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初，辛亥老人莫雄的后人在图书馆阅读，随手翻出了一份民国25年的《贵州评论》（第15期），“惩办莫雄”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1936年，国军少将莫雄在国军任职期间，秘密与红军联系，给10万红军让路，一枪未发让红军出城，红军得以休整了半个月继续长征，此举无疑救下了10万红军。蒋介石知道后，将莫雄扣押了起来，留下了“惩办莫雄”四个大字。

莫雄是国民党元老，曾经救过蒋介石的命。蒋介石在审讯莫雄期间，莫雄辩称身边有“地下党”，所以才屡次“犯错”。蒋介石质疑道：“你身边怎么总有共产党？他们是很厉害的，但是不能为我们所用。”莫雄被无罪释放，蒋介石也不敢再重用他了。

解放战争，莫雄弃城。1951年，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莫雄的真实身份，地方组织将他扣押了下来，公审获刑。反动派哗然，坐等看“好戏”。

就在莫雄即将被枪决时，叶剑英知道后急电：“不能杀他啊！他是我党的功臣！”

国军少将、中共高级特工——莫雄，他为新中国的建立做出了巨大贡献。建国后，他因为国军少将的身份被很多人误会。

莫雄何许人也？一位国民党少将为何要“铤而走险”？他后来怎么样了呢？
莫雄何许人

1891年，莫雄出生于广东英德，字志昂，从小家境贫苦，早年在国民党军中“混得开”，士兵喜欢称呼他为“莫大哥”。莫雄个性爽朗，在红黄蓝白黑条条道道上都有朋友，又称“五色将军”。

1907年，莫雄在广州加入了同盟会。两年后，莫雄奉命打入了广东新军，准备策应革命党军的武装起义。

武昌起义后，莫雄决定誓死追随孙中山先生，在粤军中屡立战功。

1922年，北伐军兴师讨伐军阀吴佩孚，蒋介石担任粤军总参谋长，留守后方大本营工作。有一次，桂林附近的山区有万余人的“土匪”包围了大本营。蒋介石被围困在城中，危在旦夕。

危机中，蒋介石急电粤军第四独立旅求援。当时，莫雄任粤军第四独立旅旅长，他接到蒋介石的求援后，立即带了两个营的兵力，冒死把蒋介石救了出来。至此之后，蒋介石自认为与莫雄结下了一段过命的友谊。

这段经历，也是莫雄为中共屡立奇功的基础。

莫雄最喜欢运用迂回战术，擅长正面佯攻与侧面围攻相结合，莫雄曾经担任“西路讨贼军”的前敌指挥官，带领4万余人从西江南下，将陈炯明的叛军赶出了广州，为孙中山第三次在广州建立革命政权打下了基础。

孙中山逝世后，蒋介石登上了最高政治舞台，大权在握。蒋介石公然背叛革命，违背了孙中山先生遗愿，扶持资本家，挑起内战。

全国爆发了一场反蒋运动，莫雄也在其中，他认为蒋介石违背了孙中山先生的遗愿，照这样下去，中国危矣。

图|孙中山

1930年，反蒋运动失败后，莫雄闲居在上海。在上海有几个老同盟会的成员，极富有正义感。中央特科注意到了这批为人正直的能人，将他们列为了重点争取对象。莫雄就是其中一位，周恩来与陈赓等人多次与他接触，李克农也多次与莫雄密谈，结下了深厚友谊。

时间一久，莫雄申请加入中共。周恩来与李立三探讨后，决定让这位孙中山的忠实粉丝留在国民党中任职，这对我党更有帮助。

宋子文担任国民党税警总团财务部部长后，为确保盐税收入，在海州（今连云港）建立了一支直属于财政部的缉私警察部队，下辖6个团。这个部门，武器精良，装备基本上都是进口的，其精锐程度在国民党军队中首屈一指。

这支税警总团大部分军官都是国民党军第4军的旧部，宋子文在众人的建议下任命莫雄为税警第3团团长。
上面的历史介绍可能有些枯燥，下面有一件有趣的事

莫雄上任后，就碰见了扑朔迷离的“王赓间谍事件”。宋子文对自己亲手打造的税警总团十分重视，其重视程度不亚于李鸿章重视北洋水师。税警总团的高级军官宋子文都要亲手挑选，凡事亲力亲为。

我们都知道，宋子文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他和妹妹宋美龄一样都是亲美派，以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为荣。宋子文挑选军官的条件，我们可想而知，有外国留学经历的人优先考虑，如果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那就更好了。

王赓是民国时期少有的留学者，他曾经在美国西点军校留学深造过。他的背景和学识深得宋子文欣赏，王赓被选了出来，担任税警总团团长。

这位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却做出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期，王赓将日方的一个军事机关认作是美国领事馆，走进去后被日军抓了个现行。

对于王赓误入日方军事机关的原委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原本是计划去美国领事馆找西点同学——美国驻华武官助理威廉，请教军事方面的问题，结果美国领事馆已经搬去了别处。所以，王赓是误入了日军的魔爪。

另外一种说法是他想去日租界礼查饭店（今浦江饭店）去找前妻陆小曼，不曾想那里已经是日军陆战队司令部。什么都不知道的王赓自己送上门，成了日军的阶下囚。

还有一种说法是，宋子文安排他去美国领事馆商谈要事。王赓自己弄错了地方，来到了日军的老巢。

图|宋子文

不管原委如何，王赓最后的结果是被日军俘虏了。后来，足足与日方交涉了3天，王赓才被日军放了出来。大敌当前，开战在即，王赓作为一·二八淞沪抗战的主力19陆军的领导人，却出了这档事，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王赓在日军司令部待了3天，有人认为他出卖了军事情报，才保住了小命，毫发无伤。国军不得不重视，宋子文对这个西点高材生大失所望，国民党当局将他押解至南京，王赓被送上了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王赓入狱，税警总团群龙无首，淞沪抗战迫在眉睫。宋子文只能再次寻找一位既有学历、会说英文、又会打仗、还对宋家忠诚的高级人才。宋子文找了三天愣是没有找到，已经延误了战机。群众骂声不断，宋子文着急慌忙采纳了幕僚的建议，让莫雄担任了税警总团团长。

莫雄虽然没有去美国军校镀金，但军事能力远不是王赓能比的。莫雄在北伐中，战绩显赫，是高级军事人才。

莫雄担任总团长后，气不打一处来。大敌当前，分秒必争，宋子文却白白延误了三天，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慌忙将一颗“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莫雄。官大一级压死人，莫雄没有明面骂上司宋子文，但我们在他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到他心中的不满。

莫雄上任后，率领税警总团投入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很好地牵制住了敌人的进攻，这支税警总团也受到了各界极高的评价。

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再晚一步，税警总团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却因为群龙无首迟迟没有出击。税警总团的名声又如何？缩头乌龟？畏战？这支英勇的部队怕是会落得和张学良东北军一样的名声。
海州的盐枭

由于蒋介石对敌人抱有希望，国民政府与日方签订了“淞沪协定”。军事上总体失利，勇猛的税警总团不得不退至松江、青浦一带休整，不久便来到了海州一带驻防。

海州是中国着名的四大产盐地区之一，拥有盐场之冠的称号，从唐宋时期开始，海州的盐税收入就占了两淮盐税收入的三分之二以上。1913年，海州地区盐税占了两淮盐税的68%。由此可见，海州盐业的重要性。

缺点与优点是相生相伴的，历朝历代都无法根治的一种现象就是——走私贩盐。政府为了惩治盐贩，下了诸多功夫。走私盐贩们为了对抗政府的武力缉私，抱团取暖，收买了各界“大佬”，他们在当地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最终发展成了历代官府都极为头痛的“盐枭”

乾隆后期，长江下游两淮的盐枭势力膨胀，发展为有武装的食盐贩私集团，其中海州地区尤为猖狂。

民国后，海州一带的盐枭装备更加精良了，甚至比一般的中央军还要强。盐枭买通了当地大大小小的官员，官员们也开始明目张胆地武装保护盐贩子走私。平日里，千余艘贩卖私盐的船只在各方的保护下，顺利通过层层关卡，流入市场，徐淮一带的盐税政策被搅乱。

盐是老百姓家中必不可少，每天都会用的东西，利润丰厚，盐贩子们赚到钱后，也舍得花钱，花大价钱巴结上了上海的黑帮人士，黑白两道，两头都沾。有一次，国民党独立第6师驻扎在海州，盐枭直接用重型机枪扫射第6师，把师长王若周给吓坏了，立马把部队迁出了海州。

当地不少穷苦人家的女儿出嫁，都选择晚上，否则在白天一旦惊动了盐枭，他们混进喜宴白吃白喝事小，抢走了新娘事大。百姓生活在没有王法的环境中，苦不堪言。一些有正义之心的志士也有心无力，他们无法撼动根深蒂固的盐枭。
杜月笙请求莫雄：刀下留人

税警总团原本就是盐务缉私警察部队，日本人打来了才去抗日。在莫雄等人的再三请示下，宋子文同意了剿匪工作。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莫雄从团中挑了40余名训练有素的营连级军官作为侦察员，侦察盐枭的活动和装备等情报。

侦察活动进行了3个月，莫雄掌握了海州一带盐枭的战斗力，他们共有2万余人，枪支弹药火炮样样不少，他们碉堡众多，一旦开战，他们肯定会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选择防御战。

莫雄考虑到了盐枭在社会上的关系，将作战计划秘密电报给了蒋介石，其中严明了海州匪患的严重性。蒋介石看后同意了莫雄的建议，并任命莫雄为徐淮地区的剿匪总司令。

1932年9月，莫雄下达了全线剿匪的命令。

由于资料的缺失，我们现在难以还原当时战斗的激烈。剿匪战斗持续了3个月之久，莫雄彻底剿灭了淮州地区大大小小的盐枭据点。

莫雄俘虏了盐枭头目和匪徒勾结的大小官员80余人，官员有大有小，其中不乏县长、公安局局长等政府要员。莫雄秉公执法，为了彻底肃清海州盐贩，他决定将80余名盐枭和贪官全部处决。

莫雄才刚有这个念头，时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孙科和青帮大佬杜月笙就发来了电报，要求莫雄释放名单上的匪首和官员。甚至还有匪首的家属搬来了好几箱黄金，求莫雄释放匪首和贪官。

莫雄看着黄金，怒道：“国家有难，你们不思报国，反而关起门来走私。来人，送客！”

莫雄看着桌上一堆电报，都是请求释放匪首和贪官的。莫雄心意已决，这些人非毙不可。杜月笙与孙科是当时的名人，不给他们面子，以后怕是难以在社会走动。莫雄灵机一动，给杜月笙和孙科等人回电道：“先生电报晚来，罪犯昨日已枪毙。”

恶贯满盈的匪首和贪官污吏被处决了，当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当地百姓为了纪念莫雄，在海州立了一块石碑歌颂莫雄的功绩。
项与年敲碎四颗门牙装成乞丐，将情报带到苏区

1934年，莫雄战绩显赫，又是战功显赫的老将。蒋介石看中了莫雄的军事才能，让他去江西担任保安司令部司令。蒋介石原本对粤军是不放心的，但莫雄才能出众，曾经也救过蒋介石。蒋介石想重用他，又有担忧。

于是，蒋介石将莫雄送到了江西，把他推到了“剿共”的风口浪尖上。对此，莫雄曾对好友说道：“蒋介石让我来江西‘剿共’，我偏要反其道而行来剿蒋。”

莫雄通过中共上海地下组织，请来了一批共产党，分批安插在了专员公署和保安司令部工作。莫雄的保安司令部在江西德安，距南昌80公里，距九江55公里，德安是赣北重要的军事基地。莫雄联系到了当地共产党组织，导演了几场瞒天过海的“大戏”。

莫雄的保安部队与共产党打了几场“硬仗”，明面上保安队“打垮”了工农红军，成功摧毁了多处红色根据地。实际上，当地革命军在莫雄保安部队的掩护下实现了转移。

莫雄还巧妙地送上了保安队大批的武器装备、军用物资。工农红军毫发未损，顺利实现了战略转移。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蒋介石也以为莫雄不费吹灰之力“消灭”了红军。

不久后，莫雄和保安部队因“剿匪”有功，受到了蒋介石的嘉奖，莫雄管辖的德安第四专区也被评为“模范区”。这个国民党“模范区”从此成为了掩护共产党工作的秘密据点。

1934年，蒋介石在庐山召开会议，与各地省主席、军队司令和军长、师长等机要人员部署第五次“围剿”。莫雄因“剿匪有功”也在其中，蒋介石将这次“围剿”化名为“铁桶计划”。

此计划由德国顾问提出，计划出动100多万国民党军对红军根据地进行“围剿”，主要以瑞金、于都等地为中心，对半径150公里的苏区实行包围，设下重重埋伏。

蒋介石预计10个月“消灭”共产党，让红军插翅难飞。蒋介石在散会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大业胜券在握，只要你们各司其职，完成各自负责的决策，定会一役功成。”

莫雄拿着一些绝密文件，与同僚闲聊，套出他们的作战意图。莫雄回到房间，开始整理手中的绝密文件，把在会上做的笔记重新排列，将这些绝密文件交到了一位特科情报人员项与年的手中。

莫雄与项与年是老相识，都是信得过的人。项与年拿着情报原本计划好出城，城中风声突然紧了，国民党哨兵开始排查过往行人的包裹。

时间紧迫，“铁桶计划”一旦开始，红军还没有作出反应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项与年拿起一块石头猛地敲碎了自己的四颗门牙，换了一套满是破洞的粗布衣服，用牛粪涂抹在衣服和袋子上，伪装成一名疯乞丐，见人就扑，于是人见便躲。

哨兵都不敢近身检查，项与年就这样离开了国民党的管辖城市，扛着一袋绝密情报来到了苏区。中央打开包袱，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印有绝密二字的文件。中央得到情报后，立即展开会议，得到的应对策略是“转移”。

这就是红军长征的起因，由于保密原因，绝大数人不知道，整理提供这些情报的人就是国民党少将莫雄。
蒋介石起疑心：你身边怎么总有共产党

红军开始长征，莫雄将国民党第63师调离毕节，还将上千名保安部队调出去，对外称“去围堵红军”，实际上是在给红军让路。

红军在毕节停留时期，不仅得到了补给和武器，还有5000多名青年加入红军，其中不乏莫雄部队的战士。

莫雄对来送信的红军说道：“听说你们就很快要走了……麻烦你帮我转告贺龙将军，来日方长，我还会帮助你们的。”

可惜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莫雄在毕节给红军让路一事传到了蒋介石的耳中。蒋介石怒拍桌子，莫雄也算是他心中的得力干将，蒋介石怎么也没有想到莫雄居然会“背叛”自己。

蒋介石以“通共”的罪名将莫雄关了起来，送进了南京军法处。

莫雄是国民党中的老将，根基深厚。莫雄进了监狱，没有审，也没有问，各方面都被照顾得很好。狱长始终坚信，这位少将不过一时被困，早晚都要出去的。

莫雄在监狱住的是一间单独的监房，有沙发、书桌、浴室等，除了自由，他一切照旧，看守的军警也对他十分客气。

1936年6月，莫雄的至交好友陈诚、杨永泰和张发奎等人纷纷来找蒋介石说情。陈诚等人说已经抓到真正的叛徒，就是莫雄身边的人，莫雄这才被保释了出来。

莫雄与蒋介石的关系还不错，平日里，蒋介石还得让他三分。莫雄出狱后，蒋介石把他召了过去，见面就劈头问道：“你身边为什么总有共产党？”

莫雄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冷静地回答：“我都不知道啊，没有这回事。”

蒋介石厉声说道：“你那司令部参谋黄贶（kuàng）书都承认了，这谁给你介绍的？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吗？”

莫雄开始胡扯，说道：“原来是他，没有人介绍，是他自己找来的。他以前是陈炯明粤军的一个参谋，想着是我的旧部，就这么进来了。”

蒋介石气消了大半，他虽然没有再追责莫雄，但也没有再重用过他了。

图|蒋介石

1949年10月，广州解放。莫雄后来身份暴露，蒋介石派出了特务追杀，莫雄来到广州躲避。

广州解放后，毛泽东特地叮嘱叶剑英：“来到广州后，一定要找到莫雄，当年他的情报，拯救了10万红军。不管他过去有什么问题，都要为他安排工作。”

莫雄被找到后，来到广东省人民政府工作，在填写个人履历时，将1934年到1935年那段鲜为人知的革命历史正大光明地填了上去。

1951年，当地农民不知道莫雄的革命历史，将他拉了出来。莫雄是国民党少将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一时间，莫雄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土改工作组要求枪决莫雄，华南分局办公厅由于缺少证据，同意了工作组的决定。

莫雄命悬一线，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广东省委统战部部长古大存，认为莫雄的那段历史的确没有史料可以证明，需要求证，不能就这样将莫雄交代地方处理。古老费尽口舌，还没有改变结果。古大存火急火燎给叶剑英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当年莫雄让项与年送来情报，叶剑英是知情的，立即电令地方相关人员陶铸：“此人不能杀，他救过10万红军，是我党的功臣！”

这才把莫雄保了下来。

1956年国庆前夕，中央军委将下达指示，副总参谋长李克农上将专程派人去广州和福州，将莫雄和项与年接来了北京。国庆典礼那天，莫雄与项与年登上了天安门，他们近距离见到了毛主席与周总理。

犹记新中国成立时，毛泽东与叶帅谈起莫雄，主席称他为“老朋友”“老同志”。周总理特地来到莫雄两人面前，与他们热情握手叙旧。

图|项与年与莫雄

山西省省长王世英说道：“莫雄对我党的帮助很大，在那种情况下，不顾个人生死送来情报，这样帮助党确实少见。”新中国的成立，离不开他们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