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磐的华沙城
欧洲的大小名邑，多有大小河流穿过，平添都市的风采。蜿蜒淌过华沙的银川，叫维斯拉[Wisla]，係波兰最长的江，碧波蕩漾气韵天成，哺育着京城170万人口，托扶着清秀市景城容。
在这里，涌现了哥白尼、萧邦、居里夫人、教皇约翰-保罗，二战正式爆点、华沙条约组织、团结工会等，名扬青史。但这爿柔美的土地，也屡遭强邻帝国的瓜分鲸吞，一次次浴火重生，悲烈壮哉。举世皆知的二战后重新修葺古都，大规模复建，其志可敬功不可没，无不吸引着天下人来此辗转流连、徜徉顾盼，身心灵俱浸在东欧人文与建筑的交辉中。
我们来此首要参访的，自不外乎游欧的鉄律惯例：旧城区。然待置身其中后却发现，这老城陈旧固然不假，却又算幼嫩，“酒老瓶新”也，因爲是重构打造，连不少的砖石均沿用残垣中捡出来的尚可使的原料。不过今人很难辨出“貂尾狗续”和矫揉造作来，与久远的原态真迹无法明别。
步入曾号称“北方的巴黎”的市区心脏---王宫广场，先映入眸子的是那座庄严的宫闱，醒目扎眼，通体橘绛顔色，赤瓦上有几个青青的洋葱头塔楼，给人一种“万红丛中几点绿”印象。这座古朴平实的金銮殿始建于700多年前，三百年后华沙被立为首都，诸代帝王、总统、议会等就一直在此主政。二战末纳粹摧毁了它，皇宫仅存残破的钟楼。战后华沙人依据着古籍、油画、老照片等作为蓝本参照，拼图似的花了长达13年工夫，终于将它修复囘16世纪时原有的相貌，并将当时毁坏的石雕和樑柱等置放在宫外的草坪上，以志对这段史实的缅念。故而这御宫亦是另类“民族文化纪念碑”，映出了波兰人的不屈不挠，成爲了华沙的重要地标。
广场中央，屹立着一座高碑，方座圆柱的顶上是波兰国王泽格蒙特三世的铜雕，他就是将皇室与京城自南部老城克拉克迁往华沙的那位国君。宫廷的对面，一排老楼宇阵势非凡，虽亦是修旧如旧，但透着轩昂气宇，色彩缤纷，呼应对观着壮丽的紫禁城。格局颇似布拉格老城，又比布达佩斯的旧城漂亮些，紧连着的还有红色的护城墙堡。惟这广场地形不方正，而呈斜三角形，与大部分的市政广场不同。打这里放散出去的多条巷陌，蜿蜒迴折，曲径通幽，人在略凹凸不平的石头路面行走，仿佛时光倒退囘到了中世纪，甚至能嗅出跫然足音下的地土所发的汗青底蕴，撩人大发怀古情愫。
彩楼的背后露出的绿瓦大陡盖顶，是城中最古美的教堂宗座圣殿，其窨中殡着王公贵胄达官名人。我们又绕到王宫后的围台，凭栏远眺维斯拉河水域风光，但见对岸的绿地广袤、林木葱郁，称作布拉格公园，是京畿六万公顷的森林区域和70个大小公园中的一处。顾名思义，可见捷克的首府在欧人心目中的美丽程度，刚从捷克一路游玩过来的我们颇能认同此点。
再踱去不远处的另个广场---旧城市场，它倒是方方正正，转圈围筑着如屏彩楼，宛若小了一号的布鲁塞尔大广场。这原是民用集市，中央孤立着个不算大的美人鱼铜塑，迥异于丹麦哥本哈根的那尊低眉柔妩的淑女形象，而是左执盾牌右持宝剑、一派昂扬骁勇的斗士气派。儘管华沙人硬是把这两个美人鱼扯在一起、説是在海中游散了的“姊妹花”，明眼人显而易见它完全影射着波兰反抗外侮的敌忾之气，是华沙的地标与徵记、城市的守护神。据説德佔时期，民衆将它拆卸匿藏起来，直待光复后才出土安放囘原处。
想来确是，波兰的国运多舛，曾经多次被俄、德、奥、瑞典人等灭掉，王朝的脉络断残不全。距今最近的就是被纳粹和苏联瓜分。由于波国战后併入了东方阵营，宣传上自是一面之词，令许多人只知德国闪电袭击、东进拿下了波兰；而不谙俄国同时出兵侵吞佔了另半爿、在卡廷森林坑杀了2.2万波军军官和知识界精英[卡廷惨案]，却推诿嫁祸于纳粹。一直过了70年，俄政府解密前机要档案承认确係前苏联所为，真相大白。难怪波人始终激情悲愤，极憎恶外裔入侵，连美人鱼都被打造成了厮杀斗狠的态势。
我们又路过了那外形优雅的总统府，激起更多的史记涟漪：在这丽宫中，1955年东欧12国签署了剑拔弩张的华沙条约，以抗衡咄咄逼人的北约组织，布下了东西方长期冷战的铁幕；1989年圆桌会议，执政党和平交权给了团结工会，瓦文萨入主成了首任民选元首，揭啓了东欧剧变之帷。而刚刚意外殒殁的前总统，係因飞赴卡廷参加史上首次为这冤案正名的仪式不幸座机失事。
途径前波共中央党部，高端大气的水泥豪厦，如今已经成了原本无产者闹革命的对象---资本主义的“表徵核心”---证券交易所，颇具讽刺尴尬意味，时局造化玩弄世人于股掌。而叫人弗能避开视线的，是华沙第一高楼：科学文化宫。它是斯大林当年送与波兰的大礼，典型的苏俄建筑，那模样对俺大陆人也不陌生，与我在京沪穗及大连等地见过的“中苏友谊象徵”建筑一个模子。该楼高234米，内有房间330个，包括可容乃观衆三千余人的展馆和音乐厅，落成60余载仍傲居全国首高，无可奈何地成了华沙的另个地标。但却极不受市民待见，因他们打心底里痛恨俄国，但又不想平掉它。唯一眼不见心不烦的办法就是委身进去里面，这样便暂时没了眼目上的恶性刺激。该説法几乎成爲华沙百姓的常年口头禅了。
再去谒见“起义纪念碑”，群雕刻塑的是华沙地下军揭竿，企图自行解放首都，毋庸“烦劳”围城苏军的进剿。对波人来説德俄都是入室的强盗。惜暴动失败，俄军故意不外和里应，让亲英美的势力被德军摧毁，阵亡了近两万壮士。政治之残酷可见一斑。
暂且卸下这些与军国政要议题有关景点的沉重吧，我们折去观览另类人文科技方面的境地，放鬆一下心情。
先造访的是音乐巨子萧邦的遗痕。市中心瓦津基公园中的那尊青铜像是必到之处，其造型独特怪异，座在一湾巨大圆形喷泉池边，凸显钢琴奇才倜傥不羁的性格与作品浪漫流畅特质。周遭花草广植簇拥，并有其提携者与好友--- 李斯特的雕塑陪伴。清风拂过，鸟语花香，幽雅的园林环境尤营造着这十九世纪浪漫主义音乐领军人物遗塑的陪衬氛围。
面对这世界级的钢琴诗人雕像，我不禁忆起了他俩间的一段传奇：初到巴黎的萧邦，默然无名，当时誉满法都的自匈牙利的巨匠李斯特。有一次后者举办独奏会，贵宾粉丝如云，依惯例剧院内是黑着灯光，旨在惟余琴声悠扬若天籁之音，以飨听衆。是夜的一曲弹奏得格外忧郁娓婉，令人癡情陶醉，人们觉得大师的技法又变幻入新的境界。曲终灯亮后，在观衆的喝彩鼓掌中起立谢幕的，居然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后生！原来，李斯特趁着熄灯之际“偷梁换柱”，将萧邦暗暗推出“捉刀”，用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巴黎乐坛初识了这位天才新秀，萧邦由此一举得名，顺利开始了在异乡的音乐创作事业。
萧邦真身的心脏，珍藏在圣十字教堂里。这座巴洛克式建筑，虽不及皇宫旁的圣安妮圣殿宏伟，但因“有仙则灵”而成爲华沙旅游热点。我们排闼而入，正有弥撒，神父在讲道，游客们却络绎不绝地走至一根华柱前，纷纷拍照，盛着钢琴家肉心的罎罐就安置在柱内。我发现做礼拜的教徒都不乜斜游客，只顾专心聼道，想必早惯了这种打搅情形，见怪不怪。史载萧邦因患肺结核不治，英年早逝，遗体葬在巴黎的拉雪玆神父公墓，但遗嘱请家姊将其心脏装在瓦瓮中带囘故乡埋放，以示心係祖国。这正应了柱壁上所铭刻的《圣经》经文，“因爲你的财宝在哪里，你的心也在哪里”。
相形这个的待遇，科学家居里夫人的故居就显得不恁地隆重了：在一条普通的街巷、连体排楼中的一个单元，三层楼高，外墻上写着大大的Po和Ra字母、还有一幅夫人抱着小孩的画像。此乃标念她所发现的钋与镭两种元素的贡献，亦令其两次摘取了诺奖的桂冠，并且她女儿后来亦荣膺诺贝尔化学奖，实在是于该奖项获得一族中拔得了头筹、举世无双。就是在这所不起眼的镇屋里，居里夫人度过了她人生最初的24载，之后才去法国深造、终老于巴黎。但她始终不忘自己的桑梓，成名后还在华沙设立了放射元素研究所，由身为医生的胞姐挂帅主持，如今它依然是波兰的重要科研基地。而此处旧居现已经辟为博物馆，内里展出着这位杰出女性的生平、实物等资料。无疑，居里夫人已像哥白尼、萧邦等名人一样，成为波兰的国家标签之一了。
短促的波京之行，我们马不停蹄亦难“一日看尽长安花”，只能浮光掠影这绿都、蜻蜓点水瓦砾中再兴的京师。却无处不感受到了那股国虽弱小常遭灭顶、民族魂魄辄不泯的大气，坚韧不屈无畏霸权的骨气，倔犟顽强生生不息的精气，这弥漫着的爱社稷之正气化作了伟大的阖城复建，豪迈地向着世人展示！也助我画龙华沙的点睛之收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