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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踞狼牙:晋察冀一分区的那些事(一零五)

2023-01-24 17:05:05

其实中央派出这个工委,主要是因为延安失陷,毛泽东要同胡宗南在山沟里打转,因此派军政大员到别的根据地坐镇,万一中央有个三长两短,全国战局不能没有指挥。工委的最终目的地原定是刘伯承的太行山,但是晋察冀前期打得太差劲,所以要先来视察一下,看有什么问题。而在跟聂荣臻会过面后,大家很快决定不走了,呆在晋察冀先。

很快,朱德就从军事方面,“帮”起了聂荣臻。

在很多资料里,朱德的形象都是一片云雾,总之这个人资格很老、本事很牛,但却不知牛在哪里。此人大部分时间里都呆在总部,很少指挥具体某一场战役,只有在井冈山时期,曾经亲自拿着冲锋枪上过火线,但这似乎不能说明他的水平,因为类似的工作,随便找个连排长也能完成。

现在,朱德到了城南庄,名义上是帮忙,其实是领导聂荣臻、接管晋察冀的军事大权。他将用自己的能力告诉大家,名将固然好听,但是王者威德更加耀眼,能够缔造和指挥百万大军、让无数将帅服气敬礼的老帅,绝不是靠资历那么简单的。

来到阜平之后,朱德没有对聂荣臻指手划脚,也没有提出任何批评,而是四处找人谈话。

前期打了那么多败仗,聂荣臻当然有自己的说法,但是个中原因究竟如何,显然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朱德跟上下各层干部不停地谈话,从冀中失陷一直聊到张家口和涞源,很快就弄清楚了很多事,但却把一切都放在心里,没有表态或责难。

聂荣臻很紧张。他很清楚朱德想知道些什么,因为朱德找的聊天名单里面,有两个名字,分别叫郭天民和郑维山。

在同郭天民的长谈里,朱德详细了解了晋察冀的各个细节,甚至包括冀中军区抗战时为什么会失陷,也明白了郭天民的处境。他没有直接介入纷争,只是开导郭天民做人要学会隐忍,然后把他调往晋冀豫鲁军区,去刘伯承手下效力。

聂荣臻本来想把郭天民活活憋死的,现在有朱德出面,他只能无可奈何。

而对察哈尔军区司令郑维山,朱德用了另一种灵活的手段。郑司令十二岁参加革命,是四方面军杀出的一员虎将,此时同样怨气冲天,要求调去林彪或刘伯承手下,不呆在晋察冀这个鬼地方。朱德耐心听了他的牢骚,然后好言好语安慰他:这里有很多恶仗,有的是施展的地方!

光凭几句话,当然不可能留住郑维山这种虎将。最初的摸底工作结束后,朱德开始抓军队建设问题,具体来讲,叫重建晋察冀野战军。

抗战胜利后,晋察冀原本成立了自己的野战军,无奈败绩连连,只能在四六年撤销机构,只保留三个野战纵队。如此做法显然有倒退之嫌,因此朱德决定,重建晋察冀野战军。

一支部队归军区还是野战军,里面是有极大讲究的,军区部队主要依附地方生存,野战军则拥有自己独立的保障机构,随时随地跨区作战,一切由军区地方供应。而在调查情况的时候,朱德惊奇地发现,原来晋察冀搞了那么久,竟然后勤机构都没有统一,各单位是独立核算的!

从四二年大生产运动时起,各军分区的团、支队等部门就成立了经济部门,努力种地的同时,也要学着做一些生意,开油坊豆腐坊之类,赚钱补贴伙食等开销。甚至伤病员出院后都是自顾自,没有统一的待遇标准,你的团有钱,就能好好养自己的老弱病残和干部家属;要是这个团没有钱,那也只能怪命不好,绝不能跑其他团里分汤水。

以上描述绝非笑话。郭天民在抗战胜利后北上,陈宗坤带着二十团前进察哈尔的时候,就带着一个老弱病残组成的“教导队”,最后是凭关系托给了军区教导大队,这才能轻装前进。而每个团都有自己的经济单位和店铺生意,调动的时候,要牵涉一连串的利益问题,经常弄得矛盾连连。察哈尔军区明明有医药,却能坐视二纵伤员不管,就是这种机制在作怪。

从前物资极度困难,部队搞点生产、做些生意救急,属于无奈之举,这个可以理解;现在已经能吃饱饭了,还要死抱着那一套不放,显然不是没有看到。聂荣臻当司令时,又是裁军又是撤职,但对分家吃饭的制度却不敢动一指头,因为里面牵涉太广,不敢轻易出手。利字当心一把刀。随便动别人的奶酪固然不行,随便动别人的小米饭,也是会翻船的!

现在,朱德来了,这锅小米饭不动也不行了。

不久后,朱德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所有军区和野战军全部退出经济生产,建立专门的后勤机构统一管理,各单位军归军、民归民,同时给干部家属提供相应待遇,供应按标准发放,杜绝任何私分、贪污的可能;各部队的军械弹药也要归公,不许私自截留小金库。总之,军队必须正规化,不能象游击队似的,各守一块山头划地盘。

朱德的这个改革,表面上很简单,其实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由于眼光所限,晋察冀军区虽然在八年抗战中,部队从两千多人发展到二十来万,但在协同作战、物资供应等管理层面上,却做不到统一指挥、统一调动,这也是解放战争初期,晋察冀缺乏全局指导能力,很长时间打不开局面的根本原因。直到朱老总来到晋察冀,亲自主持军事工作,改革了从部队整合到战略规划,直到几乎每个具体作战部署、后勤保障、干部家属供养等诸多环节,晋察冀的局面才有了好转。

朱德的到来,使得晋察冀摆脱了以往小农经济的管理模式,建立起统一的后勤管理体系。任何一支晋察冀军区——也就是后来的华北军区——的编制部队,都可以凭手续,从就近兵站领取自己的给养和武器装备,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

在朱德的严厉指挥下,晋察冀军区重新建起了野战军,并分别成立了军区、野战军指挥机构,相互间划清权责,杜绝扯皮。朱德同时宣布,野战军由杨得志任司令员,罗瑞卿当政委,杨成武任第二政委,参谋长耿飚。

只要看一下这个领导班子的名单,就会明白,朱德虽然嘴上没有批评聂荣臻,却在实际行动上,踏踏实实地批评了晋察冀上上下下一大批人。因为在新成立的野战军里,司令是晋冀鲁豫借调来的外人;罗瑞卿属于抗大系统;耿飚出自一二九师,四四年九月才到晋察冀;真正能进司令部班子的晋察冀老资格,只有一个杨成武,当的还不是军事主官,只是第二政委。

在朱德大刀阔斧的改革下,晋察冀野战军又洗了一遍牌,二纵为陈正湘、李志民,三纵是郑维山、胡耀邦,四纵则是曾思玉(原晋冀鲁豫的一纵副司令)、王昭;此外还有一个炮兵旅。很明显,朱总司令不怎么顾忌从前的关系、感情,直接把从前的山头都打乱了,其原则只有一个:能者就上,不能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