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8月24日，星期一，位于西伯利亚腹地的苏联远东共青城机场笼罩在低气压之下，跑道上一架涂饰有南萨哈林航空公司标志的双引擎客机一直在等待已经迟了几个小时的起飞命令。受到前一天暴风的影响，指挥塔根据气象分析对这个编号为811的航班始终不敢放行。

跑道上的是一架编号USSR-46653，由苏联安东诺夫设计局开发的安-24RV客机。这种客机在1960年首飞，机长23.5米，翼展29米，配备两台AI-24伊伏琴柯系列双涡轮螺旋桨发动机和可变螺距螺旋桨，起飞重量21吨，可载50名乘客。这种飞机从1960年到1979年共生产了1200架。

安-24曾有多个改型，在我国的仿制改进型称为运7，至今仍在使用，是一种性能可靠的客货两用飞机。

46653号班机是1973年在基辅制造的，到这一天已经飞行了8397个起降，12828小时。这意味着它除了进行维护修理的时间以外，每天至少要飞三个起降。听起来有些恐怖，但考虑到安-24是一型飞中短距离航线的支线客机，在飞机紧张的苏联时代，也是合理的。811航班计划从共青城飞往布市，机长是米格洛德斯基，除他之外还有四名机组成员。

共青城位于苏联远东边疆州，海参崴西北800公里，是该国从米格-15到苏-37战斗机的重要生产基地，在今天西伯利亚普遍萧条的情况下仍保持着一定的繁荣。

此时正值盛夏，学生们的假期即将结束，机票变得颇为紧张。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耗尽了许多乘客的耐心，得知最近几天可能都是阴雨天气，他们纷纷退票，准备等气候转好再行出发。

然而，到了下午，指挥塔发出了可以起飞的命令，他们确认在下一次大雨来临之前，共青城和布市之间有一段短暂的晴朗天气，可以让航班完成飞行。

得知可以起飞，飞机上的乘客都很愉快，他们已经等了不下四个小时。此时，飞机上还有27名乘客（包括一名婴儿），由于有一些乘客已经退票，也为了表达机组的歉意，空中小姐向大家建议可以坐到飞机的前排座椅，那里更舒适些。这位好心的空姐，据推测是机组中唯一的空中服务员加琳娜·波利索娃。

不过，一对年轻夫妇拒绝了她的好意。

瓦洛佳·V.萨维茨科（19岁）和拉丽莎·萨维茨卡娅（20岁）在1981年5月刚刚结婚，他们到海参崴和共青城度蜜月，这时正准备乘811航班返回布市——这对新婚夫妇和拉丽莎的父母合住在那里。

对今天的人们来说，19岁20岁就结婚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在苏联时代却是正常的生活方式——也警告大家下手要早，否则大学毕业漂亮女生可能早被抢光了。事实上瓦洛佳和拉丽莎都是大学的在校学生。瓦洛佳是莫斯科一所医学院的学生，而拉丽莎则在布市的师范学院就读。

他们拒绝了到前面去坐的邀请，反而坐到机尾去，理由是那里“飞行时比较平稳”。面对这个不符合飞行原理的理由，空姐加琳娜心领神会。在俄罗斯人们都知道，飞机尾部的座位有个“接吻专座”的雅号。

南萨哈林航空公司的飞行员谢尔盖·马尔科夫清楚地记得那次飞机起飞前的事情。当时他也在共青城机场待命，811航班得到命令起飞时，他听到副驾驶员谢夫列夫和地面指挥塔告别的声音，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前一天，他曾与谢夫列夫有过一次交谈。由于在休假中被调来参加飞行，这位飞行员心情并不愉快，他对马尔科夫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谢夫列夫的意思也许想表示这是最后一次同意假期加班，但马尔科夫马上制止他说下去，对他讲干飞行这一行不能说“最后一次”这样的话，“这是行里的忌讳”，马尔科夫说。

14点56分，811航班顺利起飞，很快爬升到云层上方。根据机组和空管之间对话，指挥塔发出的指令是正确的，云层之上气流稳定，阳光明媚，能见度达到10公里，确实是飞行的好天气。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飞机上的乘客们不可能知道，就在他们起飞后几分钟，两架隶属于苏联空军第303重型轰炸机团，呼号分别为07034和07514的图-16喷气式轰炸机，正从他们航线附近的扎维京斯克机场起飞，他们的任务是执行例行的气象侦察。

图-16“獾”高亚音速双发喷气式轰炸机，是当时苏联空军最优秀的大型轰炸机，可以携带原子弹进行战略值班。

这种喷气式轰炸机是图波列夫设计局的杰作，采用后掠翼布局，长34米，翼展33米，最大起飞重量79吨，使用两台AM-3或PД-3M涡喷发动机，航程可达7200公里。这种飞机1954年开始装备苏联空军，既可以作为战略轰炸机使用，也可以执行远程侦察、地面支持等其他任务。

303重型轰炸机团隶属于苏联空军红旗第55重轰炸机师，是距离美国和日本最近的苏联战略轰炸机部队，他们几乎所有飞行对外界都是不公开的。

不过，这次气象侦察飞行，苏联空军倒是和民航空管有过沟通。因为两架图-16轰炸机中途会穿越民用航线，为了避免发生碰撞，双方按照规章通报了各自的高度和飞行方向。

这次气象侦察以谢尔盖·加里托诺夫上尉指挥的65348号轰炸机为先导机，机上共有六名军官。这架飞机是1956年在喀山建造的，已经飞了2870次起降，4019个小时。可能由于自信或疏忽，两架轰炸机都没有打开搜索雷达，使他们无法发现前方航线上的其他飞机，更糟糕的是，机组成员起飞后便拉上了遮光板，这可以避免阳光干扰他们在机上的操作和计算。

15点07分，图-16轰炸机与空管进行了最后一次通话，报告即将开始爬升。按照通报的情况，两架图-16轰炸机飞行的航线在4200~4600米，穿越过民航机航线后才会开始爬升，而811航班安-24的飞行高度是5000米，双方在高度上应该不会有交集，双方的航线也不会有重合。

然而，双方都发生了一点小错误——图-16轰炸机爬升时比预计提前两分钟到达了5000米高度，而且继续爬升；安-24客机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偏航。

接连的小错误，酿成了一场无法回头的灾难。

15点21分07秒，扎维京斯克附近巴赫雷诺村的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当地村民听到了两声酷似爆炸的巨响，并看到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811航班的安-24客机与加里托诺夫上尉驾驶的轰炸机在西伯利亚的晴空中迎面相撞，相对速度超过了一千公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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