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历史

”申城“碎尸案侦破始末(下)

2023-07-11 17:00:36

”申城“碎尸案侦破始末()

六、

紧张的调查开始了。

这回的查摸和调查死者身份的方式不同,为防止打草惊蛇,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所有参加侦查的刑警,一律穿便衣,也不使用挂有警用标志的车辆。元月20晚上7时,南市公安分局半淞园派出所召集本辖区各单位的保卫部门负责人、里委会治保委员开紧急会议,通知时对外说是传达上级对尼克松总统访问上海时的治安工作指示,直到会议开始,才透露真正意图,发下打字机打印的《协查通知》,每份“通知”上均标着“绝密”字样。

这个会议是成功的,会议结束,已有人留下来凭借头脑中的记忆向警方提供线索。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刑警们忙得不亦乐乎,都是在综合材料,分析研究,框定嫌疑人。

至元月24日,共有5名嫌疑人正式纳入警方的侦查视线。这5人的情况简述如下——

序号A,杨光宗,38岁,南市副食品公司第三门市部营业员,原系北新泾屠宰场专司操刀宰猪的工人,后调入南市门市部斩肉,已成家,其妻与其关系长期不睦而分居,杨独自居住在新肇周路的一间房子内。南市副食品公司保卫科秘查了杨光宗12月31日、1月1日、1月2日的行踪,发现其原定在1月1日加班,但却未去门市部。早晨五时门市部开始营业前,负责人叫人去住处叫他,却是铁将军把门。

序号B,蒋汉元,42岁,上海永光家具厂车间主任,木工出身,住南市区高雄路。去年与妻子离婚。据调查,蒋生性好色,在单位曾因乱搞男女关系而受过处分;在社会上也有与卖淫女勾搭的嫌疑。蒋生性暴躁,曾几次在和妻子吵架中竟欲挥刀动斧,这是其妻与之离婚的一个原因。元旦晚上9时许,邻居两人见蒋从家里推出一辆自行车,书包架子上扎着木板钉的箱子,鬼鬼祟祟往江边路方向踏去。据了解,案发前后数日,蒋的儿子正好去外婆家了,蒋一人独居,有作案条件。

序号C,董世民,40岁,南市区半淞园街道加工组小工,摘帽坏分子。董原系中学体育教师,因猥亵女学生而被开除公职,戴上坏分子帽子。作为“给出路”,派出所让街道安排董进加工组做杂务工。1970年9月,董世民被摘去坏分子帽子。董原已成家,妻子也是教师,因其出事而离异,现独居加工组后面的一间小屋内。董在加工组,自学电工、木工、泥工,现均能独立操作,因此具备分尸条件。案发期间.,加工组放假,无人知晓董在干什么。

序号D,柴明,36岁,上海沪南木材厂工人,与瞎眼老母住半淞园路,学过两年木工,后改操作锯板机,但其技能已具备分尸条件。柴1963年曾因奸污幼女而判刑三年,刑释后回原单位工作,未婚。据单位保卫科反映,柴明在近两年有在外勾搭卖淫女的现象,去年10月份曾被虹口区虹镇派出所拿下,因其未婚并一口咬定是“谈朋友”,而免予处罚。元月2日晨五时半,有人看见他从江边码头轮渡上来,一副眼闭瞌晚的样子,象是上完夜班的模样。而据了解,他平时虽有时去浦东钓鱼,但在浦东却素无亲戚朋友。

序号E,许一风,37岁,上海第二钢铁厂食堂炊事员,住杨浦区临青路,已成家;其母原住南市区半淞园街道保屯路,去年病逝后,房子归许,许有时常来住上一二天。据了解,许有操刀剁骨斩肉的技能,估计分尸不成问题。12月31日,许独自往保屯路住所,待到元月3日才回杨浦区家中。据保屯路住所邻居反映,元旦上午,听见从其门窗紧闭的住所内传出“砰砰砰砰”的砍击声,持续半小时以上。

专案组分析了这五名嫌疑人的情况,决定组织力量分头进行缜密调查,从中甄别出重点作案嫌疑对象,然后请杜阿秀进行辨认。

原以为真正的案犯必在这五名嫌疑人中间。但是,出乎意外的是,对这五人一一查下来,竟然都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无作案时间”。这样,这五名嫌疑人便全部排除了。

市公安局刑侦处及市局领导闻讯,都大大吃惊:已经有这么明显的特征、明确的范围的嫌疑目标还查不出?市局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后,向刑侦处下达命令:重新在原划定的范围内进行调查,务必找出真正的作案嫌疑人!

这时,已是元月26日,离月底只有5天了。专案组和南市分局刑侦队、半淞园派出所重新进行调查。五天时间一晃而过,调查结果仍是一片空白。

2月1日,由国务院办公厅和外交部礼宾司数名官员组成的一支检查组抵达上海,该组是奉周恩来之命前来上海、杭州检查接待尼克松总统准备工作落实情况的。离京前,周恩来让检查组给上海方面带个口信:一是向参加侦查“1.3碎尸案”的全体公安干警表示感谢、慰问;二是希望尽快侦破。

检查组飞抵上海后,在虹桥机场就向前来迎接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一位副主任转达了周恩来总理的口信。当天,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政法线领导就亲往市公安局专案组,向专案组传达周恩来的问候,然后语调一转,严词督促火速侦破案件。

其实,这时最着急的就是专案组三位领导顾向敏、马逸夫、肖勇康。一个月来,三人食不甘,寝不安,一个熬得口舌生疮,眼布血丝。此时,在领导的严词督促前,三人觉得脸而无光,心中既内疚又焦急而紧张。到这当儿,他们已经用足了脑子,想尽了办法,但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案情侦查就是未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2月1日晚上,专案组再次举行案情分析会。这次分析会开了整整一个晚上,众刑警回顾了一个月来的侦查情况,反复分析下来,认为所定的方向、所划的范围、所框的案犯特征都无问题,于是,决定在原有基础上再次调查,专案组和南市分局刑侦队、半淞园派出所商定:召集划定区域内所有单位、里弄的保卫部门负责人开会,让他们把本单位凡是精通、粗通木工、厨工活的所有男性人员的姓名都报上来。警方将对这些人进行逐个甄别,从中找出嫌疑人。

2月2日下午,专案组召集各单位、里弄保卫部门负责人开会,限定在2月3日8时半前将符合上述要求者的名单报上来。

2月3日上午8时,顾向敏来到半淞园派出所。刚进门,正接电话的内勤就叫了起来:“等等,顾副处长来了!……顾副处长,你的电话!”

顾向敏上前接电话,只一听,脸上就绽出了一朵笑云:“是吗?太好了!……”

电话是杨浦公安分局刑侦队打来的,向顾向敏报告了一条关于“1.3碎尸案’’的确凿线索!

七、

后来查明,专案组分析判定的案犯特征、居住区域都是准确的,案犯确在南市区半淞园街道内。不过,这条线索竟是杨浦警方提供的,这不能不被人视作一个意外。

事实上,杨浦警方的线索获得也纯属意外——

当时,上海各区都有号称“群众专政机构”的“上海民兵××区指挥部”。“上海民兵”作为一个组织,其前身是“文攻武卫指挥部”,后来“文化大革命”到了“革命大联合”的阶段,派别之间的武斗消除了,就改称“上海民兵”。“上海民兵”各区指挥部的主要职能是

“群众专政”,即打击较为轻微的当时被认为是“刑事犯罪”的一些活动。各区指挥部都有专业脱产人员的队伍,可以自己抓人、审讯、处置,所以都有自设的审讯室、牢房以及强劳(强迫劳动)基地。各区指挥部的牢房和强劳基地常年关押着数百名“群专对象。”

2月1日晚上,杨浦区“上海民兵”指挥部的巡逻队在马路上巡逻时,在长阳路第四制药厂围墙外的小花园发现一对搂抱在一起的男女。这种现象,放在现在自是见怪不怪,青天白日在公交车上旁若无人男女相搂的也屡见不鲜,别说黑暗中的隐蔽角落了。但是,这在当时就不行,巡逻队一旦发现,先是盘问,再根据盘问结果处理:轻则训斥,重则拿下。眼前这一对,男的四五十岁,猥琐不堪;女的只有二十三、四岁,苗条俏丽。巡逻队顿觉蹊跷,认为不会是谈朋友的。于是当即上前盘诘,并检查工作证,发现男的姓崔,是上钢二厂工人;女的姓陈名招娣,群英织布厂工人。

陈招娣看上去很老练,全无半点姑娘家的羞涩,理直气壮道:“做啥介大惊小怪?阿拉是谈恋爱!”

巡逻队几个便把两人分开,一盘问,崔某胆小,马上招供:自己已结婚,因妻子在乡下,一年难得一聚,欲火难熬,就出来寻“赖三”(切口:卖淫女阿飞)。巡逻队遂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两人全部押解指挥部。崔某主动交代,又是初犯,网开一面,就通知其单位来人

把他领回去了。陈招娣顽抗,而且看样子是“老吃老做”,所以要留下来,查查清爽再作处理。

陈招娣被押进审讯室,审讯者让她交代一共进行过多少次这种卖淫活动。陈招娣很有主意,九供不离一辞,一口咬定是谈朋友,至于崔某有妻室一节,她并不知晓,这是崔某欺骗她,应当找崔,而不应当留难她。说了一阵,陈招娣又用嘲讽的口吻说:“你们也算是‘专政机关’?只会捉捉象我这种在马路上谈朋友的人,真正的大角色就没法提了。喏,人家把人杀掉了,斩斩碎,抛掉,反倒没事,逍遥法外!”

陈招娣这番话,指挥部的审讯者因是外行,没听出什么,倒是被在隔壁的一个人听出了其中的名堂。隔壁这位是杨浦公安分局刑侦队的侦察员,他是因侦查一起抢劫案而来指挥部查阅在押“群专对象”的交代材料的。他呆的这间屋子和审讯室仅一墙之隔,门又没关,所以对陈招娣的话听得很清楚,不由得一个激灵,寻思这不是说“1.3碎尸案”吗?该案在半个多月前查死者身份时确实发过《协查通知》,全市广泛调查。但是之后便对外界封锁消息,作为局外人,怎么知道该案至今未破,案犯还逍遥法外?看来,这个女青年是知道案犯的!于是,这个侦察员马上写了张纸条,让人送进审讯室,要求停止审讯。他随即往分局刑侦队打了个电话,报告上述情况。刑侦队值班领导十分重视,当即派一男一女两名刑警开了辆中吉普到指挥部来,会同那侦察员一起讯问陈招娣。

陈招娣先前见突然停止审讯,心里已经觉得不可思议,这会儿见换了警察来审讯了,不禁大为奇怪。没等警察开口,她倒已经发问了:“我又没犯什么案子,怎么由你们穿制服的来审了?”

刑警说:“我们认为有必要问你,就来了。”

“有必要?我谈朋友又怎么啦?”

“不问你谈朋友不谈朋友的事,只问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陈招娣此时还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无惊诧地反问:“我说了什么?”

“忘记了?提醒一下也可以……”刑警把她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招娣的脍色倏然变了,先是鲜红,继而青白,愣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假装镇定,淡淡一笑道:“我瞎说说的。”

对民兵指挥部的人可以“瞎说说”,但在刑警面前当然是混不过去的。刑警特地为这句话而赶来的,岂肯白白罢休?当下盯着不放,一再追问。陈招娣先是坚持“瞎说说”,后来干脆不开口了。刑警认定其中必有缘由,于是把她带到杨浦分局去继续讯问。

陈招娣进了分局后,先还是咬紧牙关不开口,后来见势头不妙,刑侦队指导员、正副队长加上值班副局长都来了,这才吞吞吐吐说出了真相—一

陈招娣是江苏省江都县人氏,其父解放前就来上海学生意,娶了个江都老家的老婆,一起住在上海,生下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陈来娣,自小在江都乡下跟外婆生活,户口也在乡下。二女儿陈招娣、儿子陈宝弟在上海随父母过日子,是上海市区户口。陈招娣是1965届半工半读技校生,毕业后分在群英织布厂工作;其弟陈宝弟还在中学读书。

陈来娣22岁那年,父母给她在上海找了个丈夫。那人名叫李泰洋,也是江都人,在上海大达机器厂工作,是做木匠的,比陈来娣大整整10岁。结婚后,李泰洋在乡下老家造了房子,陈来娣就住在那里,时常也可以去照顾外婆、外公。李泰洋一年回家一、二次,住上十天半月即回上海。

时间一晃8年过去了,陈招娣的父亲已经去世,陈来娣也生了一个女儿,今年6岁。李泰洋为人很吝啬,岳父母就住在上海,逢年过节却从不来送礼探望。岳父患重病住院时,岳母打电话去,他推说工作忙,就是不来。直到岳父病逝,才和从乡下来沪奔丧的妻子一起去岳母家,吊丧只出了2元钱。陈来娣无法忍受,只好偷偷又塞给母亲10元钱。所以,岳父一死,陈家基本上和这个大女婿断绝了来往。

去年12月,陈母身体不好,住了趟医院,出院后仍卧床。陈招娣也不去对李泰洋说,直接给乡下姐姐写了封信,让她来上海看看母亲。陈来娣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程度,收到信后虽然决定来,但也懒得给上海发个消息。12月31日下午,她带了些乡下的土特产,风尘仆仆赶来了。考虑到丈夫小气,陈来娣直接去了娘家,把带来的东西全部留在家里。当晚她住在娘家。次日早晨,陈来娣便去丈夫处,说好过两天再来。不料,她去后不到半天就回来了。那天是元旦,陈招娣休息,见姐姐去而复返,而且脸色异样,就问是怎么回事,陈母也追问情由,她矢口不言。她们只道是夫妻吵架,也就不再追问。晚上,陈招娣在睡梦中被一阵啜泣声惊醒,一听,原来是姐姐在哭着告诉母亲上午去而复返的原因:她去丈夫住处,进屋便闻到一股血腥味,追问之下,李泰洋说自己杀了一个女人,已经砍成碎块,准备偷偷抛掉。他说尸体就藏在床下,担心陈来娣见了害怕,吓出毛病来,便让她先回娘家去。这样,陈来娣就回来了。

当时,陈招娣听了,又惊又怕,也不敢响。两天后,李泰洋来到陈家,这次破天荒地带来了一份礼物。他以为陈来娣定是守口如瓶,便假惺惺地要妻子再陪岳母几天,到时候他会来接她去他住处的。陈来娣哪里还敢去那个杀过人的屋子,对丈夫说她要回乡下去了,次日果然走了。

没几天,陈招娣单位里开会,让大家传阅《协查通知》。陈招娣一看,顿时心知肚明,料想姐夫抛尸抛得不得法,被人察觉了。但她没有动揭发的脑筋,因为她担心姐姐没了丈夫后,无法维持生活。

陈招娣说完,已是2月3日清晨7点多钟了。杨浦警方当即向市局专案组报告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当下,顾向敏接听电话后,立刻要求杨浦警方严密封锁消息,并对陈招娣实施保护性禁闭,将其留置于分局内,不得与外界通消息;为防止其家属引起坏疑而惊动李泰洋,由分局和群英织布厂联系,请厂方通知家属已去外地出差,几天后即归。

这时,杨浦分局派人把陈招娣的《陈述笔录》送到了。

八、

顾向敏布置好有关防范事宜后,立刻通知专案组集中南市公安分局举行案情分析会。

顾向敏在等人员到齐前,翻阅从半淞园派出所带来的各单位交上来的排查名单。一看,确有大达机器厂;但是,该厂所开的排查对象中,却无“李泰洋”其人!他不由得一愣:陈招娣说得清清楚楚,李泰洋是做木匠的,大达机器厂为什么不把他列进名单?!

大达机器厂保卫科长汪扬被紧急召往南市公安分局,顾向敏亲自和他谈话。顾向敏把盖着“大达机器厂革命委员会”印章的那份排查名单放在汪扬面前:“汪科长,这份名单上报给我们时,你看过吗?”

汪扬点头:“看过。”

“是谁搞的?”

“我亲自召开全科会议,大家凑的。”

“你们单位符合排查条件的人全部写上去了?”

“是的。”’

顾向敏提高了声音:“有个姓李名泰洋的是不是你们厂的?”

“李泰洋?是的,哎,顾处长怎么知道他?”

“李泰洋是不是木匠?”

“是的。”

“那为什么不把他列入名单?”

 

“哎呀!顾处长,李泰洋是全厂出了名的老好人,机修车间木工班班长,每年评‘先进’都少不了他,他怎么会是杀人犯呢?所以我们讨论下来就不把他排进名单了。”

汪扬说得还振振有词,顾向敏却差点拍桌子。专案组长到这时才算明白:怪不得几次三番在划定的范围内找不到重点嫌疑人,原来是保卫科对此人另眼看待。

汪扬还不知李泰洋是怎么回事,盯着追问:“顾处长,李泰洋怎么啦?”

顾向敏冷冷地说:“我们马上举行案情分析会了,你在一边听听就知道了。”

这时,专案组成员已经到齐,便集中一起开会。顾向敏把情况一介绍,众刑警顿时振奋不已。汪扬惊得连连摇头,自言自语:“想不到!想不到!”破案后,上海市公安局通知大达机器厂的上级单位对汪扬作了处理:撤消科长职务,调离保卫科。

专案组经过讨论,作出对李泰洋进行重点侦查的决定:1.安排证人杜阿秀秘密辨认;2.对李的住所进行秘密勘查;3.将李所打的绳结和现场发现的油纸包上的麻线结进行比照鉴定;4.在进行上述侦查活动时,安排专人秘密监视李,一旦发现其企图脱逃,则可先行予以拘留。

会后,立刻开始行动。杜阿秀被警方派车接到作为侦查专案组临时指挥部的南市公安分局。刚坐下,一叠照片就放在面前:“请你辨认一下,看里面有没有你在1月2日看见的那个人。”

照片共有12涨,其中1张是李泰洋的,其余都是四十岁上下的其他男子。杜阿秀逐张看下来,最后指着一张道:“就是他!”

这张照片正是李泰洋。

顾向敏下令:“安排当面辨认!”

于是,杜阿秀被送往大达机器厂进行当面辨认。这时已近中午,刑警把杜阿秀安排在该厂食堂兼会场进行辨认。那里的舞台上侧有一个阁楼,是广播室,有小窗可以俯视全场。杜阿秀就呆在那里,给她一架望远镜,让她对逐个走进食堂就餐的男子进行观察辨认。

11点20分,李泰洋和木工班的几个木匠一起走进食堂,杜阿秀马上认了出来:“他来了!”

12时,大达机器厂机修车间主任根据警方的安排,把李泰洋叫到车间办公室,和往常一样,客客气气递上香烟,说:“老李,渔轮机修厂打来电话,有桩外国渔轮上的急活儿,请我们帮忙,今天必须完成。考虑到你手艺最好,想请你带两个青工去那里帮一趟忙。”

渔轮机修厂是大达机器厂的协作单位,平时双方常互有人力、物力方面的支援,李泰洋并不生疑,一口答应,当即带上工具,坐上厂里派出的三轮卡车,直往位于杨浦区复兴岛的渔轮机修厂。

这其实是警方安排的“调虎离山”计。李泰洋的住处是单位为照顾他而安排的,就在大达机器厂围墙外面的夹弄尽头,那是一间三面靠墙的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左面、后面是大达机器厂的围墙,右面是隔壁一家工厂的围墙。李泰洋住在那里,当时还是“文化大革命”年代,没有劳动纪律一说,他有时心血来潮上上班突然回家一趟也是有的。警方怕在那里取证时,李泰洋突然想到回来一趟,那就糟糕了。所以,把他安排到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渔轮上去干活,让他想回来也上不了岸。

三轮卡车载着李泰洋刚走,刑警就进了李泰洋独居的那间小屋。进门一看,众人一愣:地下新浇了水泥地坪,墙上新刷了石灰浆。主持取证工作的专案组副组长肖勇康问保卫科长汪扬:“这地面原来是什么?”

汪扬想了想:“原先也是水泥地,现在上面又浇了一层,是李泰洋自己浇的。”

肖勇康当即下令:“把地面凿开,取下面原先地面的水泥去化验!”

工具很快就取采了,把上面那层2厘米厚的水泥坪凿开后,露出下面原先的水泥地面。刑警有选择地凿了一些水泥,立刻送往市公安局刑事侦察技术室去化验。化验结果:送检水泥中含B型血凝固物。而被害人的血液正是B型!由此断定:这里正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

至此,已可以基本认定李泰洋是“1.3碎尸案”的作案者,但是,警方出于慎重,还是进行最后一项取证。最后一项取证是在传讯李泰洋后进行的。下午3时10分,两轮警车直驶渔轮机修厂,将李泰洋依法传讯。李泰洋被带到市公安局后,顾向敏亲自讯问。一上来,和几乎所有任何案件的案犯一样,李泰洋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把他“请”到这里来。于是,刑警给他一些麻线,让他打结。然后把所有打的线结送往技术室去,由痕迹专家对比包碎尸的油纸包外面的麻线结作鉴定。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两份送检品出自同一人之手!

审讯接着进行。李泰洋初时还想抵赖,但是,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最后只好作了招供。原来,李泰洋所在的大达机器厂不久前曾被“上海民兵南市区指挥部”选作“强劳基地”(后来很快撤消了),送来了几十个“群专对象”劳动。李泰洋的木工班也摊到了几个嫖娼者。李泰洋在和他们的接触中,方知社会上还有一类专门靠出卖肉体赚钱的女子,自此心里不禁经常想入非非。李泰洋属于夫妻长期两地分居的那类人,性欲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有了这种思想支配,便动起了嫖娼的脑筋。12月31日晚上,李泰洋喝过酒后,决定到外面去物色一名卖淫女来供自己发泄。他沿着新肇周路走到中山南路口,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姑娘,正东张西望,看神态正是那几个“群专对象”所说的“赖三”。他壮壮胆子,便上前去搭讪。几句话言来语去,对方表示愿意跟他走,不过提出先去吃顿夜宵。李泰洋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于是两人去了“大众饮食店”,每人吃了一客白菜肉丝炒年糕。之后,李泰洋把那姑娘带往自己的住处。事先,李泰洋担心弄得不巧使对方怀孕了来纠缠不清,难以摆脱,所以特地准备了避孕套。当下,李泰洋即和对方上床速行其事。照他原先的打算,是想留对方过夜。但对方并不打算过夜,她还要出去另觅目标,所以完事后立刻穿衣下床,索要报酬,开口就是50元。

李泰洋一听,大吃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你说多少?”

“50元。”

李泰洋天生是个吝啬鬼,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听这价钱心疼如剜:“太贵了,少点吧!我一个月工资才54元。”

对方咬紧牙关,一分也不肯减。双方谈不拢,便吵起来。那姑娘便威胁道:“我是云南知青,你若不付50元,我就去告你强奸我,办你个‘破坏上山下乡罪’!”

李泰洋一听,又惊又怒,禁不住恶向胆边生,当即下手把姑娘活活扼死了。

次日上午,李泰洋用斧头将尸体肢解。这时其妻来了,他把她打发去了娘家。之后,李泰洋去外面买了油纸和麻线,将尸体碎块包扎了,在1月1日、2日晚上将尸体分两次运往浦东乡下分开抛掉了。

李泰洋交代完后,惊恐万状瘫倒在地下。

至此,“1.3碎尸案”终告侦破。是日,1972年2月3日,距春节还有12天。

上海市公安局迅速把破案消息向公安部报告。公安部随即报告周恩来办公室,周恩来下令由新华社香港分社将此消息透露出去,让香港报纸刊登。2月4日,香港《讯报》、《香岛消息》等报纸果然刊登了这则消息,美国一些报纸随即转载。那些反华舆论在铁的事实面前,终于销声匿迹了。

杀人凶手李泰洋,于1972年4月28日被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