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历史

你想修改历史,痴心妄想!

2024-02-11 17:05:06

(晋灵公)

春秋时期,有个国家叫做晋国。

晋国有个国君,叫做晋灵公。

这个晋灵公啊,君道不正,做国君做的非常一般,这个国君在位的时候,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聚敛民财,残害臣民”。

什么意思呢,就是晋灵公有事没事就派士卒们到民间去搜刮百姓们的钱财,把百姓们的钱抢光了还不算,晋灵公性格残暴,还经常无缘无故杀掉无辜的臣公和百姓。

晋灵公这么一整,举国上下人心惶惶,晋国一时陷入黑暗的环境之中。

当时的晋国,主要的执政大臣,叫做赵盾。

这个赵盾眼见晋灵公正事儿没有,天天胡搞,赵盾着急啊,于是他上朝的时候就劝谏晋灵公,指出了晋灵公的诸多错误行为,还苦口婆心的希望晋灵公及时改正。

赵盾是好心,但是晋灵公绝不是那种听劝的人,所以他不仅对赵盾的话置若罔闻,还对这个聒噪的臣公起了杀心,好几次派人到赵盾的家里刺杀赵盾,未果,后来又在宴会上安排甲士袭击赵盾,又未果。

该说不说,晋灵公曾布下天罗地网想要袭杀赵盾,结果赵盾福大命大,几次都让他化险为夷了。

(赵盾)

不过,赵盾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会一直这么幸运,事态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晋灵公的手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赵盾没办法,走投无路之下,他选择了出逃晋国。

赵盾从晋国都城出发, 一路逃窜,到了晋国的边境,他本来想要穿过边境而流浪四方,但是他刚刚走到边境,就听到了晋灵公已经被自己家族里的族弟赵穿给杀掉了。

晋灵公死了,那对赵盾来说就等于是威胁解除了,既然威胁解除了,那么赵盾也就不用再流亡了,于是他干脆从边境返回晋国,重新拿起了执政大权。

当时的晋国,有一位叫做董狐的史官,对这件事儿进行了十分详实的记载。

董狐在史书里,是这么写的:赵盾弑其君。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是赵盾杀害了晋国的君王晋灵公。

董狐这么写,赵盾急了,赵盾立刻就找到董狐,说不对啊,你怎么能这么记载呢,晋灵公的死和我无关啊,是我的族弟赵穿杀了他,我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当时都流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董狐)

关于这个质问,董狐给他的解释,是这样的:

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

你赵盾是晋国的上卿,你要流亡就流亡,可你流亡为什么不离开晋国,反而在边境徘徊呢?

现在你回来了,你继续担任了晋国的上卿,拥有权力,既然你说弑君之事与你无关,是你的族弟赵穿干的,那你为什么不杀掉弑君的赵穿呢?

你说弑君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恐怕说不过去吧?

在董狐看来,如果赵盾逃出了晋国,那么他就不再是晋国的臣子,他和晋国的国君就没有君臣之谊,可赵盾始终没有走出晋国,那他就仍然是晋国的臣子,何况现在赵盾已经返回晋国重新执政,那么他就更应该秉持君臣之义,他更有职责讨伐弑君的赵穿,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就没有尽到责任,既然没有尽到责任,那么弑君的罪名就要由赵盾来承担。

要知道,当时的史官,和后来的史官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那个时候的史官,他们不仅仅负责记录历史,同时也拥有褒贬臧否朝野群臣的权利,他们有评价同僚的功能,在这种功能之中,又包含着传宣天命,记功司过,所以在古代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务。

然而,在已经逐渐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国君的权威往往不再,而权臣则成了掌握实际权利的人物,可面对赵盾,史官董狐没有畏惧强权,而是坚持原则,秉笔直书,因而被后人所称赞,而当赵盾询问董狐能否将这一段历史进行修改的时候,董狐更是毫不客气的说: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我要记录的就是真正的历史,直笔直书,我宁愿你砍掉我的头颅,我也不会更改一个字。

董狐直笔,由此而来。

(史书)

有人问我,历史有什么魅力?我很难具体回答他,我只能说,历史的魅力就在于,无论过去了多久,那些曾经闪耀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光芒,都会默契般的和我们产生共鸣。

史家据事直书,一字不改,这是臣子的本色,更是文人的本色。

除了董狐,春秋时代另有一位史官,也有着十分相似的经历。

春秋时代的齐国,有一位国君,名字叫做齐庄公。

这个齐庄公啊,被大臣崔杼给杀掉了。

崔杼杀掉齐庄公之后,拥立了齐庄公的弟弟齐景公为新国君,崔杼更是把自己封为相国,大权在握,是独断专行。

崔杼敢杀国君,就说明这哥们胆子很大,没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但他唯一惧怕的,就是担心齐国的史官们会把自己弑君的行为记录下来,导致自己遗臭万年。

于是,他很快找到齐国的史官太史伯,要求太史伯记载齐庄公是死于疾病。

太史伯说好啊,于是提笔就在竹简上写下一行字:崔杼弑其君。(崔杼身为臣子,却杀掉了自己的国君)

崔杼一看大怒,立刻拔剑就杀掉了太史伯。

(崔杼)

按照当时的制度来说,这个史官啊,他不是朝廷指派的,而是属于家族世袭的。

所以太史伯被崔杼杀掉之后,太史伯的二弟太史仲接替了大哥的职务,成为了齐国的新一任史官。

于是,崔杼又找到太史仲,说你不是史官么,那你把齐庄公记载为死于疾病。

太史仲说好啊,提笔就写,不过写出来的还是“崔杼弑其君”。

崔杼拿过来一看,更生气了,拔剑而起,把太史仲也给杀掉了。

太史仲死了之后,太史家的三弟太史叔又接替了两位哥哥,成为了新任史官,于是崔杼又找到太史叔,说你看,你的两个哥哥非要跟我作对,我让他们写齐庄公死于疾病,他们非要写成齐庄公是我杀掉的。

我很生气,所以我把太史伯和太史仲都处死了,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如果你忤逆我,我也一样会把你杀掉。

崔杼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以为太史叔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愿记录历史,但是等到崔杼把竹简拿起来看的时候,他却惊奇的发现,太史叔仍然在上面郑重的写下了“崔杼弑其君”五个大字。

崔杼看完,他头都大了,恶狠狠的责问太史叔,说你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也如此不珍惜你的生命吗?

屠刀临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太史伯和太史仲,太史叔没有畏惧,而是平淡的说,史官的职责就是记录历史,秉笔直书,老老实实的记载自己知道的一切,与其让我失职,让我撒谎骗人,还不如让我死去。

就这么着,太史叔也慨然就义。

他们面色平静,神态如常,眼中就算有恐惧,但却始终都没有退让一步。

(太史季)

太史叔一死,太史家的四弟太史季接替三个哥哥,成为了齐国的最后一位太史。

当然了,不出崔杼所料,太史季也是宁愿一死,也要如实的记录“崔杼弑其君”。

崔杼不明白,生命如此的宝贵,权势多么的压人,为什么这太史家的四兄弟们宁愿舍命也要如实纪录,并且丝毫不害怕自己的权势,不怕自己屠刀降下呢?

崔杼当然不明白,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在太史一家的眼中,总有一些东西的意义,要大过生命。

看着太史季从容的写下自己弑君的过程,崔杼的内心崩溃了,他丢掉了手中的屠刀,黯然的离开了太史家。

是啊,杀掉太史季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不会有别人拿起笔继续记录吗?——齐国的另外一个史官南史氏听说太史一家都要被崔杼杀害,早就已经收拾好行囊,拿好了笔墨竹简,正在赶往太史的家中,因为,南史氏害怕太史家后继无人,他要接替太史家的工作,照旧如实的记录下这段历史。

(南史氏)

邪恶的事情,是遮盖不住的,而正直的人,也是杀不完的。

所以,我们在后来的史书上,才能看到这样的记载:周灵王二十四年,齐庄公六年,春三月乙亥,崔杼弑齐庄公光于其府……

短短的几句话,凝结了太史家三位兄弟的生命,更包含了古来史家们不畏强权,不惧强暴,万难之中也要前赴后继,直言不讳的义举。

崔杼的宝剑能有一时的锋利,他有权力,有权势,他可以说杀谁就杀掉谁,但是他早就应该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

剑有一时利,笔却千古锋。

你的宝剑可以在你生活的时代里毁掉你想要毁掉的东西,可史官之笔虽然柔弱,虽然不能抗拒你的暴力,但当你的宝剑早已化为破铜烂铁乃至齑粉之时,他们的笔触,却可以历经千古而仍旧锋利。

史笔如铁,直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