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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青岛的德国建筑群

2023-08-21 16:33:35

                                 故园青岛的德国建筑群             
 

 每个人的老家都有足以令其骄傲之处。俺的故土青岛自不待言,它虽不属古都名邑而弗算“地灵”;又非名士诞地而可诩“人杰”,可由于这小渔村发展起来的新兴城之始作俑者,係因“曹州教案”而得益、强行“租借”佔据了的德国人,令城貌建设带有浓重的日耳曼色彩,从而在闭关深锁了两千年的天朝鲜见,那些普通欧式房宇街景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綫;加上解放后卅多年同样封闭的铁幕国情,愈凸显了它的这一特色地位,故在改革开放后,这组德国建筑物被立为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相擕着岛城瑞士山水般的自然景观,铸成滨海重镇的着名看点,宛若冠冕上镶嵌的翡翠珍珠,画龙点睛。

 区区百年史的洋宅第“细幼通俗”建筑,居然可与千年沧桑的华夏伟迹并列等同文史价值,显示了“物以稀为贵”。自然引得岛城人以爲荣,俺亦骄不例外。儘管深思之,略带有一丝隐隐的苦涩,毕竟代表了殖民统治的产物,对于憎外的“东亚病夫”来説有点伤“民族感情”:好像以屈为洋奴的耻记辱号自豪,有点尴尬。然若就其艺术与文化艺术价值而言,便超脱了政治与国界,它属于人类文明的共同遗产瑰宝,因此便沖淡了强烈的炎黄自尊,类似布拉格辄以历朝殖民建筑遗迹为骄傲的捷克人情。

 殖民者是在1897年始建制青岛的,“一张白纸好画画”,在旷野上任由设计规划,他们照搬了宗主的格局,精心打造这块东方租界的乐土,旨在把依山傍海的胶州湾畔变成德意志的亚洲翻版作爲殖民归化样板。从深水港口到胶济铁路,从市区引供水及雨污分流的洩洪系统,从官邸兵营到商楼民宅,林林总总,用心经营良苦。仅下水道铺设一项,即照着大城的标準拓划,可见其百年大计的伟略蓝图。儘管德佔时期并不长、总共历时17载,却是奠定了岛城的后来的基础框架,其建设速度之快、规模之大,令人惊叹。

在水浒原野上拔地而起的洋厦,无不体现了罗马式、拜占庭、哥特式、巴洛克等不同的西域风範,将文艺复兴之风吹进赤县、带土移植至古老神州。至今让人走在老城区的前海沿一带,比比可见欧罗巴风情的建筑,也是侥幸青岛虽曾沦陷于德、日、美等三代帝国之手,但易手时未遭屠城涂炭,就令这些原始的建筑物得以保持着起初的样貌神韵。

这些房屋通常高二至四层,砖木结构,石料取自郊区崂山余脉浮山的花岗岩,钢材係从德本土运来的。官式的大型建筑物,如市政厅、提督官邸和别墅,胶澳海关、帝国法院、警察署、欧人监狱,以及火车站、观象台、德华银行、高等学堂、野战医院、教堂及海滨旅馆等,皆盖的十分威严气派,间架俱以巨大的蘑菇形花岗岩作基墻、房角石嵌边,山墙尚以仿木条状的格式刻画修饰,配以门窗框边的艺术镶饰,看上去美轮美奂,教人赏心悦目。此外,房身多是用奶油色的水泥涂漆,顶配赤颜的牛舌愣瓦,既乾净明快又保护内构,形成了“碧海蓝天、白云绿树、红瓦黄墻”岛城基调,显爲参差错落市容白描的神来之笔。

 这就每每令人疑为置身于中世纪欧陆城镇,以至长久以来那些不能出洋拍摄外景的国产影视剧,无不来此取景“以假充真”,效果显然,惟有岛城的观衆可以一眼识破其绽,晓得真僞其实。美地佳屋、适宜气候,当然引来民国时期无数文人墨客来此短住长居,消暑、教书、写作,无不讚誉这洞天福地,早在1913年的《香港每日新闻》便有如是报道:“从海上眺望青岛城,只见其座落在一片旖旎风光之中。其建筑整齐美观,重重红色屋顶跃动于层层翠绿之中,令人心旷神怡。这景色简直像是德国的一个小小剪影,这剪影在移植过程中变得愈加完美”。

     这些个豪宅靓楼的内芯,俺以前也曾进去过一些参观,表裏如一不在话下。另外,我颇惊诧其品质的细节:如团岛灯塔中,世纪前的水喉铮亮瓦亮、开关自如好用;老法院楼底的大保险柜,厚重铁门开起来轻巧滑膛,闭合之严丝无缝,百年老货从未坏过;啤酒厰的一些德式古董酿造设备,有的至今还在完好运转,已闢为博物馆供观瞻。再就是老城区街道上的排污窨井鉄盖,岛民称之“古力盖”[沿用德语Gully而来],历时百余年了多还完整无恙,乌黑油光,在车水马龙的大路上默默支撑着,无声地诉説着其不凡质量,令人感慨不已。

      不光是这些“德国製造”的硬件,岛人还津津乐道一些相关的“软件”,反映日尔曼人的兢业。最“脍炙人口”的一则是关于下水道的:老城主干道的某鉄质部分零件年久锈蚀得厉害,文革后进行整修时施工队写信给原主求零件更换,不料该厂家已不复存在,但被德方复函提示,依照其设计构筑惯例,在这些关节处的三米之内区域应有小洞龛,内储相应的备用品。工人果于其旁涵洞壁上找到了微型的“暗室”,里面存放着油纸包扎的同型号部件,崭新呢。儘管日后有说此乃谬传、子虚乌有,真相不得而知,但晚近我在网上见报:捷克刚挖出了二战时期德军藏匿的军械一宗,在地下埋了七八十年,打开油纸包裹那些枪械工具等,仍旧簇新瓦亮好使唤,这不约而同地旁佐印证了德意志民族精益求精品性,不啻与岛城盛传的“流言”无独有偶、“相得益彰”吧。

 敝人有幸就生长在岛城的这爿区域内,出家门举步两三分钟便达提督官邸,该古堡殿堂奢华过其母国的宫闱,据説被人参奏了一本,都督遭国王撤职查办。私邸后来成了市府的高级宾馆,蒋、毛、周等大人物及外国元首均于此下榻过。俺姐弟琅琅读书处即最初的总督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学堂。中学位于琴屿之滨岸根,窗外俯视粼粼海面、船上白帆。我也时常在德国水师最早的码头----栈桥上钓鱼、跳水,游泳于其旁的海滨浴场。双亲和俺俩供职的大学附院,离家走路五分钟,其前身是德国野战医院;对面有基督教堂,与稍远处的天主堂比肩而立。家父就读的老山东大学[现为中国海洋大学],校园内的屋舍原係俾斯麦兵营;我院校开运动会屡在它的操场上。雄伟的市政厅亦不出散步五七分钟之程,有同窗就住在其后的小区,嬉耍时我们常翻墻溜进去玩。

 这得天独厚的环境,令俺长大了以后游学德国时不觉得陌生,曾相识仍在故园似的。由于战乱破坏,德境内诸多古迹已被毁爲平地,各处行走时我所见的多为新宅,反倒在万里之外的远东存留下来些原装货,故不少日耳曼人来青岛“寻根”,一睹先人的杰作缅怀。而本人虽旅居德、英、美、加经年,广识了正宗源本的欧色,那风情万种的秀山丽水倩屋等,始终未磨灭俺对故园质貌的情有独钟,不改美好看法,独具的乡情家风似已溶化进我的血液中。在俺多伦多寒舍客厅中,悬挂着两联各三帧故乡市容的风景照,皆为岛城的地标性建筑,我常与来客逐一点划着介绍故乡美景,眉飞色舞如数家珍,心底的依恋激情油然溢于言表,感染着朋友也燃烧着自己,越老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