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怛罗斯之战:唐朝与阿拉伯帝国的巅峰对决,一战改变中亚千年格局

2023-12-30 17:05:06

公元前36年,汉朝在中亚打过一场先发制人的漂亮仗:对正在西域扩张的北匈奴实施了精确打击,攻破郅支城,击杀郅支单于。此役还留下彪炳史册的金句——汉军主将陈汤言之:“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满载汉帝国荣光的地方,在787年后大唐却折戟在此。此战便是怛罗斯之战,战争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地缘博弈?战后大唐又为何终止了渗透中亚?

怛罗斯之战的前因后果

怛罗斯城得名于中亚的塔拉斯河,在今哈萨克斯坦塔拉兹市西约18公里处。杜环所着《经行记》记载:“勃达岭北行千余里,至碎叶川。川东头有热海,又有碎叶城。其川西接石国,约长千余里;川中有异姓部落,有异姓突厥。其川西南头,有城名怛逻斯,石国大镇。”其中碎叶川即流经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的楚河,热海便是伊塞克湖,而石国便是中亚的昭武九姓国之一,都城在今乌兹别克斯坦的塔什干。

也就是说怛罗斯城是石国的重镇,是古丝绸之路在天山北麓的必经之地,连接着楚河河谷与塔什干所在的奇尔奇克河谷(锡尔河重要支流),是碎叶城西行遇到的第一座重镇。而作为怛罗斯之战的交战双方,分别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军队、阿拉伯帝国在呼罗珊与中亚诸国的联军。数量上,据《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六记载高仙芝率领的安西军数量约为3万人,其中包括羁縻的葛逻禄、拔汉那等游牧部族军队。

而阿拉伯帝国一方,呼罗珊(今伊朗东北部)是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唐朝称黑衣大食)的兴起之地,怛罗斯之战的前一年取代倭马亚王朝(唐朝称白衣大食)执掌阿拉伯帝国。呼罗珊领袖艾布·穆斯林因此成为大功臣,受封呼罗珊总督,统领阿拉伯帝国的最东端领土——中亚南部、伊朗北部和阿富汗等地。据塔巴里记述,阿拉伯帝国在呼罗珊征兵,应征入伍的士卒达50万人之多。

怛罗斯之战,是唐帝国安西军与阿拉伯帝国联军相遇而导致的一场战争。初期双方交战5天未分胜负,之后受安西军羁縻的葛逻禄被重金收买后反叛,唐军被前后夹击最终战败,仅数千人返回安西。此战抛开参与唐军的游牧部族军队,唐军损失了数千人。但唐军还是迅速恢复了实力,比如怛罗斯之战后两年,唐军就征服了受吐蕃控制的大勃律(今巴控克什米尔的巴尔提斯坦)。

而战争的起因,据史料记载,怛罗斯之战的前一年,高仙芝出军击破亲附吐蕃的车师国后,面对原本奉大唐为宗主的石国欲转而听命于阿拉伯帝国,便以石国“无番臣礼”为由,征讨石国,石国及突骑施被击破,石国请降,高仙芝掳走石国国王及其部众献于长安,之后被斩首,侥幸逃脱的石国王子向黑衣大食求救。高仙芝遂先发制人,长途奔袭七百余里,最后在怛罗斯与大食军队遭遇。

怛罗斯之战后,唐帝国并未退出中亚,不过在中亚的扩张势头结束,经略重心转向西域。公元754年,也就是战后的第三年,唐帝国在西域、中亚的势力达到极盛,高仙芝成了吐火罗、喀布尔和克什米尔的保护者,俨然是大唐在中亚的总督,中亚的拔汗那、倶密、康国、安国及花拉子模等国仍在遣使朝贡于唐朝。但一年后得安史之乱引爆了唐帝国内部的所有矛盾,安西军被回调平叛,到公元790年后唐帝国完全失去了西域。

从怛罗斯之战看汉唐帝国对西域的布局

怛罗斯之战,这场鲜为人知的东西方帝国对决,虽然并未改变中亚政治军事格局,但却为影响到了中亚以后千年的文化信仰。其实唐帝国的折戟是中原王朝经略西域的一个缩影,按照古典时期中原王朝的地缘属性,一个能被长期控制并最终成为中国一部分的板块,必然要有能支撑大量人口的农业区,以通过“耕战”来实现自给自足的战略。

而且这个农业区不能与东方大国的东方核心区间隔太远,否则一旦被拥有机动性优势的游牧民族切断联系,那么这些移民屯垦的团体生存就成了问题。比如在唐帝国后期,由于陇右、河西诸军被征调内地平叛,吐蕃乘虚攻占了河西走廊,这些唐帝国戍民便在孤立无援中以敦煌为中心建立了“归义军”政权,从唐后期一直建持到北宋初年,最终还是为西夏所灭。

如果说河西走廊由于距离东部核心区较近,中原王朝在解决内部分裂后尚能将其收入版图(如明朝),但距离更远,只能依靠山麓地带的小块绿洲支撑农耕的塔里木盆地和外西北就困难太多了。所以无论是汉帝国还是唐帝国都选用了另外一种模式来把自己的势力延伸到这里。

这种模式就是“胡萝卜加大棒”,或者说是以商业利益为纽带,将西域诸国与中原王朝捆绑在一起,对逆反者施以雷霆一击,以战立威,以利诱人。不过在具体实施手段上强汉与盛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强汉更倾向于外交平衡,因为在公元前2世纪,汉与匈奴之间的战与和,构成了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匈奴这一支雄踞在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像是高悬在中原王朝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在数百年的历史中,匈奴一直是身处长安的皇帝们最关注、最担忧的外部势力,这种担忧,几乎贯穿汉朝。而如何化解?以公主下嫁外蕃的和亲,就成了一条常用的外交手段。于是无数肩负帝国重托的公主,形单影只地去往他乡异域,去完成可能或不可能的使命,这其中就包括远嫁到乌孙国的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

还有张骞出使西域,目的也是为了寻求汉帝国与乌孙、大月氏的结盟,共攻匈奴,所以在这种姻亲关系的保护加商业利益的驱动下,西域诸国对强汉要设置西域都护府统辖西域诸国,并没有感到反感,相反当汉帝国想放弃西域都护府时,西域诸国甚至联名上表请求保留。只是此时的商业利益捆绑并不能直接支撑战力,维持西域驻军的财力还要朝廷支撑,这也注定着结局。

到了唐帝国时,则升级了这种模式,形成以商(农)养军、以军护商(农)的相互支撑关系,来稳定帝国的西域边界。具体做法就是建立了永久性的军事和政治机构:西州和安西都护府,在安西、北庭辖境内各重要地区和交通要道,设有军、镇、守捉、烽、戌等军事单位,“大军万人,小军千人、烽、戌逻卒,万里相继” ,“边烽互相望”,负责守卫边疆及稽查行旅,人员往来交通,必须持有府、州所颁发的通行证。

同时实行屯田制,将军队编为田卒、开荒种地、屯垦戌边,极大减轻了财政负担。对臣服的西域各国、各部族实行羁縻政策,即其原国王或可汗、首领及嗣位更迭,但必须经过唐廷承认和册封才算合法,还要定期朝贡和遣子入侍,他们作为唐帝国任命的官吏管辖本部,大唐征战时需作为仆从参与作战,有些部落还享有唐帝国发给的固定俸禄。

怛罗斯之战影响中亚千年格局

这就是怛罗斯之战唐军中为何会有葛逻禄、拔汉那等部的原因。而在唐帝国覆灭东、西突厥后,帝国的实力已经延伸到了中亚,而此时作为中亚农业地缘中心的河中地区在大月氏人后裔栗特人的经营下,建立了多个以氏族为基础的小国,史称“昭武九姓国”,引发怛罗斯之战的石国,就是位置最靠北的栗特人国家。

而石国再往南就到了费尔干纳盆地的出口处苦盏地区,此时古丝路的北线才算与从塔里木盆地-阿赖山谷-费尔干纳盆地的中线会合,而这条从北疆而来,一路沿着天山北麓蜿蜒的丝路北线,也因为途径各个草原地区而被称为草原丝绸之路。而为了维持这条草原丝路的畅通,唐帝国甚至在楚河河谷修筑了碎叶城,来取代焉耆,与塔里木盆地的龟兹(库车)、于阗(和田西南)、疏勒(喀什),合称安西四镇。

所以当石国等昭武九姓国表现出摇摆,表现出想要倒向阿拉伯帝国的倾向后,这种行为是高仙芝(阿拉伯史料称其为“大唐山岭之主”)所不能容忍的,于是石国这个河中栗特人地区北方门户的小国便成了一个“杀鸡儆猴”的牺牲品。其实作为中亚的经商民族,栗特人表现出摇摆是很正常的反应,因为取代了叙利亚的倭马亚王朝执掌阿拉伯帝国后,阿巴斯王朝在伊朗高原之上就对低地的河中地区形成了地缘优势。

但这种地缘优势的极限也就是石国,或者说是中温带与暖温带的分界线——恰好位于北纬42度的卡拉套山(天山北麓的延伸支脉),因为跨过这里就要直面在哈萨克丘陵游牧的部落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拉锯战不仅适用在东亚,在中亚依然适用。而唐帝国之所以能将碎叶城设置天山北麓这个草原游牧民族强势的地带,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自身在南北朝时期融入了不少北方民族的基因,覆灭了西突厥。

所以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在中亚出现碰撞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而且在先发成为中亚诸国宗主的情况下,高仙芝也没有理由在不试探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就主动放弃河中地区,退回到西域,所以怛罗斯之战的打响并不算意外。实际上怛罗斯城作为河中地区进入中亚草原的第一站,所选位置也正是阿拉伯帝国地缘优势的极限。

实际上,当唐帝国停止渗透中亚,转而重点经略西域后,中华文明对中亚的地缘影响也中断了九百多年,直到清朝覆灭准噶尔,中原王朝的势力才再次来到中亚(外西北),而在此期间,不管是宋朝还是明朝,亦或是元朝,均没有将管辖延伸至此。而在这段空窗期,中亚由于再无强势文明竞争,由阿拉伯帝国带来的宗教信仰最终取代佛教,成为了中亚的主流信仰。

这就是怛罗斯之战,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的巅峰对决,五天战事影响了中亚千年的地缘格局和文化信仰。

理想を高く~义勇军--横山菁児.mp35:15

来自维达说


上期回顾:河中地区:中亚最富庶的两河流域,农耕民族抵抗游牧民族的基本盘

参考资料:《地缘看世界-帝国时代》--温骏轩;

《怛罗斯之战对中亚与唐朝影响》--吴伟新;

《怛罗斯之战:唐与阿拉伯帝国的交锋》--杨军、高夏;

《论怛罗斯战役涉及阿拉伯与唐帝国关系的几个问题》--王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