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没有很久。

1994年夏天，我随母亲从城市搬入市郊，住在一栋有些类似「职工宿舍」的地方。

暑假之前，我大部分的时间是赋闲在家。因长期失学，成绩难以跟上其他同学，我被迫从市中心的「重点」学校里，转入一所普通中学。

转学手续错综复杂，主管人员又一拖再拖，导致还不到十五岁的我，像个流浪少年一样，每天从早上九点钟便无所事事，整天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街上闲逛。

我就是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她。

她大我四岁，刚结束高考还没下成绩，每天也像我一样悠哉悠哉。

据说当时她有男朋友。那个男的是个大学生，在京畿附近读书。她高考的目标就是要报考那里的学校，然后跟那男的常相厮守。

当然，这些都是我在事后听说的，跟她约会的时候，我并不知情。

市郊的小镇并不大，从我家到她家，步行至需要五分钟。跟她勾搭在一起之后，每天早上，我妈刚出门，我就立刻花上十几分钟打扫房间。我妈是个粗心人，平时家里的报纸杂志总是丢在沙发或是餐桌上，看上去乱七八糟。家里本来面积就不大，再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更没个下脚的地方。

清理已毕，我从家里出来，直奔那条通向她家的小路。到达她家门口，我把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投进她家的信箱里，然后立刻溜掉。

信封里是只有她看得懂的标记。我会画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例如，车站，理发厅，牵着狗散步的老人，又或者是学校的某间教室等。画虽然不同，但每幅画上都会出现一个表，指针总是指着九点三十分。那是我们约定好的时间，九点半钟，她要是没来，就代表今天的约会取消。

跑回家之后，我会先洗个澡，然后坐在阳台上，对着身边的闹钟发呆。

等待，是一种既痛苦又甜蜜的感觉。尤其在九点钟过后，每一分每一秒时漫长而无聊的，偶尔听到楼道内有脚步的声音，我都会立刻奔向门口，通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直到楼道内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有时候，甚至在我坐回到阳台的藤椅上之后，还可以听得到心跳声音。

她每次来，都会先敲两下们，然后继续沿着楼梯向上爬，大概爬到下一层一半左右的时候，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就会立刻调头回来，跑跳着冲进屋内。

她身上总是香喷喷的。从嘴里的泡泡糖到头发上的香波，再到内衣裤上的洗衣粉，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一进屋，我们就立刻抱在一起接吻，然后缠在一起摇摇摆摆地走进我的卧室。之后，我们各自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脱光所有衣服，接着就赤身裸体地一起钻进我的被子里。

这一躺，就是一天。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动，例如喝水，如厕，用卫生纸擦干黏糊糊的下体。 。 。我们几乎不会下地。做爱的途中，我都会问一两次，我是否锁好门？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总是慌慌张张，除了接吻，根本记不起其他事情。

每次我问完，她总会淡淡地说，「谁会来你家？莫非你还约了别人？」

那年我只有十四岁，在思维意识里，还停留在一个男人一生只可以跟一个女人做爱的阶段。听到她的反问，总是默默地在心里生气。

说起来也算是神奇，我是在图书馆遇到她。当时我翻着随手拿来的一本小说，书里写的是一位妻子突然得了种怪病，年龄开始逆生长，而丈夫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她一天天变回儿时的模样，直到消失。翻至一半。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把我的十九岁还给我，如果你还存着它」。

「那是我夹在小说里的。」再次抬头，她就站在我面前，温柔地看着我。

夏天过后，她突然消失了，如她突然出现一样。听人说，她去东京做了陪酒小姐。还听人说，她男朋友在那个夏天抛弃了她。

我再没见过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只记得每天都在欣喜等待的那个夏天，她温柔地看着我说，「把我的十九岁还给我。。。」

贴主:woshidayedi于2023_02_15 12:10:0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