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唯美

“四僧”的绘画艺术

2023-09-04 16:57:59



朱 耷 芝兰清供图

清朝实行残酷的民族政策,很多汉族知识分子坚持民族气节,不受其利用,有的本是明朝的官僚,入清不仕,精研画学;有的因父抗清遂不应科举,专力于画,卖画养亲;而更多的士人怀念故国,情愿以布衣终老,卖画为生,过着极艰苦的生活,而志不稍屈;还有一些人,或因明朝宗室,或因痛恨满族统治者,削发为僧,以绘画避世山林,抒愤解忧,他们大多工书法擅诗文,作品也像“元四家”一样,讲究抒发性灵,气韵超逸,极富有个性。这一类画家以清初“四大名僧”(弘仁、髡残、道济和八大山人)为代表。


《黄山天都峰图》南京博物院藏

弘仁(1610——1663),俗姓江,为僧名弘仁,自号浙江学人,安徽歙县人。生于明末,入清后,不满现实,到武夷山削发为僧后,云游各地,尤其在黄山观览多时。他的绘画受其师萧云从影响较深,注重以线条构造形象,笔墨瘦劲简洁,但在画境上受倪云林的影响更大,疏淡意境与他身世凄凉的遭遇每每共鸣。倪云林作的是小山疏树,而弘仁以黄山景观的大幅着称,他学云林是深得传神和写生之妙,而不为其画法所约束。弘仁曾作黄山真景50幅,他与石涛、梅清被称为“黄山派”。有人评论他们说:“石涛得黄山之灵,梅瞿山得黄山之影,渐江得黄山之质”(贺天健语)。弘仁的传世作品有《黄海松石图》轴、《梅屋松泉图》《晓江风便图》卷等,前者所画岩石与松树姿态奇古而富变化,下面的三座山峰,实为黄山的“蓬莱三岛”的提炼与概括,体现了黄山的精神本质。


《松壑清泉图》广东省博物馆藏

弘仁在画坛的地位很高,作品流传日本最多。在其家乡徽州一带,成为“海阳四家”之首,又称“新安画派”领袖。


西岩松雪图 故宫


髡残? 黄山道中图轴

髡残(1612——1692)字介丘,号石溪,又字白秃、石道人、残道者等。湖南武陵人。俗姓刘,20岁削发为僧,游历名山,后往南京牛首寺,山水师法元人,画面多峦幽深,长于干笔皴擦。布局严谨,墨气沉着,景物茂密,境界奇僻。黄宾虹以为其特点是:“坠石枯藤,锥沙漏痕,能以书家之妙,通于画法。”潘天寿评价说:“石溪开金陵,八大开江西,石涛开扬州。”(《听天阁画谈随笔》)石溪对于清代的南京以至现代的中国山水画,有着很大的影响。

石溪的传世作品有《报恩寺图》《苍翠凌天图》轴《雨洗山根图》轴等。


髡残? 云中清磬图轴


雨洗山根图


髡残 岚气翠微图


竹石鸳鸯 立轴 水墨纸本 成交价1.187亿元

朱耷(1626——1705),号八大山人、 个山、良月、道郎等。江西南昌人,明朝宁王朱权后裔,袭封辅国中尉。明亡后,隐居奉新山中,落发为僧,后又改做道士。他怀念朱明王朝,深怀“亡国"之痛,精神郁抑,情态颠狂。特殊的生活经历、思想状况决定了他绘画创作的基本倾向,即用高度强烈的笔墨效果和象征手法,抒发他高傲、冷漠、苦痛、仇恨、轻蔑等种种对现实不满的感情。因此他的作品个性特征空前突出。他笔下的鱼鸟,神情奇特,常常显出“白眼向人”或痛苦不堪、倔强的情态。他画了不少孤鱼一尾,无水无草,空旷无边的画幅,塑造了很多孤独者形象。这些形象或表达了他对世态人情的嘲讽,或是他自己人格精神的写照。


朱耷 古木双禽

八大山人笔下的花不是春光花影,欣欣向荣,而是“溅泪”之花。有人题他的画说:“长借墨花寄幽兴,至今叶叶向南吹”,点出他不愿北向俯首于清廷统治的心理。朱耷的花鸟画粗壮秃扁的笔调、阴沉惨淡的湿墨,不计自然常态的形象,冷寂孤僻的环境处理以及不拘成法的构图布局,没有以往文人画那种优雅文静之意,而有几分粗乱、生硬、狂猛,从而造成一种生冷、苦涩、带刺的美,足以触人心弦。


朱?耷 墨鸭图

八大山人作山水画数量不多,但极富个性。他曾一度临习董其昌的山水画,但他不像清初“四王”那样泥古不化,酿成个性特征不明显的意境中和的特点,而是以枯老连绵而豪放畅快的笔墨,表现荒凉、野寂之境。在黑白分布中闪烁着不平静的光彩,给人以山河破碎人伤心的感受。郑板桥题其画说:“横涂竖抹千千幅,墨点不多泪点多。”荒寒、孤寂是他作品的总的艺术格调。


朱耷 墨兰图

“八大山人”之号是他晚年所取,取“四方四隅,皆我为大,而无大于我也”之义。这个号可以视为他生平落泊,但从苦难中升华的自我肯定。但是,升华与沉寂、自我肯定与现实感伤总是交织在一起的,他在作品题跋中常把“八大山人”连写成“哭之”或“笑之”的字样,以表明他哭笑不得的精神状态,正是在哭笑之间,流露了真情。


松鹿图

很难说八大山人的花鸟画、山水画有直接的师承关系,如他的花鸟画有明代林良、吕纪的若干影响,也有徐渭水墨的奔放痕迹,但他自己就是一个下笔自成面貌、不落常套的创新立派的画家。


朱耷 水木清华图


石涛 自画种松图

石涛(1642——1707)原名朱若极,法名道济,号苦瓜和尚、大涤子、清湘老人等。广西梧州人。他也为明宗室后代,明之后与其兄出家为僧。时事变迁,皇室后代地位的失去并未使他思想上遁世消沉。与朱耷、弘仁等凄清仇恨的心境不同,他把对故国的怀念和自己内心的隐痛转移到永恒、博大的自然的观照中,以旷达的态度置身于山川的游历之中。他半生云游,曾饱览了黄山、华山、匡庐、敬亭等名胜,这不仅使他的心灵得到慰藉,情感得到升华,而且形成他追求雄浑之美的高度修养,滋养了他的艺术生命。


他师法自然,以“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精神,在写生实践的基础上,大胆突破前人的种种规范,创作出大量新颖独特、千情万态的优秀作品,为山川造像,为山川传神。他的山水画十分注重形式美,在笔法、墨法、布局等方面不落前人蹊窠,独成见树,决不拘于一种形体,而是配合了多种多样的笔势墨韵来抒发自己的艺术激情。他的笔墨有粗的、细的、光洁的、沉郁的、明净的、泼辣的,墨重处精神杰灿,墨淡处意气华滋。石涛非常善于用点,他的点来得随意,将浓淡大小意味变化多端的点分布于画幅各处,形成强烈的形式感。他在实践中总结出:“有反正阴阳衬贴点,有夹水夹墨一气混杂点……有没天没地当头劈面点,有千岩万壑明净无一点。”总之,“法无定相,气概成章耳”。


石涛的山水画,笔墨、构图千变万化,风神灵动,代表着清代山水画的最高成就。自石涛以后,山水画在八大山人“扬州八怪”那里取得了新的成就,将中国画推向了新的境界——不同于宋元的境界。宋元以意境取胜,石涛以后.则以情感,人格取胜,使绘画和明以来的浪漫主义思潮采取了同步运动。


石涛在艺术上有很深刻的见解,着有《苦瓜和尚画语录》《题画诗跋》等《画语录》十八章至今令史论家和画家费研,其间技法之谈层层披露,也有玄妙之说,参有禅理,故在古画论中是一本难懂的书。概括起来,石涛的绘画美学思想有两个:一是强调“有我”,另一个是“一画”。


石涛在《变化章》提出:“故君子惟借古以开今也。”“今人不明乎此,动则曰:某家皴点可立脚,非似某家山水不能传久。......是我为某家役,非某家为我用也。纵逼似某家,亦食某家残羹耳,于我何有哉!”“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人我之腹肠。”又说:“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宜其不能出一头地也,冤哉!”(见石涛画)


这段话痛快淋漓地抨击了复古主义的陈词滥调,深刻地表达了艺术贵在创新,贵有“我”在的思想,把传统的“六法论”推向新的境界、新的高度。同时,把绘画这门艺术汇入了当时整个文坛的进步潮流——抒发情感、性灵——之中,给清代绘画带来了生气。


石涛强调“有我”,并非不要“师造化”。相反,他很注意“师造化”。他在《山川》章说:“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这段话深刻地阐明了客体与主体的关系;客体是主体的依据,同时又受主体的影响;主体要以客体为基础,同时又要“化”山川为用。人与自然,既对立又同化。这是对中国“天人合一”宇宙观和情景交融的艺术观的精辟阐释和进一步的发展。


关于“一画”,历来认识不一。石涛说:“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也。......行远登高,悉起肤寸。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他还说:“一画明,则障不在目而画可从心,画从心而障自远矣。......是一画者,非无限而限之也,非有法而限之也”。他还说过:“一画者,字画下手之浅近功夫也”,“一画落纸,众画随之”等。


从这些说法看来,“一画论”是非常深刻而丰富的美学思想。我们认为,它的哲学思想基础是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还有庄子的“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就是说,中国绘画的基础是笔法(或称“骨法用笔”),这是六朝时期奠定的,谢赫又在“六法论”中用“骨法用笔”四个字概括了它。石涛的“一画论”正是在这个基础上,运用“道生一”,“万物归于一”的哲学武器,对“骨法用笔”思想所作的新的概括。“法于何立?立于一画”,就是中国绘画的全部功夫,最终(也是最初)都归于“笔法”。能有一笔之法.能有一笔之骨肉,就是天地万物的骨肉(画作)。“―画”要“意明笔透”,运用自如,由此出发,就能掌握“画道”。这“一画”从何而来?不能仅仅受于心,受于手,受于墨,还必须看到“一画”含万物之中,要从山川万物中去体验、锤炼,才能真正掌握“一画”。有了“一画”之功,就可凭此“测”万物,“参天地之化育”。这就是说,画家观察、感受万物,总是要受统一的“一画”(形式感、美感)观的作用,不可能是纯客观的、冷漠的。


石涛主要的美学思想已如上述。此外他对“笔墨”等问题也有精到的看法。如“墨之溅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笔与墨会,是为缊,......得笔墨之会,解氤氲之分,作辟浑沌手,传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智得之也”等,同样有丰富的美学思想。

石涛的绘画艺术和美学思想,对扬州画派和近代中国画坛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