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有2000敌人吗?现在怎么只抓到200个?剩下的人一定藏在群众中间。”
1947年12月3日中午,湖北省麻城宋埠镇学校院内的操场上,中原野战军6纵18旅政委李震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就算你知道他们混在群众中,又能怎样?”旅长肖永银很无奈。
“办法是人想的,我就不信想不出办法。”李震说。
“那就好,反正不能让他们跑了。”肖永银说。
李震没再说话,双手背在后面,不停地踱步。
忽然,他停下脚步,兴奋地对肖永银说:“有了,让警卫员端一盆水来。”
还别说,李震正是用一盆水辨别出来藏在群众中的敌人。
李震政委说的敌人怎么会藏在群众中?一盆水又怎么能鉴别敌人?
1947年6月底开始,刘邓大军从鲁西南挺进中原。
刘伯承司令员在干部大会上作动员
这一突如其来的行动,让老蒋乱了方寸,急忙让国防部长白崇禧把进攻山东解放区的兵力调回来,用40万大军“围剿”12万刘邓大军。
敌众我寡,刘邓大军避敌锋芒,挺进大别山,跟蒋军开始游击战。
游击战是蒋军的短板,这一来让敌人一筹莫展。
白崇禧被称为“小诸葛”,他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对付我军的歪招,建立“小型保安队”。
小型保安队的成员来自地方,成员由四类人组成。
哪四类?地痞流氓、土匪、恶棍和伪军残余组成。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没有道德底线,有奶就是娘。
还有,他们狡猾残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坏到极点。
白崇禧让地方官员对这些人进行登记造册,然后集中起来,对他们进行短暂的军事训练,接着给他们发放武器,组建成规模不等(最少的10人,最多的百人)的地方保安队伍,简称“小保队”。
小保队唯利是图,不给他们好处是不行的,地方党部给他们和蒋军士兵相同的待遇,还免除各种苛捐杂税。
总而言之,小保队是地方武装,乃乌合之众,军事素养跟正规部队相比,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是,他们却给刘邓大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这主要是因为,小保队不穿军装,我军无法辨认。
还有,小保队就是当地人,吃住在自己家,一旦遇到我军,他们集合速度很快。
他们脸上没有写“敌人”二字,如果把武器藏匿起来,我军很难吃准他们是农民还是小保队。
最可怕的还在于,蒋军再坏还有所约束,小保队没有军纪约束,作恶起来毫无顾虑,手段残忍超乎想象。
小保队一旦抓到小股的解放军,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杀害,不留活口,再去领赏。
尽管如此,小保队不敢袭击我军大部队,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军掉队的战士;留在老乡家养伤的伤员;派到地方工作的干部。
小保队在那段时间,犯下了滔天罪行。
一位宣传干事,因为长途行军口渴,到山下的小村找水喝,可是一去不回,事后才知道,他被杀害了。
有一名女兵,行军时到路边树丛中解手,恰好遇到5名小保队员,女战士被拖到山洞里凌辱,几天后被挂在大树上,脑袋被砍掉。
两名伤员被安排到老乡家,我军干部还留下了一笔可观的生活费,可是几天后再去的时候,伤员不见了,房东也不知去向。
原来,白崇禧实行连坐法,一户收养我军伤员,全家人都要被杀。
普通群众是不敢收留伤员的,敢收养的,恰恰是小保队的家属。
他们将两名伤员杀掉,砍掉脑袋后到县里领赏,真是丧尽天良。原6纵16旅宣传科干事刘淑宪回忆,他当时和8名同志被抽出来参加工作队,到在英山县一区开展工作,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敢脱衣服,都要用桌子顶着门。
即便如此,还是有两名同志惨遭小保队毒手,事后才知道,对方是从地道进去的,到他们卧室的床下……
那时候,中野部队很多战士有“三怕”:一怕掉队落单,二怕负伤生病,三怕到地方去工作。
一些战士受伤后,宁愿躲在山沟里,也不愿意安置到老乡家。
有的干部宁愿牺牲在战场,也不愿意到地方工作。
战场上牺牲,死得痛快;落到小保队手里,非折磨得你不像样子,才杀掉。
有关小保队的恶行不断汇报到野司,刘邓首长记下了这笔账。
就在此刻,小保队又欠下一笔血债。
1947年11月11日,敌85师抓到一批我军伤员和干部,一共400余人。
85师师长吴绍周是贵州人,这个师的官兵也大多是贵州子弟兵,是地道的杂牌军。
但是85师很受蒋氏恩宠,是委员长的“心头肉”(吴绍周语),非常顽固。
85师为了丢掉“负担”,决定杀掉这批伤员和干部,但是他们为了避嫌,不好直接下手。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小保队。
在85师的纵容下,2000多名小保队员来到85师驻地麻城宋埠镇,将我方400余名干部战士全部杀害。
消息传到野司,引起刘邓首长震怒。
12月3日,刘邓得到一个情报,敌85师西移离开麻城,他们立即向6纵司令员王必成、副司令员王近山发出指示:趁宋埠空虚,灭掉小保队,给牺牲的干部战士报仇。
“二王”仔细考虑后,把任务交给了肖永银和李震的16旅。
因为该旅之前就在那一带活动,小保队杀害的不少干部战士是16旅的。
16旅是中野的猛虎旅,打小保队跟砍瓜切菜一样。
只用了3个小时,宋埠便被攻占,小保队土崩瓦解。
可是打扫战场后,肖永银、李震发现不对劲:战场上只发现200多具尸体。
战士们在战场内外前前后后抓了大约5000人,弄到操场上。
但是,这些人只有200名挂彩的,被迫承认自己是小保队,剩下的都说自己是“良民”。
李震和肖永银为难了,在场的人都穿着便装,该如何甄别?
因为部队正在流动作战,是不能慢条斯理分辨的。
如果不能甄别,那就只能放人,这对于16旅的战士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不过,政委李震办法多,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李震是山西人,1937年才参加革命,比肖永银晚了7年。
肖永银虽然比李震小了3岁,但他是1930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
然而肖永银没有上过几年学,而李震可是上过清华的,属于地道的“书生入伍”。
那么,李震用一盆水,真的能鉴别出谁是平民,谁是小保队?
你别说,还真是鉴定出来了。
宋埠属于麻城管辖,两地距离也只有50里路,两个地方的人语言基本相同,但在个别词的发声上有细微差别。
比如麻城人把水念成“府”,宋埠人“水”的发音近似于“肥”。
李震让警卫员端来一盆水,放在办公室,然后依次把外面的人叫来,一个一个问,把水说成“府”的站一边,读成“肥”的站到另一边。
结果,说“府”的有2000多人,不用说,他们是麻城人,那是小保队的活动区域,大概率是小保队。
李震虽然是山西人,他在北平上学的时候,两个同学恰好一个是麻城的,一个是宋埠的,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震在复杂的环境下,用一盆水分辨出敌人,让人拍案叫绝。
肖李二位搭档各有千秋,前者勇猛善战,后者智慧善谋。
新中国成立后,肖永银任军区副司令员,李震曾任公安部部长。
开国少将李震,新中国成立后任公安部长,逝于197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