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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老房子

2023-12-02 17:05:04

我家的房后,原是本村望族祠堂所在。大门前,两头石雕巨狮分立两旁,一雌一雄。母狮的爪下,还有一幼狮,朝着我家的方向。雄狮,看着右邻。祠堂左侧是废弃的一节古墙,空出一道残缺的口子。据老人讲,早前是村里的土城门。从这里一直走着一条去镇上的小路,口头也称“土门后头”。穿过土门有块长满石子的高地,上头有颗老柏树,也是村里仅剩的四颗古柏里最小的一棵。

家里的院子,原是树下堂前土门边的一块高大土棱。在亲人(同母异父兄弟,外甥等)的帮助下, 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一块一块切割,一车一车推掉,终被夷为平地。又在来自妈妈娘家陈氏师傅的主导下,起了三间北房。底层和支架是砖,空余用土坯填补。土坯是父亲利用工闲,手工,一块一块打出来的。当时在村里是最先进最高等的住,美其名曰“小北厅”。樑上有记,“公元一九六七年夏历三月二十三日立柱上樑房主xxx女xx创建北房三间自力更生奋发图强”。

房后面作为原土门一个角角的那块土疙瘩一直没动。前些年家里一场大雨,房后大片泥土倒塌,唯有那块土疙瘩仍坚强地挺在那里。

房子盖好的第二年,有了我。三个月大的时候,屁屁后骨上长了痔疮。手术被割,恰似猴子丢了尾巴的印记。妈妈这时说了,尾巴就是房后的那块土疙瘩。那年姐十岁,没有留下照片,不知十岁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接着在房子的东边加盖两间厨房,一般夏天使用。里面一口大锅,借风箱催火,呼啦呼啦地很带劲。上高中期间,修改成三间住房。父亲本打算在这里给俺娶媳妇的。房子虽为新盖,但质量远不如北屋。现在某些椽木已经弯曲走形。东房门前有颗杏树, 花开的季节胜过吃杏的味道。最喜见的是夜里看母驴下仔,一落地就会跑,比人强多了。白天里,母驴被绳子拴在南墙边的桐树上。看着满院飞跑的驴仔,似乎也不担心驴仔磕着碰着。有时候嘴对嘴蹭几下,不会说人话,却很有人情味。驴住南边两小间,紧挨着大门楼,比较简陋。父亲经常起夜给牲口添草加料。跟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圈满的时候,俺有时帮父亲一锹一锹把驴粪扔出来,再用平车拉到地里去,作为肥料的补充。不过驴拉的粪还得让驴来送。肥料很贵,有时候打出来的粮食还不够肥料钱。

西侧有鸡窝和猪圈。每天早上我就去拉开鸡窝的小门, 乐着看一只接一只扑哧扑哧地飞出,去抢地上的玉米粒。一次发现几只鸡飞出来脖子上带着血,给黄鼠狼咬了,很可怜。鸡窝上边有三个小窝,是给鸡下蛋用的,也给母鸡孵小鸡用。刚出来的时候,毛茸茸的,捧在手里就怕化掉,是鸡一生最难忘的童年。鸡窝前有颗枣树,葫芦枣,往往没等熟就吃光了,也没记住枣花的颜色。猪长得很慢,有自己的饲料,也吃人吃剩下的,也吃变味的东西,对猪有点不公。不过那时候物质不丰富,人也吃发霉的馍,抠一抠黑点点,蒸一蒸继续吃。

还有一口地窖,是原始的冰箱。很小的我坐在箩筐里被放下去,下来的红薯我当炮弹,一一摆放整齐。又被箩筐吊上来,然后用布甩子打落身上的尘土。

弟弟三岁了,头顶上跟我小时候一样也扎起一个小喜鹊。我下边本有个小妹妹,赤脚医生打针的时候,我凑上前只看了一眼,之后什么也没有了。否则家里又多了一位艺术家。驴房又被改造成人住的地方,变成了三间。父亲,弟弟还小,不至于这着急吧?驴房西挪靠着新建的南房,也跟着改善了居住条件。毕竟是家里的成员,只是不会说话,何况地里的农活离了她玩不转。

房前的一块空地,是室外活动中心。晾晒麦子,手搓玉米,甩打高粱。下雨的时候,母亲辫蒜,父亲编箩筐,做靠背椅,拧笤帚把。也曾栽培过红薯苗,储萝卜白菜。后来,又被一群嗡嗡嗡的蜜蜂取代。喝完泡馍的夏夜,竹席铺地,手摇大扇,看天数星星。好想搁地上美美地舒展一下,但还得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小心蜜蜂偷袭。被蜜蜂蛰过多少次,有说是,打针不掏钱。

村里水塔落成,院里有了自来水。水龙头边上,蹲着被遗弃的石头碾子。父亲用半截砖和麦秸泥糊成一个锅台。玉米杆,棉花枝,点起人间最美的烟火。灰烬里,还可以塞进去两个玉米棒子,烤一烤便是野味。

大门楼在东南一角,在下面跟父亲一起拉大锯,也是跟父亲最精诚的一次合作。完后就蹲在这吃洋柿子干面,就着大葱和咸菜丝。

自打有了我,妈妈就开始自己腌制芥疙瘩。一瓮老水被反复使用了整整半个世纪,形成了其独特的醇厚风味。记载着,我在家的那些田园岁月, 也数着我不在家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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