供这一情况的是金蒙的一个邻居老太太。她说这个男子来找金蒙时,因见锁着门,就向她打听金蒙去哪里了。她告诉来人金蒙在县装卸社工作,已经结婚了,其妻子在一个私人裁缝处当下手。侦查员反复询问后,觉得老太太所说的这个男子很像是暗杀队的头目顾颐昌,于是就拿出一张有顾颐昌的数十人合影照片请老太太辨认,由于照得有点模糊,也可能老太太眼力不济,反正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就是没有认出照片里有谁跟她那天所见到的那个男子是相符的。

不过,有线索总比没有好。专案组循着那个前来寻找金蒙的男子的思路往下进行,家里没有找到,但是已经打听到了金蒙在县装卸社打工,那就到装卸社去找吧。但是,装卸社的看门人却说从来没有外人来打听过金蒙其人。侦查员分析那可能是那个疑似顾颐昌的家伙担心装卸社这边人多嘴杂,容易把有外人来找过金蒙之事传开去,不利于保密,所以就不登门了。但是,那人肯定是要见到金蒙的,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在装卸社附近等候。金蒙是搬运工,通常都是在外面劳动的,码头、车站、工厂、仓库等地方,每天上班时听候派遣,因此那人是不清楚那天金蒙在哪里干活的。但是,不管金蒙被派到哪里去干活,他在下工时必须回一趟装卸社的,他们得把工具放回仓库。侦查员估计那人就是据此在装卸社附近等到了金蒙,来一个久别重逢。

久别重逢之后又会怎样呢?金蒙会热情地邀请顾颐昌去他家,但顾颐昌出于谨慎多半会拒绝,金蒙的妻子蒋婉琴也说并没有人到她家来过,所以,估计两人就去了一个地方。哪里?久别重逢应该庆贺,天色将黑又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所以,这二位应该去了饭馆!

于是,侦查员就开始逐家走访玉山镇上的饭店、小酒肆,结果在一家以卖羊肉为主的“五味庄”饭馆打听到了情况。金蒙到昆山虽然不过一年时间,但在玉山镇上几乎是无人不晓。那是由于他那身少林功夫,像昆山这种小地方,是没有什么武术高手的。金蒙那套经过真刀真枪实战检验的本领,稍一显露就引起了全镇轰动。因此,在玉山镇,金蒙几乎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或者在背后施以钦佩含义的指指点点。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当侦查员向“五味庄”的老板伙计打听几天前的傍晚金蒙是否来吃过饭时,人家是怎样作绝对肯定的回答了。

侦查员随即就拿出照片请对方辨认,这回辨认的人不止一个,而且都是有着一副专门认人脸孔以拉回头客的职业本领,几个人一眼就从照片上的十个人中认出了那个和金蒙一起来喝酒的男子——此人正是顾颐昌!

顾颐昌是从哪里来到昆山的呢?专案组再循着对方的思路分析:晚饭后,顾颐昌和金蒙分手以后(邻居和蒋婉琴都证明金蒙那晚是单独回家的),他应该去哪里呢?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了,一个是离开,一个是待在玉山镇上过夜,次日再走。

昆山和外界的交通途径有汽车、轮船和火车,晚上汽车、轮船是没有班次的,那就只有火车了。打个电话到火车站问了问,那时的火车班次少,说晚上没有客车在昆山站停靠,最早的一班也是早晨4点多。据此分析,顾颐昌可以到火车站去待着,但寒冬腊月天,江南的火车站又没有火炉、暖气,在候车室挨大半夜吃得消吗?更重要的是,火车站是公安局夜间巡防的重点处所,一个晚上不知要来查多少趟,顾颐昌敢面对这种反复盘查吗?

那就假定顾颐昌那天晚上是在玉山镇上过的夜,侦查员决定向县城仅有的三家旅馆进行调查。

解放后,公安局将旅馆行业列入“特种行业”,有一套严格的管理要求,其中一点是必须对所有前来借宿的旅客进行证件、介绍信登记,这套规定一直延续到现在也还在执行。这给侦查员事后要调查什么情况无疑带来了便利,专案组很容易地查阅到了最近数日各旅馆的住宿旅客登记情况,但没有发现顾颐昌下榻过。

线索追查到这里,断了!

六、恶魔的密谋

专案组聚在下榻的旅馆里开了个会,对下一步的侦查工作进行了讨论。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两名侦查员去扬州再次提审史离坤。三名侦查员留在昆山继续调查,看是否能够查摸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侦查员武伯威、危时定返回扬州讯问史离坤,他们回到扬州后,向邵幼和局长作了几分钟的简短汇报后,立刻去看守所提审。史离坤对于这次提审似乎是在意料之中,见到侦查员时脸上没有丝毫惊奇的神色。他还以为专案组是在按照他编造的口供进行调查,那这种调查显然是徒劳的,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折腾去吧,多折腾一天,案子就晚结一天,他就多了一份越狱的希望。

但是,史离坤想错了,武、危两人见面就拍桌子,警告史离坤不老实,明白地告诉他上次来提审他时的“闲聊”就是为了戳穿他的谎言,因此,专案组根本未曾按照他所希望的去调查。史离坤一听就闹了个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侦查员,好一阵没有说话。等到开口时,他马上反复进行着辩白式的解释,说他没有说谎,那6个同伙的藏身地绝对是准确无误的,不过,由于他立功心切,所以对各人藏身的坐标进行了一些虚构。这个狡猾的家伙,头脑其实是十分清醒的,还是坚决按照他的思路去做,绝对不说真话。

尽管侦查员次日又提审了一次,但始终无法拿下“这座顽固的堡垒”。

话分两头,让我们看看另一路侦查员在昆山的调查工作进行得如何。这里要说一下专案组长吕品律之前所作出的一个决定的英明性了,当他决定派侦查员张珂、钟秀峰去昆山调查已死的金蒙的线索时,就反复叮嘱不能对昆山方面的所有人透露金蒙已在上海死了的消息。其实,吕品律当时这样决定也并非知道以后会对侦查工作产生一股意外的助力,只不过是从保密角度考虑,认为如果透露金蒙已死亡的消息并不能给侦查工作带来帮助,那就还是严格保密为好。这样,昆山方面的所有人见有外来“公家人”连日走访各方,频频了解金蒙的情况,渐渐就意识到数日未曾露面的金蒙可能出事了,多半已经被公安局抓了起来,那时的玉山镇不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渐渐就成了县城的一条口头传播的新闻。

有一个社会现象说起来大家可能都会认同:但凡口头新闻,难免就会被添油加醋,捕风捉影,传来传去就会出现好几个版本,而且使人没法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或者即使都是假的也不清楚虚假成分的百分比。这条新闻的传播就是这样,不但传出了几个版本,而且其中有一个版本竟然提出了跟其他版本完全不同的传言,就是这个传言,使侦查员有了一份意外收获。

这个不知由何许人创作的版本的内容是:金蒙这次是去了扬州,他在扬州街头行走时遇到5个流氓围殴两个人民政府干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二话不说就出手相助。金蒙的少林功夫大家是知道的,一个人徒手打三五条大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当金蒙把5个流氓都击倒后,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三个同伙,两个持刀,一个竟然拿着一支手枪,结果,金蒙就被对方开枪打死了。扬州是苏北行政公署所在地,当地政府对于金蒙的义举甚为重视,准备追认为革命烈士。不过,革命烈士不是随便可以追认的,得先查清楚死者的底细,因此,苏北行署就派人前来对金蒙的情况进行调查。

这个版本出现在新中国成立还不到半年的那个阶段,所以即使里面有明显的破绽也不会被人识穿。当地的人们心善,对身怀武艺伪装和善的金蒙又有着一份敬重之心,因此很乐意接受这个版本,不过短短一天多时间里,整个玉山镇竟然都在传说了。这一传说,就引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就是暗杀队藏匿在昆山县城的另一个恶魔毕平步。毕平步比金蒙早几天抵达昆山,他会熬制麦芽糖,顾颐昌当初安排时就让他以此为业。毕平步就弄了条载重量不过1吨的破船摇着来到了玉山镇,挑着熬制的麦芽糖在玉山镇上穿街走巷叫卖,也可以用碎布、废纸、玻璃瓶、牙膏壳子、废铜烂铁等置换。当时,江南各个城镇上都可见到以这种手段谋生的外地人,政府直到几年之后才开始着手对他们进行清查整顿,符合条件的给登记户口,后来搞粮食棉花统购统销时据此发给票证。

顾颐昌安排金蒙和毕平步到昆山隐藏时,规定过两人不准交往,即使走在路上单独劈面相遇也不准说话,甚至还不能使个眼色什么的。这两个家伙知道其中利害,倒是严格遵守,不敢有违。但是,现在当上述那个版本传到毕平步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却沉不住气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在那天下午乘挑着担子穿街走巷之便,来到正好在家的金蒙妻子蒋婉琴的门口,关切地询问金蒙的情况。蒋婉琴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传闻,对于丈夫的情况有着种种猜测,这时候心绪大乱,只觉得自己处于深深的弱势位置,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层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见这样一个外地人来询问丈夫的情况,马上引起一层其实是莫名其妙的警惕,追问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关心金蒙的情况。

毕平步怎么回答呢?他只说了一句话,因为看见有人路过,所以就匆匆挑着担子离开了。可是,对于他来说,就是因为这句话而坏了事!

这句话是:“我是金蒙的好朋友。”

够了!当蒋婉琴把这句话向专案组报告后,侦查员顿时眼睛一亮:昆山这边竟然还有金蒙的好朋友?难道这人是金蒙的同伙,也是苏北暗杀队的恶魔之一?

于是,吕品律就决定先把那个挑着麦芽糖担子到处晃悠的苏北汉子找来盘查一番再说。但是,当他们去找毕平步的时候,那主儿已经溜出昆山了!

毕平步为什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决定逃跑而且即刻就离开了昆山县城呢?这是因为他收到了顾颐昌从上海发来的电报。

顾颐昌的这份电报只有两个字,曰:即来。

这并不是顾颐昌有能够逃避追捕的法宝让毕平步去取,而是预先约定的收报人可能已经暴露而赶紧逃跑的暗号。

顾颐昌是怎么知道躲藏在昆山的毕平步已经暴露的呢?原来,他向金蒙交待了暗杀史离坤的使命返回上海后,一天两次去外白渡桥那里去察看。当然,这并非顾颐昌来了闲情逸致去外滩观赏风景,而是他跟6名下属有过约定,凡是交待的事情完成或者有困难难以完成,比如金蒙已经杀了史离坤都得到外白渡桥那里,用尖锐之器在那块桥铭牌的某个指定位置画一个记号。6个下属各人有各人的记号,所以顾颐昌不会搞错。按说像金蒙这样的忠勇之辈,完成任务一向是不打折扣的。但是,顾颐昌一连去了三天六趟也没有见到金蒙的记号,于是,他有些担心金蒙是否出了事。

金蒙如果出了事,史离坤又是怎么个情况?是已经被杀了呢,还是金蒙连他的面都还没见上就给公安局发现逮捕了?顾颐昌反复考虑后,决定设法把情况弄个明白。

顾颐昌不敢直接去史离坤的住处打探,他就想了个法子:让人前往探个虚实。

顾颐昌招了一辆出租车,先去了南京路上的“邵万生南货店”,让出租车远远地停着等他,然后进了“邵万生”,选购了一条火腿、一坛宁波黄泥螺,请店家派人送往史离坤的住处。顾颐昌返回出租车里坐着等候,片刻就见“邵万生”的送货伙计骑着自行车带着那两件货品出了门。顾颐昌便吩咐出租车司机:跟着那辆自行车走,不要超越。

史离坤已经折进局子,此刻关押在扬州的看守所里。“邵万生”的伙计过去自然是白跑一趟,又带着那两件货品往回骑。顾颐昌这时已经回掉了出租车,在那伙计必经之路的一条小巷口等候着,见伙计的自行车过来了,后面没有人跟踪,便快步追上去现了身。送货伙计并不认识他,但看了他出示的购物小票后就相信了这人是货主,如实告知:那里的房东说,那个收货人前几天已经被公安局警察抓走了。

于是,顾颐昌就知道发生了重大变故,很有可能金蒙也出事了。

半小时后,顾颐昌走进了市区的九江路邮电局,向颜宗绪、毕平步、羊龙生、庄高峰4人各拍发了一份统一格式的两字加急电报。这里需要作一个特别交待:毕平步在昆山的藏身之地是一条流动的小船,没有固定地址,顾颐昌的电报是怎样送达的呢?这事如果放到三四十年后,可能会是一个麻烦,但在当时倒是不难解决的。那时的邮电局有一项无须另外加收费用的特别业务:异地发来的电报,如果地址不详但有明确坐标的,只要在收报人栏目里注明,收报局在收到电报的第一时间将电报译出后就会派送报员送到坐标那边去打听收报人,直到找到后签收送达。毕平步在昆山是没有坐标的,不过他的职业就是一个再也明显不过的流动标志,因此,顾颐昌在收报栏目里注明其流动小贩的身份后,邮电局的送报员马上就想起了经常在街头巷尾碰到此人的,于是二话不说骑了自行车就走,满镇乱绕,还真找到了正在流动着的毕平步,送达了电报。

毕平步看过电报后,因为已经有了对于史离坤之传闻所形成的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特别的吃惊,当即扔了他那堆破烂,摇着小船离开了昆山。毕平步到了昆山和青浦交界的淀山湖一带,把小船低价出让后便到了上海。但上海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觉得上海不适合他这样的人躲藏和谋生,所以决定去当时属于苏南行署几年后划给上海的嘉定县。不过,尽管暗杀队现在已经停止活动了,但还是有大当家顾颐昌管着的,因此毕平步不敢自作主张,到上海去外白渡桥在铭牌上画上记号后就找了一处地方暂时住了下来,暗杀队的主儿在成为还乡团分子前,都有过逃亡生涯,所以对于找暂时落脚点还是很有经验的。

顾颐昌发出的电报还是及时起到了报警作用,两天之内,他发现外白渡桥的铭牌上已经留下了毕平步、颜宗绪、庄高峰和羊龙生所做的记号,这说明这4人都已经平安抵达上海。接下来就是商议下一步怎样走了,顾颐昌认为有必要5个人碰个头,好好商量一番。于是,他就在外白渡桥的铭牌上留下了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记号,颜宗绪等4人每天傍晚会到外白渡桥那里去察看的,看到记号后,他们就会在次日上午前往外滩,顾颐昌过去跟他们会合。这些伎俩,顾颐昌当然是想不出来的,那都是军师颜宗绪的脑力劳动成果。

这样,次日上午这5名恶魔就聚集在福州路上的一家咖啡馆的包房里,密议情况。顾颐昌先介绍了情况,当然不会说之前因为生怕史离坤被捕后供出其他人而先决定让金蒙从昆山赴沪将其做掉,只是说史离坤因为行为不慎而导致暴露身份被共产党公安机关逮捕了,等待他的当然是死路一条,这是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另一个金蒙,情况就要问毕平步了,毕平步你是跟金蒙同在昆山县城的,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你对大伙儿介绍一下。

毕平步就把他所听说的金蒙的传闻说了说,这主儿是地主老财出身,当地人称“铁公鸡”,在大斗进小斗出、秤杆里灌水银等方面堪称专家,后来加入暗杀队后搞暗杀行动也蛮在行,但是在反侦查方面头脑里就少了一根弦,已经到这会儿了,竟然还分析说他认为那传言十有八九是靠谱的,金蒙即使真的死了,也没有暴露暗杀队身份。顾颐昌心里有数,瞧着毕平步只觉得牙齿发痒,于是就打断了他的啰唆说,我也给金蒙发了电报,他没有来,说明他肯定是来不了了。现在,只剩下我们5位弟兄了,大家看今后应该怎么办?

颜宗绪这两天早已对面临的情况作了多种估计和分析,所以,尽管他事先并不知道金蒙已经出事,史离坤被抓,但是在他的阴谋家思维里这都已经作为假设出现过了,所以此刻说话就显得胸有成竹似的。颜宗绪说,史离坤已经被捕是肯定的了,这是大当家亲自出马查摸到的消息;至于金蒙,我们目前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而离开昆山,不过,离开后没有回来,而且引来了一批公家人特地到昆山去调查,那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毕平步所说的“革命烈士”,我看是没有根据的,如果这样的话,最起码他的妻子应当得到善待了,我看是凶多吉少!

根据我们去年分手时大当家的规定,他即使出事了流落江湖,也得在第一时间赶到上海来在外白渡桥留下记号,这个规定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大当家的就住在外滩附近,每天傍晚都会去外滩散步,天天在注意外白渡桥的铭牌,但是并没有发现金蒙留下的记号,所以,金蒙的情况要么是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被捕——被捕也等于已经死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金蒙如果被共产党警察抓住的话,他并未招供,因为,如果他招供的话,毕平步你就是第一个被捕的人了。当然,当时没招供并不等于接下去也能守口如瓶,况且,史离坤也已经被捕了,因此,大当家当机立断通知我们立刻撤离各自的藏身地是一个极有必要的高明之举。

分析到这里,颜宗绪说看来大陆上已经难容我们众弟兄待下去了,还是设法往海外跑吧。怎样跑法?那可以商量,我想凭我们弟兄的本领,偷渡出去还是有办法的。当然,由于没有现成的渠道,因此最快也得等候一两个月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样平安地挨过这段时间。

顾颐昌对于颜宗绪一向是言听计从,当下几乎是不假思索马上点头赞同。另外三位自无二话,也连连点头。

于是,他们就开始讨论怎样藏身和寻找偷渡渠道的问题。

讨论这种问题是很费神的,其实,这几位完全已经用不到耗费这份心思了,因为即使讨论出可供实施的法子,时间上也不允许他们去实施了,这时,专案组侦查的触角已经伸到上海来了!

七、恶贯满盈终有头

专案组在接到金蒙的妻子蒋婉琴的报告后,找遍了整个玉山镇也未能找到毕平步,最后在城外的一条小河旁发现毕平步原先的泊船处,留着一大堆小山样的已经分门别类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破烂却不见那条小船时,意识到这个家伙肯定逃跑了。

一时间,专案组诸君懊恼得连撞墙的念头都有,就这么小小一个昆山,藏着个毕平步而且整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穿街走巷晃荡,他们每人都不止一次跟此人劈面相遇,竟然未能识别!众人感叹了一阵,吕品律说好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的,今后吸取教训就是,现在让我们议一议,看能够采取什么措施可以对此进行补救,也就是说要查摸到毕平步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把他逮住。

于是就分析毕平步为什么要急匆匆地立刻逃离昆山。侦查员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还有顾颐昌的那份加急电报一说,想来想去认为只有一个可能:毕平步在对蒋婉琴说出那句“我是金蒙的好朋友”之后,立刻意识到这句话会坏事,出于谨慎,还是立马逃离昆山为上策,于是就脚底下抹油了。

这个结果对于此刻急着要找到毕平步的线索并无帮助,于是就转到另一个话题上:毕平步跟金蒙不同,他从事的是流动摊贩职业,而且活动范围并不算大,就是整个玉山镇,所以,他应该跟镇上大多数居民都打过交道,在一年多的交道中,是否有说漏嘴的地方,比如说在何地有什么亲朋好友之类,这倒可以认真调查一下。

当然,要进行这种调查,凭专案组5个侦查员显然是难以在短时期内完成的。因此,此事只有通过当地政府出面协助了。专案组于是决定向当地公安局求助,请县公安局出面向玉山镇政府提出“不公开协查”的要求。

昆山县公安局大力支持苏北行署公安局的同行,在接到专案组的求援后,立刻以县局名义出面召集县城各单位的保卫干部举行紧急会议,布置在基层群众中查摸那个挑麦芽糖担子穿街走巷的苏北小贩的情况。

此招竟然立马取得了效果,参加公安局会议的县邮电局保卫干部回到单位后,向领导汇报了会议情况,领导说应当大力支持公安机关,通知全局同志下班后开会。邮电局的这个会轻而易举地使专案组获得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毕平步在离开蒋婉琴那里后,被骑着自行车正满镇找他的邮电局送报员当街拦下,请他签收了一份从上海发来的加急电报。

专案组长吕品律闻讯,当即赶到邮电局去查阅这份电报的底稿。底稿上除了内容之外,只有该电报的发出地,并没有发报人的住址。不过这没关系,只要去上海就行了。吕品律把4个侦查员召集起来,大伙儿一商量,认为应该赶往上海去调查那个发电报者的情况,既然这人能凭区区两个字就能使毕平步立马离开昆山,那就是一条了不得的重要线索了,有可能这人就是暗杀队的头目顾颐昌!

专案组连夜赶到上海,根据昆山邮电局提供的信息,午夜过后找到了顾颐昌拍发电报的九江路邮电局。当时上海有电报业务的邮电局夜间的电报业务都是通宵服务的,只要一敲门,就有人接待。侦查员敲开门,递上苏北行署公安局的介绍信,要求查询这么一份电报的发报人姓名地址。

顾颐昌这份电报的原稿被工作人员找了出来,上面的姓名是苏炳辰,住址是舟山路334弄7号。侦查员正在研读时,那位工作人员又递过三份内容一样收报人地址不同的电报底稿,说这也是同一个人发的。侦查员一看,是发往苏州和松江的,尽管收报人的姓名不是暗杀队残余分子,但显然肯定是化名,就像发给毕平步的那份电报一样。于是跟工作人员商量后,在一张空白介绍信上写了借条,把这4份电报底稿都借走了。

事不宜迟,侦查员当即又去了上海市公安局提篮桥分局,接待他们的那个山东口音的值班员设法调出舟山路334弄7号住户苏炳辰的户籍信息。如果说专案组自从发现了毕平步曾经收到过一份电报开始至今一路都很顺当的话,到这时运气就转了,分局方面说舟山路是一条短马路,没有334弄的。出于慎重,值班员又打了舟山路派出所的电话,果然没有该址,也没有苏炳辰其人。

吕品律离开公安局后,想想不放心,对张珂等侦查员说我们去舟山路实地查看一下吧。于是一干人就去了舟山路,查看下来果然没有什么334弄,当然也就谈不上打听“苏炳辰”了。

这时已是拂晓时分,专案组5人又冷又饿,就进了一家茶馆,洗了把热水脸,要了一壶热茶,从隔壁一家点心铺子里买了早点边吃边商议下一步如何走。

那个被疑似顾颐昌的发报人使用了假地址,其姓名估计当然也是伪造的了,这更证明这个家伙可能是顾颐昌了。从电报内容判断,顾颐昌已经把暗杀队的其余4个残余分子都召到上海来了。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是因为顾颐昌在上海发现史离坤已经出事,担心危及其他人而被迫做出的不得已之举呢,还是另有意图,准备在上海进行暗杀活动?专案组分析下来认为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不管是哪种可能性,目前5个残余分子都在上海,那无疑是一次最佳的侦缉机会,所以,还是把工作重点放在追查他们的藏身地为主。

怎样追查呢?线索是从电报上来的,看来追查还是得去发报的那家邮电局。

二上邮电局,专案组先找了九江路邮电局上级部门的保卫科。保卫科对此甚为重视,派了一名副科长陪同侦查员前往九江路邮电局。这时天已大亮,九江路邮电局的领导也上班了,热情接待了专案组,说你们需要提供什么帮助,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统统满足要求。侦查员说我们想查到那个发送一式四份相同内容电报的那个发报人,他留在底稿上的那个地址经查已经表明是假的了,看来姓名也不会是真的,所以,我们想跟那天接待此人的那个营业员同志谈一谈,请他回忆一下当时做这笔业务时的情况,指望能够获得蛛丝马迹以助追查。邮电局领导说这好办,让那个营业员来见你们。

但不巧的是,当时已近春节,那个姓罗的营业员已于昨天夜间搭乘轮船去宁波回乡探亲了。

吕品律想了想,决定派侦查员危时定立刻去宁波找到罗某当面了解情况,他和另外三个侦查员留在上海继续调查。同时,吕品律往扬州苏北行署公安局邵幼和局长那里打了电话,除报告目前的侦查进展情况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由行署公安局出面跟另外三份电报的收报地南京、苏州、松江的公安局联系,请求按照收报人的地址姓名进行协查,一旦查到确有该收报人,即予拘留。邵幼和同意了这一要求,随即作了布置。不久就有消息传来,那两地三个地址的收报人都已经失踪。

继续调查的方式是剩下的4个侦查员集体讨论产生的,鉴于当时仅有的指望就是获取那个发报人在短短的数分钟时间里在九江路邮电局营业厅里留下的有追查价值的线索,所以,直接跟此人打过交道的营业员罗某是第一个有希望提供线索的人。既然有第一,那就还有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人,那些人就不是营业员了,而可能是同一时间在邮电局的营业厅里用邮的人。侦查员想象他们见到并且注意到了那个顾颐昌的家伙,最好还有人跟他说过话,而且说话的内容里能够捕捉得到蛛丝马迹。

于是,吕品律就要求邮电局方面提供在顾颐昌用邮时段的其他用邮者的姓名地址。这个要求邮电局是能够满足的。因为当时只要有人来发电报、打长途电话,那都是会在营业厅留下记录的。营业厅当即查了一下,提交给专案组4个跟顾颐昌同一时段用邮的客户。

吕品律对三个侦查员说,现在我们分头去找这4位调查,是否有效果,那就要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

吕品律去了十六铺客运码头,那里的检票员丁某是在与疑似顾颐昌同一时段在九江路邮电局用邮的。丁某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说他的父母是徐州人,这次由妹妹陪同着从上海回徐州老家去过年,那天他去给徐州亲戚发电报告知抵达的时间。吕品律便请丁某回忆当时是否见到过怎生模样的一个男子,那人也是前往邮电局发电报的,一个人同时发了4份。丁某想了又想,最后摇头说临近年底了,邮电局的营业厅里发电报、打长途电话的人很多,乱哄哄的,他没有印象。

侦查员张珂走访的是榆林区的一家私营纱厂的职员张某。张某那天是奉纱厂总经理之命去九江路邮电局给一位客户拍电报的,他听了侦查员的要求后,说当时确实有这样一个男子在场。张珂便拿出了那张有顾颐昌在内的合影请张某辨认,对方的眼力和记性都不错,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即是顾颐昌!张珂大喜,盯着张某询问顾颐昌当时的细节。但遗憾的是张某虽然记得并认出了顾颐昌,但当时却没有跟顾颐昌说过话,而且由于他忙着斟字酌句写电报底稿,所以没有顾颐昌的情形。他之所以记得在场有顾颐昌这样一个人,是因为顾颐昌在他旁边等候着,要用他手里的邮电局提供的公用蘸水钢笔。

第三路侦查员钟秀峰走访的是一位四十岁的妇女陆某,她是住在徐家汇的一位小学教师,那天去南京路购置年货,顺便给济南的一位当年的闺中密友打个长途电话。当时打长途电话是一桩比较大的事情,花钱不说,还得向营业厅窗口递交所填写的资料表格后在那里长时间的等候。等候多长时间没有定规,线路空闲时就快些,如果碰上线路忙碌,那就对不起,有时从早等到晚上还没有轮上你的号码接通的情况也有。陆某那天的运气不佳,这个电话整整等了3小时才接通。这段时间,她就坐在营业厅的长椅子上,倒也正好有兴致留意周围其他客户的情况以消磨时间。

那么,她看到顾颐昌了没有?陆某说看到了,不但看到了顾颐昌,还记得顾颐昌是从一个戴眼镜的先生(就是张某)那里接过蘸水钢笔后填写的电报底稿。钟秀峰问她还看到了顾颐昌有什么动静,她想了好一阵还是摇头。正当钟秀峰要暗叹一口气的时候,陆某又说她记得那人好像拎着一个包包走进营业厅的。这是线索啊!钟秀峰马上盯着不放,可是,陆某说她坐的那个位置正好跟顾颐昌拎的包包形成一个斜角,所以没有看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包包。

顾颐昌拎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包包?看来这只有指望第四路那个侦查员武伯威的调查了。武伯威的走访对象也姓张,是一个女大学生,住在静安寺附近。但是,武伯威登门拜访时,这位小张同学不在家。去哪里了?其家人说不清楚,这姑娘脚头一向很散,平时星期天也不着家的,现在放寒假了还不是满天飞?武伯威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以往办案中凡是有蹲守的任务,领导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这回他也这样,决定在张宅门口蹲守。这一守,一直守到晚上9点钟。吕品律那边不放心了,叫上张珂一路寻了过来,发现这位仁兄又饿又冷正在瑟瑟发抖。吕品律问了情况后,说看来今晚那姑娘不会回家了,我们明天再来吧,这才把武伯威说动了撤了回来。

两天后才知道,大学生小张是和几位中学同学一起结伴去苏州游玩了,她也没跟家人说一声。家人倒是已经适应了她的行事风格,习以为常不当一回事,却把几位侦查员弄得心焦如焚。因为前往宁波找邮电局营业员罗某调查的危时定已经从宁波打来了电话,说他顺利找到了罗某,但遗憾的是罗某只记得曾经接待过一个发一式四份相同内容电报的客户,其他什么也说不上了。因此,此刻专案组就只能指望大学生小张了。吕品律下令:退掉现在租借的旅馆房间,去静安寺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我们4人两小时一班日夜在张家门口守着,好歹也要在那姑娘回家的第一时间拦下她!

这天傍晚,轮到蹲守的侦查员钟秀峰终于看到一个体态有点丰满、举止大大咧咧的姑娘风尘仆仆地进入了在他的眼帘。他马上断定,这就是大学生小张了!

别看小张大大咧咧,但她自有细心的一面。她那天是去董家渡看一位中学老师的,回来路过九江路邮电局时忽然想到快过年了,应当给另一位已经退休回到天津老家安度晚年的班主任老师发个电报拜年,于是就进了营业厅。她看到了顾颐昌,看到了顾颐昌手里拎着的那个包包,而且还记得那是一个深蓝色的长方形帆布包,崭新的,其形状像电工用的工具包,是可背可拎的那种。

接着,小张又说出了一个使侦查员激动不已的内容:这个帆布包上斜印着两个美术体大字:盛福,下面是地址和电话,她没细看,但记得地址是北京东路。

钟秀峰返回旅馆一说,吕品律分析:估计顾颐昌的那个帆布包是那家字号为“盛福”的厂家或者商家赠送的广告性质的礼品包。顺藤摸瓜,这就去北京东路找“盛福”!

“盛福”连夜找到了,那是一家两开间门面的五金店铺。但是,晚上没人,那就只好明天再来调查了。

一个几乎全体失眠的漫长的冬夜过去后,侦查员再次来到北京东路。“盛福五金店”的老板热情接待了侦查员,只谈了几分钟话,就使侦查员笑容满面了。

情况是这样的——

“盛福五金店”是当时上海五金行业的一家品牌店,这家创办于清朝光绪年间的店铺既卖零售商品,还办理批发业务。多年来,一些本市和周边省市的小五金商都到“盛福”来进货,沪上一些机修厂家、作坊需要五金零件、工具时,也到“盛福”来以批发价批量购买,时间一长,这些下家就成了“盛福五金店”的固定客户。位于提篮桥区公平路上的前店后厂的作坊式“腾升五金机修社”就是这些固定客户中的一家,这家私营作坊已经跟“盛福”合作30年了。

据“盛福”老板对侦查员说,那天,“腾升”的周老板派了一名伙计前来“盛福”结算一年的账务,又顺便购了一些小五金零件。他当时让店员拿了一个“盛福”新制作的帆布广告包送给来人。

来人姓什么叫什么?

老板拿出账单查了查,说上面的经办人签名是:章家梁。

一张多人合影送到了老板眼前,这个“章家梁”马上还原成了顾颐昌。

于是,专案组立即行动。考虑到顾颐昌那里可能聚集了毕平步、颜宗绪等全部暗杀队残余分子,这些恶魔肯定有武器,专案组不敢冒失。吕品律就走进了福州路上海市公安局,请求得到上海同行的协助。上海警方于是紧急调集了20名警力,并联系公安部队派出了一个班的战士协助。由于不知道那5名恶魔是否都在“腾升”那里,所以一律化装,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选定的警戒区域。

提篮桥分局也提供了协助,分局的两名警察和公平路派出所的户籍警以发送“三防”(防火、防盗、防特)宣传资料的名义去了“腾升”,发现专案组要抓的5名恶魔中只有顾颐昌一人在那里。

那就下手吧!

行动前,化装成顾客正在那里选购工具的侦查员武伯威、钟秀峰忽然看见颜宗绪和毕平步两人合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腾升”,便发出信号要求“稍等”——因为有可能另外两个恶魔羊龙生和庄高峰也会过来。

颜宗绪、毕平步是来向顾颐昌汇报他们联系偷渡渠道的进展情况的,因为涉及的费用比较大,所以他们不敢擅自做主。但这时顾颐昌正忙碌着,弄得两手油污,等了片刻,两人意识到久待可能不好,就说我们到前面四岔路口的那家茶馆喝茶,你一会儿有空了过来一下。

这二位正要出门时,行动开始了。似乎也就眨眨眼睛的时间,顾颐昌、颜宗绪、毕平步就被摁倒后扣上了手铐。

将三犯押解到提篮桥分局后,专案组立刻同时分别进行讯问。鉴于前面有史离坤那小子的拒绝交代,专案组原以为必定要费一番精力,哪知这回却是大大出乎意外的顺利,三犯都在第一时间供出了另外两名同伙羊龙生和庄高峰的藏身之地。

仅仅过了半个多小时,羊龙生、庄高峰就有了一份跟顾颐昌三犯相同的待遇。

暗杀队残余分子终于悉数落网,三个月后,顾颐昌等6名恶魔被分别押回原籍地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