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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庄:画之六字决

2023-09-17 17:05:03

 

画面要经得起推敲。要无一冗笔,点子也没有一个多打的。

画前起个小稿,反复推敲修改,就如作文者改文章一样,很长功夫。

欲作一画,先画小稿,反复修改,改到无可再改,然后再考虑是否大家气,是否宜于翻上大纸。

画一幅画应重视纸外的天地。

画画要突破纸形的约束,物象不能与纸形一致,如纸是长条形,画面就应想法突破长条形的限制。


(问:如何突破纸之限制?)

要使观者觉得一幅画画外的东西比画内还多些,有不尽之概。制小如制大,制寡如制众,则得之矣。

有些人画画常把主要东西画在纸的下半部,看起来好象画被裁去了半截,这是构图之大忌。王雪涛常犯此病,八大山人、石涛从不如此。

画之构图有颠倒连接之法。如画山,上面是上大下小,下面则下大上小,两部分间用些琐碎东西连接起来。

小幅不可硬扩为大幅,否则空泛;大幅不可强缩为小幅,否则迫塞。

凡作一画,画到构思意图的七八分即可了,然后钉在墙上看,看准了再补,有时隔一两天,甚至过三日五日再补足。如当时就想画够,结果往往是失之于多。

中国画应该以讲究笔墨韵味为主,一切技法都围绕这一主要精神而来,可以赋色,也可以不赋色,使用颜色只是一种辅助手段。今人不明此理,作画但以色彩居优,如此哪还有画?

作画要善乎始,未画时要做到心中有数,初下笔即要适中。适者,适当;中者,中肯。不多不少,不妄下一笔,即能随时掌握主动。否则,开始就弄坏,无论怎样救,总成问题。有些人画画心中无数,边画边改,画美人不象就改钟馗,钟馗不象改煤炭,结果涂成一团黑了事,此即心中无数,全靠补救,边画边添之病也。

曹丕《典论?论文》谓作文之弊有“下笔不能自休”,画画若犯此病,即冗杂繁复,内涵极少,当然不能梦想有笔简而意深的效果。然画人多犯此病,盖未能明一幅画每每是以冗繁失败,很少有因简要失败之理。

凡作一幅画,须先立意,心中要清楚究境表现什么思想,然后根据此立意组织景物,树作何形,石作何形,与画意有关系者取之,无关系者弃之。

画之六字决

丨陋丨:陋者朴拙。如戏剧中之黑头。演戏不能一台子都是小生小旦,须有花脸映衬,丑中亦有美。

丨透丨:透者透脱,不迫塞。

丨瘦丨:不臃肿。书法亦讲瘦硬通神。

丨厚丨:厚者浑。

丨就丨:因势而成。

丨凑丨:凑者合。画山不能一个皴法,一大石是若干小石凑成。

此外尚须参以七字:心、手、眼、笔、墨、水、色。色从于水,水从于墨,墨从于笔,笔从于眼,眼从于手,手从于心。心、手、眼须一致,笔、墨、水、色即生变化。

丨笔形丨:方、圆、曲、直。笔量:粗、细、干、湿。笔性:刚、柔、巧、拙。

丨笔法丨:隐讳、显露、起止、回复、顿挫、抑扬。

丨执笔丨:搦管(指实不动)、捻管(手指转动笔管)。

丨运笔丨:裹笔、铺毫。

丨笔用丨:笔根、笔肚、笔锋。笔根笔肚有侧有横,笔锋有正有偏。须尽用笔之能事,所谓“万毫齐力,八面生风”也。

行笔两种,不外点、画。其中即含刚、柔、曲、直。

画法有打、砍、坠、挑、抹、钩、旋、冲、切、削、抢、让、积、留、蓄、顿、挫、捻、补。冲:笔锋向前,由内往外。抢:趁湿下笔,与方才画的笔痕相挨,不计较浸不浸。让:一定不能与邻近之笔痕相挨,须待干后补。积:重复画几次。蓄:当时不画,留待干后再画。

淡墨、浓墨、焦墨是墨的用量,宿墨是对墨的处理,都不是墨法。墨法是墨的用法,如泼墨、破墨、积墨等。即为法,则有度,法度虽因人而异,但过度则破坏法。


中国画大致可分出三种墨法:一、泼墨,二、破墨,三、积墨。泼墨谓以大笔含较多水墨作画,非谓倾倒墨汁于纸上。大笔泼墨始于王洽。破墨,有先淡后浓(这一法容易),先浓后淡(这较难)两种方法,在最浓处配以最淡,反衬,也是破。积墨是第一次画后干到七八分再加,但要注意,如全干后再加,其效果等于在熟纸上画,要掌握好。为了便于控制效果,也有使画面先受潮后再加者。

画讲“厚”,是意趣厚,意趣深厚,这是超乎笔墨之外的,不是靠画得黑。厚,不是依靠笔量、墨量、色量。笔墨的量是有穷尽的,有限的,艺术意趣是无穷尽的,无限的。


古人讲用笔云:湿则浊,干则秀。我不同意这话。不过干笔容易掌握,湿笔难以控制。湿笔“黑如太阴雷雨垂”(杜甫诗),元气淋漓,有何不好!

杜甫诗“白摧朽骨龙虎死”、“ 黑如太阴雷雨垂”,讲笔墨可算极尽形容之能事了。

画笔不能太干净。宁浊勿清。清近于薄,浊近于厚。或言浊不好,其实,一个无色度变化的单调色彩是较薄,也就是“俗”,这才是“浊”。

笔着于纸则有笔形,笔形不外点画,一点一画均需有起迄。大笔画最忌笔在纸上沾,看不出笔形。

作画笔路不清,等于作文用词含混,故古人论画首重笔墨。

笔主形,墨主韵,把笔形弄清楚,务使笔形符合物象。墨法在于虚实,有虚实照应就有韵。


画画须笔用八面、墨分五彩。黄宾虹是软皴,笔、墨均好。

用笔当讲刚、柔。刚是直笔,其韵味属雄强一系;柔是曲笔,其韵味属浑涵一路。比较而言,易雄难浑。刚是外强,柔是内健。中国诗、文、书、画皆内健。

画之绵密是天衣无缝,是用意严密,不是指画得黑,画得工细。

一幅画画得很实在,内容饱满,这不容易做到。近代黄宾虹有此本领。

画一切动物、静物,都要根据对象的结构用笔,顺势取势,不妄下笔,要做到笔笔之间都有严密的组织,每一笔都是形象的有机组成部分。落笔如射箭,射箭要箭不虚发,乱下笔则等于无的放矢。

一幅画当然要有墨彩。如果重复画了几次,笔痕被“搅”坏了,就很难有彩。黄宾虹就常犯这毛病。

一幅画中物象最靠近观者那一层,要墨色俱浓。举画桃为例:如覆在桃上之叶淡了,就象叶子嵌入桃中去了。

画的层次再多也只是技法。我的画已经超过了技法阶段,所以不讲层次而自有层次。


画面须丰润,看起来水汪汪的。这一点一定要学到手。

中国画中艺术性最高者为水墨画,它是对现实世界的高度概括与提炼,如果依靠色彩描摹自然影物,纵然五色斑烂,终伤品格。

写意画忌(笔)清、(意)薄、(格)俗。宜重浊,宁浊勿清。又湿又重则易浊。

大笔要能粗中有细。有些细部要“蓄”起来。要笔粗心细。大笔画比工笔画难若干倍,因为大笔画一气呵成,工笔画可以将稿改定再画。

画大笔画,用一枝笔画到底,顶多再一枝小笔勾须。这样做能避免琐屑,容易大方。

名家作画,大处落墨,不拘细行。例如画鹰,不要总去纠缠它有几个脚趾,画三个趾可以,两也可以,一个也可以,不画也可以,关键是画成之后精神如何。如果总在细处雕琢,终究是斗方名士。

行笔之法,腕动,指也要动,要裹毫而行。裹行之法来源于隶书铺毫,与篆书引行之法不同。


如果笔笔是画,就不是画;笔笔不是画,而是书法,那才是画。线条的粗细是根据韵律的需要,而不是物象的需要。

一幅画如能做到分而观之笔笔是书法,合而观之则是一幅画,就算是好作品了。但这个境界不容易达到。

能以草法入画固佳,然不可整个搬上。画法虽通书法,但自有法,在画法中,书法只是材料。赵尧生不悟此理,故其画寡味。以书法入画一定要经过加工,使之成为自己所用的材料。艺术总要有自己的血脉在内。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