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芭比粉即将开始新一轮复兴的夏天，《福布斯》杂志也公布了2023年世界上最富有的白手起家的女演员名字——Reese Witherspoon。

你可能记不太清她是谁了，但每个看过《律政俏佳人》的女孩，大概都没法忘记这张脸——金发、碧眼，笑起来甜得像能入糖。每当她扮演的艾丽穿着粉色套裙走入法庭，都像在述说着一种颠覆——谁说金发女孩，就只能是甜心花瓶？



《律政俏佳人》

永远朝气蓬勃的艾丽，无疑是千禧年代金发女孩的新标志，无限挥发着属于她们的大野心。

毕竟，那时候的银幕里，大部分金发女郎只有两种极端，要不像梦露一样，作为性感、拜金的化身；要不成为《独领风骚》里的Cher，校园女神，但迷恋扮靓、恋爱。



20世纪90年代的电影，爱谈金发女郎的美，但很少谈她们的事业。/《绅士爱美人》&《独领风骚》

她们不会主动挑战，也没有争夺话语权的欲望。过往的小妞电影总在说，金发碧眼的女孩再有美貌，也只能是被观看的洋娃娃，不够聪明、不够酷，也不够有能力。

可Reese不同，她就是要用最被轻视的头发与裙子，来颠倒想象。



偏偏要考去哈佛大学的艾丽。/《律政俏佳人》

有人说，47岁就登上女演员富豪榜首的Reese，就像是艾丽的现实写照，多成功、多轻松啊，她们的人生易如反掌。

可许多人忘了，电影里的反叛总是易得的，相比艾丽，能在真实生活中挑战中女危机，在各种标签夹攻里依然翻盘的Reese，我想才是更凶猛的。



“艾丽”的别处

其实，演完《律政俏佳人》后的Reese，事业线只easy了几年。

“艾丽”虽然让她大火，后来凭借音乐电影《与歌同行》中乡村音乐歌手一角，还拿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可除此以外，她能演的角色，依然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Reese客串过《老友记》瑞秋的妹妹Jill，漂亮、搞怪且口齿伶俐，但并无太多复杂的演绎，观众对她的记忆也一直停留在这些印象里。

像《大象的眼泪》里的驯兽员妻子，漂亮但楚楚可怜，轻松就能勾起一段狗血三角恋；到了《特工争风》，则是能让两个男人发狂的美艳女人。

不需要什么情节、性格，她只需要被刻画得富有魅力，然后作为被观赏的风景、剧情延续的工具就足够了。



《大象的眼泪》&《特工争风》

好莱坞对金发女郎的古板见解，是深入人心的。

他们喜欢Reese，喜欢的是她的甜美、健康、青春，而不愿意看到她作为一个女人，会骂人、抓狂、颓丧。

做演员时，Reese经常被说不够漂亮、不够瘦、不够高、不够性感，虽然不是天生金发，但因为金发的形象深入人心，连带着经纪人也认为，她没法胜任更复杂、更高难度的角色。



步入30岁后，容貌开始衰退，她更不得不面对影视圈对女性进一步的不友好。

Reese曾坦言自己有3年没拍过戏，那是一个事业的停滞期，有人调侃她脸上的皱纹，笑她老了、过气了，就连选角导演都觉得她年纪大了，是时候“退场”。

她想改变现状，可手头上的剧本偏偏糟糕透顶。

她厌倦扮演“脑袋空空”的年轻女孩了，在那些由男性书写的情节里，几乎可以瞧见老套的桥段——每当遇到难题，女生总会第一时间扭头问男生“我们该怎么办”。

女孩在电影里被幼稚化，更糟糕的是，像这样一个毫无主见与能力的女性角色，却已经是许多女演员抢破头都想拿到手的“好机会”，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角色了。



Reese坦言并不想出演幼稚化的好莱坞女主。

而中年女人的影子，更接近隐形。许多大制作的剧本中，甚至没有一个超过34岁的女性角色。

她不禁迷思：中年女人的故事，为什么没人讲？那些超级可爱，但也盲目“愚蠢”的女性角色，又是谁在写着？

中女的故事，这次交给女人来制作

在为了拍戏而退学前，Reese还是一名就读哈佛大学的文学系女孩。她从小就对文字有着近乎痴迷的狂热，她爱看书，尤其爱看女性作家的书，每回到书店，都感觉“快要疯掉了”，因为全都想买。



《律政俏佳人》

文学的浸润，让她在30岁后，越发思考好莱坞所需要的女性剧本是怎样的。2016年，Reese创立了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Pacific Standard，这家公司诞生的目的只有一个——把银幕上缺失的迷人、强势的女人，通通补回来。

如今已经被奉为银幕经典的《消失的爱人》，是她的第一个大项目，不仅口碑、票房双丰收，戏里拥有一头柔顺金发的作家艾米，也开辟了一个全新的黑暗系美人形象。



《消失的爱人》

想离婚的丈夫，在里边成了猎物；而利用舆论、死亡精心布局，只为了报复枕边人、抢夺回骄傲与尊严的妻子，也彻底反转了古早电影中女性只能作为受害者或扁平坏女人的戏路。

她疯狂、阴郁却狡猾聪明到极点，这是一场有关阶级、人性、婚姻的斗争，也是女性力量的颠覆——最复杂的女人也最迷人。



我想《消失的爱人》里的艾米，也许就是蛇蝎美人开始大流行的源头。

戏里她是拿捏全局的人，但编剧也没忘探究女性自身存在的问题——对完美的幻梦。

艾米在父母家庭里被养育出来的表演型人格，导致了她对完美的渴求，她需要一个完美的情人、完美的婚姻与人生，可这些也在暗处捆绑住了她。

她对丈夫滤镜破碎的崩溃，实则来源于她自己。



强势女人很好，但Reese对“强大”有自己的理解，她不想塑造扁平的大女主。

某个采访中，她聊到当年拍摄的《律政俏佳人》，坦言艾丽的乐观和用“弱势”翻盘的情节虽然很诱人，可剧本归根到底还是在讲最基本的性别偏见，仍在为最基本的权利战斗。

她的电影，有更大的野心。

Reese说：“我们需要看到真正的女性经历，无论是涉及家庭暴力、性侵犯、浪漫、不忠还是离婚。”她更在乎呈现女性的生存状态，而非假大空的、华丽的角色展演。



《涉足荒野》

女性视角中的女人，不需要再充当美貌花瓶。

《涉足荒野》里的Reese几乎全程没化妆，她扮演的女主角谢丽尔，只是一位普通寻常到极致，却陷入了人生混沌期的金发女人，没有家人、没有钱、没有房子，更没有遭遇苦楚时“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



她是脆弱的，也是迷失的。母亲患癌去世后，她选择用出轨、一夜情的欢愉来麻痹自己，直到丈夫再也无法忍受她的错乱，选择离婚远去，她更一步步陷入海洛因与性的恶性循环中。

为了自救，她选择去徒步，期盼能找回生活的节奏。



《涉足荒野》改编自作家Chery Strayed的真实故事。角色是平凡的，但记录她的痛苦，从破碎中重建的过程，却是珍贵的。

大女主电影里的黑暗与光明，总是转换得太过轻巧，也总有幸运光临，可那不真实。更有力量的电影，不是告诉女人等待好运，而是让她知道，力量在自己手上，哪怕没人来拯救——“我”才是疗愈的解药。



Reese说最喜欢《涉足荒野》的地方，就是结局以“一无所有”的方式结束了——看完全片，哪怕谢丽尔还是什么也没有，兜里只剩2毛钱，生活也根本看不到头，但观众知道，她已经自己攀过了困难重重的大石头，她已经“走在路上”了。

这部片子让Reese再度入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提名，只是这次，她不再需要靠甜心形象了。



《大小谎言》

“我想要享受我的成功，而不是为它道歉”

Reese出演《律政俏佳人》后，就像艾丽一样，她的名气、地位、收入，也连带着翻了好几倍。但电影里没有说的是，女性的成功，如同她的野心，总要被拿出来审判一番。

女人取得成绩，本是自己可以不用再依附男性的证明，可在两性关系中，却一直被渲染为是不好的、丢脸的因素，仿佛关系破灭，都赖她太成功了。

2002年，Reese和结婚了好久的丈夫一起上台为奥斯卡获奖者颁奖，两人早就设计好要说的梗了，可结果就在Reese假装询问获奖名单“可以让我来宣布吗”时，丈夫却阴阳怪气了一下：“你挣钱比我多，你来吧。”



Reese与丈夫在颁奖典礼上宣布获奖名单。

19年后，已经离了婚的她回忆起这件事，表示完全没料到丈夫会在电视直播中这么说，“这不是我们商量好的台词，我当时脑子都蒙了”。

我一直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对女性成功最先耿耿于怀的人，总是她们的伴侣。“男强女弱”在所有爱情戏里，几乎都是可怕的分离预言。也许，没法接受“老婆比我成功”这件事，本质上其实是根本无法接受男女位置的转换。

坐在高位的性别一方，已经痴迷在男强女弱的叙事中太久了。

成功在他们看来，从来都不是能女性化的事，他们觉得女性就该是弱小的、低姿态的一方，却从来都没意识到，女孩有能力也有权利站得更高。



在旁人不认可眼光里备受挫败的艾丽。/《律政俏佳人》

对成功女性的偏见，本身就是种凝视。它自上而下地圈限着女人，只要展现野心，你就是虚荣的坏的代表。

记得Reese还在节目里说过，“很多女性因为赚得多，有时候甚至会感到丢脸”，她提到自己的女儿，在小学时期还曾因为“妈妈是好莱坞赚得最多的女明星之一”而被嘲笑到哭着回家。

幸运的是，Reese似乎天生就拥有打破规则的基因。读书时，她就因为嫌弃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够有挑战性，而被起了个好玩的绰号“A小姐”——意为啥事都要冲最前，科科都要拿第一的性格。



小时候的Reese。

有人说女性不要表露太多的野心，而她公开表明：“我从不觉得野心有什么问题，我一辈子野心勃勃。”有人觉得金发代表了浅薄，但在她参与制作的电影里，金发女郎永远有多种可能性。



Reese参与制作的《早间新闻》《大小谎言》，两部剧的主角妮可·基德曼、詹妮弗·安妮斯顿，早年都被看作是花瓶。

这几年大火的大女主美剧，基本都有Reese参演、投资、制片。她和妮可·基德曼合拍的《大小谎言》，不仅拿了第69届艾美奖最佳限定剧奖，还把女主、女配都捧上颁奖台。



Reese带着剧组拿奖。

不过，拿奖已经不能满足Reese的野心了。这几年，她把心力投放在更广阔的空间，她希望让更多人看到多元的女性故事，于是开了读书俱乐部Reese's Book Club，每个月都会在社交平台分享女性文学小说。



Reese's Book Club官网页面

她想赚钱，更想让其他女性一起来加厚钱包。Reese为争取好莱坞女演员同工同酬做过许多努力。

HBO的高管曾公开说，当HBO公司决定纠正内部收入不平等问题，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受到Reese的影响，他们长谈过太多次了。

Reese也还在继续挖掘有关中年女人的故事，那些从未被银幕讲述的、看见的、复杂的女性经历。

你能想象得到，哪怕好莱坞的游戏规则坚固得难以撼动，但她总能像艾丽一样，靠着执拗和悍勇，一点点挪动女性在银幕上的步伐。



一直觉得，《律政俏佳人》最有趣的一幕，不只是艾丽穿着粉色裙子穿过逆流的人群，还有她拿着毛茸茸的粉色毛球笔，在哈佛大学严肃又正经的课堂上比画的那瞬间。

曾经，这些笔被老电影讽刺为“小女孩才用的玩意”，是聪明的反面。可如今，当越来越多的人瞧见Reese拿着它出入大领导们的办公室，却再也没有人觉得它肤浅、古怪、好笑了。



内容作者：ni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