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岁时，阿娇的父亲就离开了人世。那年她的妈妈刚满19岁，需要外出打工才能养活阿娇。

阿娇只好被放到不同亲戚家寄养，每个月母亲都会付给亲戚们一笔抚养费，在上小学之前，光是幼儿园阿娇就换了五六家。

抚养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偶尔也会遇到一些不那么好的大人。

有一段时间，阿娇住在舅舅家，每次洗澡她都要等到3个表弟洗完后，才能用他们用过的水洗澡。

再比如，她曾经生活在一个远房亲戚家，亲戚常常会用手使劲敲打她的头。

阿娇形容那个亲戚“又高又壮”：“我怀疑是他把我打得不够聪明。”

阿娇与母亲旧照

她将这些经历讲给母亲听，但母亲并不相信。渐渐地，阿娇的性格变得自卑，那时她不觉得自己好看，也常没有安全感。

在阿娇念中学时，有一天，她接到母亲来电，电话那头，母亲通知她自己准备再婚，并且今天就要去登记结婚。

因为那时她从未和母亲一起生活过，也与母亲并不亲近，所以对母亲再婚并没有太多感觉。

疏离与孤独贯穿了阿娇的成长过程，反而是长大进入娱乐圈后，她才终于有了一些归属感。

被星探发掘那年，阿娇正在度过自己19岁的暑假。

对方邀请她去拍摄一支广告，阿娇心想假期也没什么事，不如挣点零花钱。以此为起点，她开始陆陆续续拍摄一些杂志封面和电视广告。

几个月后，母亲拉着她报名超新星大赛。还没正式参加比赛，她就被老板杨受成看中，邀请她签约英皇。

彼时，阿娇并不想当明星，但母亲认为这是一个赚钱的好出路。

如此，阿娇进入了演艺圈。

阿娇旧照

经纪人霍汶希第一次见到阿娇，是在英皇举办的新人试音会上。

那天阿娇刚签约完，独自一人坐在靠近门的角落，不唱歌，不吃东西，更不与旁人聊天。

霍汶希偷偷盯了阿娇半天，开始有点担心：

“阿娇这样的性格，该怎么做艺人。”

阿sa也是在这次试音会上认识阿娇的。

那天，她觉得阿娇长得好看，便蹦蹦跳跳地过去打招呼，以一句老套的“你看起来很面熟”开启了两人长达20年的友情。

阿娇与阿sa参加某电视台举办的 “2001~2002防火运动开幕礼”

因为阿娇的英文名叫Gillian，朋友们常常会叫她阿Gillian，听起来十分像“阿娇”。后来，大家干脆直接叫她阿娇。

就这样，在长达1年的新人培训期里，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甚至连衣服都会买一样的。

在那段时间，只要两人一起出现在英皇同事的视线中，同事都会因为无法准确区分两人而以“喂”或者“这边”“那边”来叫她们。

经纪人霍汶希见两人越来越像，想着英皇已经很久没有推出女子组合，于是决定让她们以组合的形式出道，取名“Twins”。

那一年，她们一个19岁，一个18岁。

英皇老板杨受成评价那年的她们：

没身材也没唱功，但“年轻得像威化饼干一样干脆”。

在那几年，女子组合并不容易火，大多数都以解散告终。

所以在Twins出道之前，大家对这一对组合并不看好，甚至有许多媒体公开写文章唱衰她们。

许多年后，回忆起公司决定让她们以组合出道的那天，阿sa说：

“我觉得公司简直是要我们去送死。我们真的怕死了。”

Twins没有死。

2001年夏天，Twins发布第一张同名专辑。

当时，这张专辑发行不到半天时间，就在香港被抢购至断货。

凭借专辑中那首《明爱暗恋补习社》，Twins飞速走红。

MV中，两人蹦蹦跳跳地分享着那些隐秘且珍贵的少女心事，可爱灵动的样子几乎立刻俘获了全港学生的心。

有人开始称她们是“千禧年最好的礼物”，大街小巷的户外广告上都是两个人的照片。

最火的时候，她们甚至不被允许出席除夕夜的新年倒计时活动，原因是害怕人流太多，引发事故。

但对那时的阿娇而言，飞速上升的名气并没有让她太开心。当时，因为面对采访很少说话且表情僵硬，她曾被媒体取名为“灭绝师太”。

每当这时，霍汶希就会提醒她：“你不能这样，你要笑。”

阿娇觉得困扰，她不知道该如何笑。

阿娇旧照

2002年9月，Twins举办了自己第一场演唱会，成为登上红馆举办演唱会最年轻的歌手。

但对于当时的Twins而言，这场演唱会却是“意料之外”——

这场演唱会的档期本来是为歌手罗文定下的，但由于他生病住院，只好由Twins顶上。

在舞台上，两人拉着手唱着友谊万岁，然而那时，两人之间却存在着一道隔阂。

2002年，Twins在红馆举办第一场演唱会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娇都十分羡慕阿sa。

虽然阿sa也来自单亲家庭，但和阿娇与母亲的疏离不同，她和父母的关系很好。

成长经历的差异，造就了两人性格的不同。出现在公众面前，一个总是很沉默，另一个则更像“团队代表发言人”。

也正是因为阿娇不善于表达的性格，阿sa说自己花了6年的时间才真正了解阿娇。

刚出道时，两人很少沟通，有时就算意见相左也从不说破，因为“如果吵起来，我们每天都要见面，那得多尴尬”。

直到一次旅行，在聊天中她们突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都有人在两人间作梗，破坏她们的关系。

那一夜，她们聊了许多，心中的疙瘩也被一一解开。

阿娇始终记得自己躺在床边，看着远处的天空一点点地变得透亮，她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雾气也被吹开了一点。

2002年初，Twins推出贺岁歌曲《你最红》，特意请来张国荣出演MV，那是张国荣生前出演的最后一支音乐MV。

在拍摄现场，有一个镜头需要阿娇表演嗑瓜子，但她并不会嗑。

在试了十几遍都以失败告终后，张国荣对她说：

“一会我帮你嗑好，你等到拍摄的时候装作在嗑就好了。”

阿娇说：“从那天起，张国荣就成了我对于爱情的理想型。”

对于爱情，阿娇有过许多设想，她希望对方能够给予自己温暖、陪伴与归属感，也始终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走入婚姻。

然而脱离出设想，她的恋爱之路走得并不顺遂。

遇见陈冠希那年，阿娇还没有进入英皇，在朋友的介绍下两人一见钟情并且发展为恋人。

在当时，同事与霍汶希都不看好这段恋情，有人甚至直白地对阿娇说：

“我觉得他人不行，不靠谱。”

对于这样的评价，阿娇并不在意，她只觉得和陈冠希在一起很开心：

“有时候他传来一条短信，我都能开心很久。”

纵使在那件事之后，阿娇仍说陈冠希是自己最喜欢的男友。

在当时的英皇公司，陈冠希与阿娇的恋情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Twins第一张专辑中的《女校男生》这首歌，还请陈冠希出演MV。

之后几年，两人还共同合作了《千机变》《新扎师兄》等多部电影。

虽然在感情上起起伏伏，但事业上，阿娇势如破竹。

那几年，阿娇是英皇公司力推的艺人。她唱歌，公司为她请来顶级作词人；她演戏，合作对象是刘德华、王晶、刘青云等大咖。

2007年，由陈凯歌执导，严歌苓担任编剧的电影《梅兰芳》计划开拍，阿娇被选中出演梅兰芳妻子少年时期的福芝芳。

电影《梅兰芳》中阿娇的剧照

彼时，陈凯歌早已凭借电影《霸王别姬》奠定了在影坛的地位，阿娇深知《梅兰芳》这部电影的分量，为了角色她下足功夫，还在采访中反复表达出自己对于电影的珍惜。

与此同时，阿娇还在筹备第二年4月将在红馆举办的演唱会。

一切都在向更高的地方前行。

那时，阿娇未曾想到，自己的命运竟会在一夜之间被一台坏掉的电脑彻底改变。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玉女。”

后来，阿娇在采访中不止一次说起这句话。

那些照片在娱乐圈引起极大的震动。

事情发生后，阿娇暂停一切工作，也避免与任何媒体进行交流。而作为同一个组合的成员，阿sa则成了那个“被围堵的人”——

几乎所有记者都追着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导致阿sa的工作全面瘫痪。

为了不让同伴独自承担，阿娇决定召开记者发布会。

在开发布会之前，她甚至和经纪人霍汶希一起分着吃了一片镇定剂。

事实证明，这半片镇定剂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原定半小时的记者会，阿娇只说了2分钟就陷入尴尬与沉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最终，霍汶希只好将阿娇从台上拉走，草草结束了这场发布会。

Twins与霍汶希

作为第一个站出来的人，阿娇并没有收获鼓励与支持。

反而，公众认为她的道歉不够真诚、过于敷衍。

而她在发布会上说的那句“很傻很天真”，更是成了失败公关的案例。

阿娇的事业飞速下落。

Twins演唱会宣布无限期延迟，临近杀青的《梅兰芳》里，陈凯歌删掉了所有与阿娇有关的戏份。

就连参加赈灾晚会，阿娇的出现都会导致电视台收到几百封投诉信，投诉的数量占到全年的1/4。

许多品牌与阿娇宣布解约。

那年，按照英皇的计划，Twins本来应该会为公司带来1亿元的收入，然而实际上，那一年Twins只为公司赚到了800万港币。

事业全面暂停，阿娇也因为没有收入不得不卖掉一处房产。

人生几乎跌入谷底，但阿娇并没有等来道歉。

几年后，她偶然与陈冠希搭乘同一班航班，两人恰好坐前后排，因为不知如何面对，阿娇立刻要求更换位置。

临下飞机，阿娇收到一封长信，那是陈冠希在飞机上写下的一封道歉信，阿娇说：

“迟来的道歉总比没有的好，对我来说也是个安慰。”

阿娇再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是2010年。

阔别舞台两年的Twins在香港红馆连开3场演唱会，并发布了演唱会同名新歌《人人弹起》。

如今看，“弹起”这个动词似乎能够极为形象地描绘出那几年阿娇的状态——跌入谷底，努力弹起。

复出之后，阿娇开始尝试各种不同的角色，努力打破过去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

在电影《前度》中，她扮演刁蛮任性的周怡；在电视剧《古剑奇谭》中，她扮演一位痴情且坚韧的公主。

电影《前度》中的阿娇

2016 年，在与章子怡、葛优合作的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中，阿娇扮演的“小五”让人十分惊艳。

纵使在影片中只出现了8分钟，但因为对于情绪与角色的精准把控，阿娇入围了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女配角名单。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阿娇

阿娇的演技逐渐被看到。

2019年，她登上综艺《演员请就位》，坐在台下的导师正是与她合作过的导演陈凯歌。

这一年，距离她出演《梅兰芳》已经过去了12年。

再见到阿娇，陈凯歌不禁感叹：

“其实这孩子演得挺棒的，在当年《梅兰芳》里演得特好。”

综艺《演员请就位》中陈凯歌评价阿娇

在最黑暗的日子里，阿娇曾在心里暗暗发愿：我要把自己的尊严拿回来。

如今，她做到了。

看起来，阿娇正一步步走出过去的泥沼，但不可避免地，影响依然存在。

过去，阿娇从未想过结婚，然而事件发生之后，她开始考虑进入婚姻。

她说：

“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包容我、照顾我的人。我不想再面对那么大压力。”

她开始在变得“恨嫁”：“我不想恋爱，只想结婚，可是没人要娶我。”

也不是没再谈过恋爱。2012年，阿娇曾与韩国人权宁一相恋，然而这段恋情最终因为聚少离多宣告结束。

之后，在歌手苏见信的介绍下，阿娇认识了台湾医生赖弘国。

赖弘国的体贴打动了阿娇，而更为关键的是，阿娇喜欢赖弘国的家庭：

“他的父母都是博士，感觉家庭氛围会很好，很加分。”

2018年，阿娇与赖弘国领证结婚，并在洛杉矶与香港分别举办了一场婚礼。

婚礼的舞台上铺满了阿娇最爱的紫色花朵，阿娇拿着话筒落泪：“感谢上天让我遇到所有爱我的人。”

这一年，阿娇37岁，她终于走入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婚姻，却忽略掉一个事实——

结婚并不意味着完美结局，而是新章节的开始。

结婚之后，阿娇发现丈夫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不耐烦，对于阿娇的各种情绪也不再愿意接受。

一次，阿娇让赖弘国递一个毛巾给自己，赖弘国抓起毛巾就向阿娇脸上砸去，恰好砸到了她的眼球上。

但和婚前不同的是，赖弘国早已不再会花费时间去哄她。

另一方面的矛盾，出现在两人的金钱观上。

阿娇喜欢买名牌包，而赖弘国则不喜欢阿娇买太贵的东西。

他曾经把自己的一张信用卡拿给阿娇，并对她说“任你刷”，但因为阿娇花销太多又决定将卡收回。

渐渐地，阿娇开始在买包时偷看赖弘国的表情，因为他曾说阿娇“买包不看价格”。

观念的不同，让这段婚姻走得并不顺遂。最终，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个14个月后就宣布结束。

对于离婚的理由，阿娇没有多作说明，只不过再次接受采访时，她对于婚姻的态度早已改变。

她说：“我不会再结婚了，因为没有必要。”

这一年，阿娇39岁。

离婚之后，阿娇搬到上海，她租了一间房子，正在为了买房而努力“攒积分”。

偶尔会觉得寂寞，于是她养了两只猫，希望自己“在内地的心更重一点”。

而之所以搬来上海是因为：“反正我在台北没有了家，不如来上海试一试。”

曾经，阿娇一直渴望别人能给她一个家。而如今，她决定自己创造一个家。

2021年，Twins发布了一首新歌《小小女人》，这一年，是Twins成立的第20年。

20年前，她们蹦蹦跳跳地唱：“谁共我研讨，展开初恋的态度。”

20年后，她们唱：“小小女人死不去，抹走我泪水。”

21年前，刚出道的Twins

几乎在眨眼之间，这一对出现在千禧年之后的女生，早已进入了她们的“后少女时代”。

但不可避免地，她们仍旧在被审视与定义。

对于这些，阿娇依然无法不去在意。

比如，她曾因离婚后的发胖而登上热搜，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存在容貌焦虑。

每当这时，阿娇就会想起自己那个“60岁的计划”。

她打算在60岁时写一本自传，将这些年的经历与故事都写下来：

“那时候无论我说什么，大家估计都已经不再在意了，也不会再评论我了，毕竟我都是个老太太了。”

图源：微博@钟欣潼

阿娇将计划讲给阿sa听，阿sa听后回复道：“那我们要活得足够久哦。”

这一年，阿娇41岁。

距离梦想实现，还有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