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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蝉鸣

2023-09-01 16:58:04

的绿荫深处,那歌声永远单调且声嘶力竭,欢乐的情绪感染着不知烦恼的童年时光。

在夏天的印象中,麻雀的琐言碎语、青蛙的鼓舌噪声、蚂蚱的清吟幽唱,都抵挡不住蝉的不知疲倦的喋喋不休,它那强有力的波长压制了小村庄夏天的各种声音。蝉的频道与信号强烈地不容你去调换。当它在午后的树枝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就仿佛粗犷豪爽的西北汉子,站在黄土莽塬的深沟边,吼一曲信天游,或一两嗓子秦腔,充满了恢宏响亮。它不像丝竹小调,江南细雨,小桥流水,水中明月那样轻柔委婉。而是象挟着黄土的狂风,大气磅礴,气势恢宏,是雄关漫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是大漠孤烟,跌宕起伏,豪情万丈。是沙场点兵,挑灯看剑,英雄铁泪,舍我其谁。


蝉声是夏日奏鸣曲中的主旋律。夏日里,童年的小伙伴总把大半的时间消磨在林子里,消磨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消磨在蝉声悠悠的夏日阳光中。在那个调皮不安分的童年时光,总会带着一串欢声笑语在蝉声中穿梭,不知疲倦地无忧无虑地在村庄里来回疯跑,不知害怕地在池塘里学“狗刨”、打水仗,还会和小伙伴不辞辛劳去爬树捉蝉。

正如清朝诗人袁枚写道:牧童骑黄牛,歌声震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悄悄地走到蝉鸣的树下,脱掉上衣,甩去鞋子,两手抱住树干,蹭蹭蹭地爬上去,顺着声音找准蝉伏在枝条上的位置,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将它罩住。这时正在尽兴歌唱的蝉似乎已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它根本无视危险的存在,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只好乖乖地装在笼中,成为我们的战利品。当然,也有一些警觉性很高的蝉。当它身边发出其它的声响,它的鸣声便会嘎然而止。瞬间,便振翅而去,在你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留给你心中的只有一片茫然。


每次捉到蝉,总会拿到大爷那里换苹果吃。大爷是个信佛的人,拿苹果换蝉只是为了放生。记忆中,大爷是我们那个十八口人的大家中比较有学问的人,除帮助家里干农活外,每有闲暇,总会打座念经,或者看那种古老的线装书,偶尔还写毛笔字,一脸雪白的胡子,一身仙风道骨。大爷一辈子没有结婚,直至终老,去逝的时候也是闭目打座念经的样子,用老人的话说,是得道座化了。

听父辈们讲,大爷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便领着姑奶(大爷的妹妹)进了冯家佛堂,颂经积善,一心向佛。大概60年代初,40多岁的时候,佛堂解散,大爷带着姑奶回到家里。由于一生不吃荤,便分灶吃饭,后在当时的窑洞庄子上面的麦场里种了两颗苹果树,等我出生长大能记事的时候,记得那两颗苹果树已经很大了,每年都会结很多的苹果,等苹果摘下来,都会给四家人每家分一笼,母亲和婶娘们总会把分到的苹果锁到柜子里,舍不得吃。

大爷对两颗果树看管的很严,树的周围用荆棘枣刺围成护栏。每到夏天,苹果树上挂满了果子,馋得我们小孩子总在打果子的主意。最后想到用捉蝉来换果子的计策,大爷总会愿意上当,他边放生蝉,边说:“这也是一条命啊!它是唐僧转世!杀生不得!”


后来,看了《西游记》才知,唐僧是金蝉子转世,蝉不是唐僧转世,才发现我们上当了。现在有时我会觉得,大爷可能就是金蝉子转世。蝉之所以叫“知了”,因“蝉”音“禅”,“禅”出自佛家,故谓蝉曰“知了”。 凡世间之万事,知了便好。

然而人生于天地之间,如蜉蝣生于杯水之中,难免会有许多事情蒙蔽视听,并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完全地知了。人常道“知了”,其实,知与不知,谁都无所知。对于一件事,没有完全知道,只有知道得多或少罢了。蝉每日风餐露宿,不食人间烟火,当属高洁的隐士,象大爷一样。


再后来,读了《蝉》:四年甚至十几年黑暗生活的苦工,埋在土里等待,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坚忍不拔,韬光养晦。却只有一个夏天阳光下的欢愉,这就是蝉的生活。我才醒悟,对蝉生出怜悯之情,对自己过去的行为倍感自责,理解那炎热的季节里一遍又一遍大合唱的雄浑和悲壮,那是蝉演奏的命运交响曲。如鲲之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十年等待,终于一朝金蝉脱壳,脱胎换骨,如凤凰涅槃,如大鹏腾飞!十年的等待,终于可以在这个夏季将它爆发出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难怪声音如此洪亮!

我莫名地升出一种感觉:在我们的一生中,对生活的感言或歌唱,其实有时不如蝉鸣来得酣畅。我会声嘶力竭喊出生活的压仰和苦恼吗?我会酣畅淋漓地发泄自己的无奈吗?我会对着生活呐喊吗?我有的只是忍耐!


又一个夏天来了,天一样的酷热难耐,一样的绿树成荫,却没有一只蝉为我而唱。从树旁走过,记忆中的蝉鸣就好象在我的耳边萦绕,心上仿佛隐隐约约地便落满了蝉声。蝉声如雨,又好象恍如隔世。正如我带不走童年,带不走快乐,也带不走这蝉声,童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与我的蝉声一起,永远遗落在山乡的树林之中,遗失在垂柳依依的池塘边,只能在记忆里寻觅残存的碎片。

槐花开了又谢,麦子青了又黄,桑椹落了又红。往年的蝉蜕随落叶零落成泥,昔日的悠悠蝉声已随风飘散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