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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浮世绘从高雅到艳俗,经历了哪些艺术观念的转变?

2020-10-17 17:05:05

文·段宏刚

浮世绘是日本特有的风俗绘画形式,产生于江户时代(1603年——1867年),以展现日本的民风民俗为主,类似于我国唐代韩滉的《田家风俗图》,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南宋李嵩的《货郎图》之类的绘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风俗画跟文字的作用完全一致,是用绘画的形式记录一个时代的社会背景和人文风貌,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

任何艺术形式的诞生,都离不开文化、经济、商业、政治等各方面的影响,浮世绘是古代日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诞生的产物。

日本江户时代历经200余年,基本对应我国的明朝晚期和清朝中后期。在这200余年里,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在日本产生,促使商业和经济走上了快车道,进一步影响了市井文化的繁荣。为适应社会发展,日本的皇宫、寺院、道观,乃至贵族宅邸,出现了许多富丽堂皇的建筑,为了追求装饰效果和审美作用,要给这些建筑物上画一些色彩饱满丰富的民俗画,于是,就催生了一批专门给建筑物上画装饰画的画师,浮世绘由此产生。

实际上,浮世绘并不是江户时代日本画师的独创,可以说是对不同艺术形式兼收并蓄后得来的。

浮世绘的创作形式和艺术渊源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对日本本土民族绘画“唐绘”的传承,二是对中国明朝“春宫图”的借鉴,三是对日本“情色文学”的吸收。

10世纪左右,在日本本土产生了一种叫“唐绘”的民族绘画,从名字就能看出,是对中国唐代风俗画的刻意模仿,只不过画的是日本本土的题材和内容。

进入公元10世纪,唐朝虽然灭亡,但唐朝的绘画风格深刻地影响了日本绘画界,尤其韩滉的风俗画,张萱、周舫的仕女画,深受日本贵族的喜爱,为讨好贵族,日本画师刻意模仿唐朝画家的风格,逐渐形成了“唐绘”。

几百年后,日本从战国时代向江户时代过渡,中国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依然很深。中国则处在明朝,明朝中期形成了以唐伯虎为首的一批职业画家,他们根据市场需求,创作各种题材的绘画形式,留下了许多“春宫图”,春宫图流传到日本后,对浮世绘的形成具有明显的推进作用。

江户时代日本的市井文学同样很繁荣,诞生了许多“情色小说”,如,西鹤的《好色一代女》和《好色一代男》,近松的《曾根崎情死》和《情死天网岛》,都是影响较大的作品。这些“情色小说”的出世,无疑刺激了浮世绘在内容创作上的完善。

实际上,早在平安时代,着名作家紫式部就创作了《源氏物语》,掀起了日本作家创作“情色小说”的热情。川端康成、渡边淳一、村上春树等日本现当代作家,都写过“情色小说”,这是他们的优良传统。

当然,浮世绘最开始并不是以艳俗为主,在格调上相当高雅。

浮世绘最初以表现市井生活和世俗文化为主,以线条造型,画法凝练简洁,跟中国水墨画一样具有鲜明的写意风格,绘画题材丰富多彩,有美人绘,花鸟绘,戏剧人物绘,武士绘,玩具绘,历史画,等等,每一种题材里都保留不少中国画的影子。

画画时,画师们直接用毛笔画在墙壁、柱子、家具、窗框、悬梁等物体的表面。随着工作量的增大,画师们认为用毛笔直接画画费时费力,一幅画创作完成要花费好多功夫,因此,在木匠的帮助下,刻制成木板,然后涂上颜料,采取印刷的方式,大大提高了创作效率。

可以说,这种创新方式从本质上把浮世绘变成了版画,只要制作好一块模板就可以量产,促使浮世绘很快占据了文化市场,从大城市京都、大阪开始向全国流行。

由于浮世绘的色彩绚丽饱满,题材丰富多样,画法凝练写意,具有相当突出的装饰效果,能满足不同人的欣赏口味,所以,很快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

浮世绘流行200多年后,大约到19世纪初期,随着资本主义萌芽在日本越来越有活力,社会经济进一步活跃起来,世俗文化和市井文化越来越繁荣,享乐思想在日本越来越盛行,浮世绘的创作题材发生重大变化,内容也变得越来越艳俗,丧失了那种高雅、积极、健康的内容,退化为以表现情色、男欢女爱为主的风俗画。这些题材一经出现,如同洪水,在日本绘画界迅速蔓延起来。

出现这种转变,一是为了让绘画迎合思想观念的转变,二是文化界对“浮世”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浮世绘的本意跟佛教有关,是指“虚无缥缈世界的绘画”,来源于佛教用语“浮世”一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浮世绘名称的本源,在佛教里,“浮世”一词指代人的生老病死和生死轮回,以及人世经历的虚无缥缈的过程。

但这个词语的含义在日本逐渐被误解,变成描绘放荡生活和世俗文化的代名词,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追逐放浪生活,及时享乐成为人们的借口。发展到最后,浮世绘竟然成为情色艺术的代名词,并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浮世绘虽然在内容上变得越来越艳俗,但在创作手法上依然保持着较高的艺术技巧,保留了许多传统,比如,采用线条来造型,风格洗练简洁,画中没有光影关系和空间关系,只表现平面化的二维空间,设色以平涂为主,为了表达需要还对人物造型进行适当夸张。

这些绘画特征相比于油画,有许多突出特点,因此,在1865年左右,浮世绘漂洋过海,在欧洲艺术界引起很大震动。

马奈、莫奈、梵高等“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画家在巴黎艺术博览会看到浮世绘作品后,觉得很新鲜,在以后的创作中,他们主动吸收浮世绘的技法,加快了西方油画从古典画法向现代画法的转型。

从这个意义来看,浮世绘对世界美术产生的影响非常值得肯定。比如,马奈在1866年创作的代表作《吹笛少年》,画中没有光影,没有视觉焦点,也没有空间纵深感,完全是平面化的,打破了油画墨守成规的画法,为西方油画开启了一个新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