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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最艰苦的部队,孤军守卫在喜马拉雅山的南边,至今68年了

2020-07-24 18:00:18

在喜马拉雅山东端南麓,有一个东、北、西三面被雪峰环抱的边境县。

与高寒干燥的西藏高原不同,这里地处亚热带湿润气候区,平均海拔只有1200米,境内降水充沛,四季如春。

尤得天地造化之功的是,中上游江面开阔的雅鲁藏布江,在顺流而下的过程中河道突然收窄,在数百公里内劈山开壑,连续大转弯回旋下切,最终冲刷出世界第一大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

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云雾缭绕。

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使这个边境县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过,每年大雪封山,这里就会有9个月与外部隔绝,因此得名“雪域孤岛”。世居此地的门巴族、珞巴族同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状态。

它,就是墨脱。

从1962年开始,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军地共同建设墨脱,解放军多个军兵种参与其中。2013年,当地通往外部的公路竣工通车,全国实现了“县县通公路”。

我们为什幺要花大力气建设墨脱?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解放军战士们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一、把军旗插上“雪域孤岛”

新中国成立初期,解放军18军进藏,在地广人稀、兵力非常有限的情况下,主要驻守各交通要点“守点保线”。1953年,18军曾派出少量工作人员进入墨脱,因为要履行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条协议,工作组的主要任务是摸清当地情况,与门巴、珞巴群众进行接触。

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西藏平叛结束,全区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民主改革。同一时间,印度军队执行尼赫鲁的“前进政策”,在藏东南的边境线上向北推进,不断蚕食中国领土。

在这个背景下,驻藏部队开始进驻墨脱。

1962年5月,西藏军区158团接上级急电:据悉,印军正在珞瑜地区有所动作,有占据白马岗的企图,命158团迅速行动,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指定位置。

【注:白马岗,墨脱县旧时地名。】

进入墨脱,必须要翻越天险多雄拉雪山。

扎墨公路经海拔4300米的嘎隆拉雪山冰湖蜿蜒向前。

多雄拉被当地人视为鬼门关,湿暖的印度洋季风与高原寒冷气流在此交汇,印度洋板块与欧亚大陆板块在此挤压相撞,导致气候复杂多变,地震、塌方、雪崩、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频发。

这年5月,正是封山期,山口暴风雪肆虐,路途异常艰险,当地人都不敢冒险翻山。158团既没有地图,也不了解这些情况,但是,军情紧急,必须完成任务!

部队冒雨夜渡过雅鲁藏布江后,开始翻越多雄拉山口。山上雪深处几乎没过脖子,只能靠身体“切”开积雪,强行开进。翻山途中,本已患病的副指导员伍忠伦在队后担负收容任务,因严重的高原反应倒下了。被发现时,他头朝墨脱,两手死死抠进冰雪,身后留下了一道奋力爬行了三百多米的雪槽。

伍忠伦是进军墨脱牺牲的第一位战士。

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多雄拉的狂风暴雪都是这支部队的劲敌。

158团不辱使命,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先印军一步进入墨脱。部队整编后,布防边境一线,代号“墨脱营”。4个多月后,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打响,墨脱营在军分区指挥下,参加了对印反击战东段中部地区作战。

该部先与米林营协同发起梅楚卡战斗,后向都登印军发起攻击,迅速击败了当面之敌,出色完成了作战任务。战后,全营常年驻守在墨脱,获得荣誉称号“墨脱戍边模范营”,战士们自称“墨脱兵”。

二、医术是否高明,墨脱见!

解放军的到来,带动了当地社会的进步。墨脱的第一座小学、第一个发电站、第一所医院……都是部队帮助建起来的。

此前,当地门巴族、珞巴族、藏族群众要渡过雅鲁藏布江,主要靠牛皮筏子和藤条编成的笼圈桥。反击战结束后,墨脱营马上开始修桥。他们发明了一项创举:把82炮弹引信取掉,再用迫击炮把粗麻绳打过江去,结成绳网,将12根主钢索牵到对岸。

钢索要从山外运进来,50名身体最棒的战士一起扛一根,翻山涉水扛到江边。12根钢索全部运进来,用了3个月,没有一根不沾着战士的血肉。这座“解放大桥”是墨脱的第一座钢缆桥,现在的背崩乡大桥是后来部队重建的。

墨脱的士兵和群众长期受到风湿病、关节炎和疟疾等疾病的困扰。担负过西藏平叛和对印自卫反击战卫勤保障的解放军115医院,驻扎在林芝,一直把墨脱作为重点保障对象。

按院长的话说:政治是否合格,医术是否高明,墨脱见!

每年,医院都要派出全科医生组成的医疗组,进入墨脱值守,与墨脱军民共度9个月的封山期。115医院给当地群众防病治病、送医送药,大力帮扶墨脱医院和乡卫生院的建设,长期免费培训基层医护人员,把最好的仪器设备、药品优先给墨脱。当地群众把“金珠玛米”医生认作天下最好的“门巴”(藏语:医生)。

【注:藏语中,“金珠”是拯救苦难的菩萨,“玛米”是兵,金珠玛米指救苦救难的菩萨兵。这个称呼是当地人对解放军的专有称呼,沿用至今。】

西藏墨脱的小康示范村。

全科医生周定洪是第一位进墨脱值守的军医,爬山时药箱不慎掉进悬崖。乡民扎西知道后,劈了自家床板,精心做成一个药箱,再用牛皮做成背带。但是,扎西跑遍县里也没买到红油漆,最后干脆割破手指,用鲜血画了一个红十字。

周军医收到药箱,感动之下也割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涂在上面。后来,进墨脱的40多位军医,每个人在出发前都割指放血,在这只药箱的红十字上涂一遍。

可以说,墨脱的军民关系堪称模范,这种相互信赖,来自长期的相依为命。许多次封山期断粮,军民都是靠互相周济渡过了难关。

1962年对印反击战时,门巴族、珞巴族群众曾全力支援。战后,墨脱营押回来4个俘虏,其中有个印兵在二战的北非战场上两次被俘都成功逃跑。他被抓到墨脱后故技重施,结果没出一公里,就被门巴族老乡捆了回来。

1986年,部队精简整编,当地群众听到消息,以为墨脱营要走,连夜举着火把赶到县里。老人孩子围着解放军坚决不让走,年轻人提着长刀守在河边,准备毁桥断路,那一幕永久地印在“老墨脱”们的记忆里。

1987年,中印边境形势紧张,墨脱营奔赴边境,把营房交给当地群众照看,群众们负责营区卫生、喂猪、浇菜,事无巨细,一点不用部队操心。

三、他们,把生命留在这里

除了服务群众,驻藏部队最重要的任务是戍边。

翻过多雄拉,只是度过了墨脱的第一道生死线,还有老虎嘴、蚂蟥山等令人谈之色变的路段。进驻墨脱后,驻藏部队的日常边防执勤更加艰辛,从营部到各连,再从连队到各边防执勤点,要穿越密林河谷,连小路都没有。每一次外出巡逻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战士要背负装备和食物,手脚并用地攀爬陡坡,徒涉河流。

墨脱公路通车纪念碑。

张洪万副连长带队背运物资,突遇暴风雪。队伍刚过山口,他发现6名新兵不见了,赶紧转头往回跑,并鸣枪联络。找到迷路的6人,他领着大家往前赶。突遇雪崩,他推开一个新兵,被乱石砸倒,深埋雪中。

战士姚林为全连开路,当先踩上一根独木桥,被一个浪头打落河中,让激流卷走。岸边的战友狠拉绳子,只拽回了一个背包。这个18岁的小战士,墓里埋的就是一个背包。

一班长饶平在巡逻路上,面对骤然而至的泥石流,第一反应是猛力把战友推开,自己却被乱石和泥水冲下沟底。这位训练考核多次夺得全优的班长,牺牲时入党才7天。

为了凿山改道,两个战士在老虎嘴200多米的绝壁上打炮眼,因保险绳磨断坠下深渊,尸骨无存。

廖文强副排长率领邹永安、索姆扎西等五名战士,帮助国家科考队背仪器,在翻越多雄拉时遭遇大雾,五人全部坠落冰湖。战友赶到时,看到的是湖面上伫立着的5座冰雕。

机要参谋张映通满怀喜悦返家探亲,他还没见过已满1岁的女儿,但在翻山时遭遇强烈雪暴,没能从多雄拉走下来。

墨脱原始森林里的旱蚂蟥、毒蛇、毒蚊、马蜂,也凶猛异常。其中,蚂蟥嗜血如命,不吃个血饱不罢休。被蚂蟥叮咬后因严重感染被夺去生命的,有墨脱营的战士,也有两个进墨脱慰问演出的文工团女兵。被蚂蟥叮伤、咬得两腿鲜血淋漓,对于墨脱兵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墨脱兵们因此自嘲:我把青春献给墨脱,把鲜血献给蚂蟥。

军报记者们进墨脱采访,翻越多雄拉、穿过原始森林,脚上的胶鞋只剩下鞋带和一圈胶底。眼见着望见军营了,年纪较大的主编体力严重透支,战士们闻讯,端着红糖稀饭赶来,把几人架进了营房。

军报记者坚持对墨脱营每个战士进行采访。在交谈中,战士们没有抱怨,也不多说环境的艰苦,他们只想和外面的人多说说话。

半个多世纪以来,在与严酷自然环境的搏斗中,29个墨脱兵倒在了这里。

四、抹掉最后的无图区

西藏当年是无图区。

18军进藏时,手里只有外国冒险家绘制的地图,而且大部分地形和方位是凭估测标定的,被称为“神仙图”。

70年代初,来自全军的8支测绘大队齐聚高原,开始了“消灭青藏高原无图区”的大会战。在珠峰测绘中,他们准确推算出精确高程是8848.13米。此前的数据是英国人额菲尔士估测的8882米,他还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珠峰。解放军测绘兵对雪域高原进行了全面的精确测绘,给这些山峰重新正名,彻底抹掉了殖民者的痕迹。

2019年3月,墨脱境内唯一不通公路的甘登乡和甘登村通达项目积极建设中。

1981年4月,为了消除西藏最后一块地图空白,成都军区测绘大队来到了墨脱。与其他部队不同,他们专走没有人走过的“路”,而且要在封山期强闯多雄拉,因为开山后的雨季会影响测绘作业。

这场征途中可能遇到的艰险可想而知,政治处准备了白纸和黑纱,以便能在野外随时悼念牺牲的战友。

测绘兵们每人背负几十斤的装备器材,分两路进入墨脱。第一突击队队长李国祯,用身体在多雄拉齐腰深的积雪中当先“犁”路,手握十字镐在冰墙上凿出冰梯。翻越山口后,李国祯领着大家滑下雪坡,一路在前探路,两手各拎着4筒罐头,每走1公里就留下1筒作为路标。

在其中一个测量点附近,汹涌的河面上只有一条锈迹斑斑的溜索。新战士马贡泽抢先上索测试,没想到刚滑到河心,溜索突然绷断,他不幸坠河牺牲。

两支突击队会合后,立即投入了对墨脱地区的全面测绘,大家忍饥挨饿,跋山涉水,分组走遍各个点位。艰苦奋战一年多以后,随着第二突击队队长颜光易拿下最后一个测点,墨脱测绘全部完成。

由此,西藏最后一个地图空白区被抹掉,为踏勘修建公路取得了第一手基础资料。

五、“黑鹰”飞越多雄拉

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就曾投入大量资金多次修路。但因地质条件极端复杂,屡修屡毁,最后不得不停工。

人背马驮的运输方式,使墨脱成为全国物价最高的地区,在国家经济并不富裕的年代,一个边防战士的全年支出就达到一万多元。

墨脱境内的一辆卡车牵引陷入淤泥的货车。

墨脱的交通问题始终受到高度重视,80年代中期,空军用安-12运输机、直-5直升机都飞过墨脱,效果都不理想。经过对国外机型的比选,美国西科斯基公司的S70黑鹰直升机,以6000米的升限和600公里的航程以及适合高原飞行的优势被我国选中,重金引进。

黑鹰的重点任务之一,就是执行墨脱空运。

因为直飞的航线不能完成中途加油,黑鹰首次飞上世界屋脊,是从成都经陕西、甘肃、青海,绕了一个大弧线,最终降落在拉萨贡嘎机场。

领受任务后,特级飞行员邢喜贵驾机升空。多雄拉山海拔近5000米,超过了黑鹰4500米的载重飞行高度,飞机只能从标高4200米的多雄拉山口钻过去。邢喜贵驾驶黑鹰迎着强气流进入山口,在刺眼的反光和雪雾中小心翼翼地控制飞行姿态,山谷最窄处仅有70米,飞行难度相当大。最终,凭借着出色的技术,邢喜贵安全飞过了多雄拉,航线开辟成功了。

此后,黑鹰接二连三地飞来,墨脱营的官兵第一次吃上了不带汗味的米面,穿上了其他部队早已换上的85式新军装。

不过,多雄拉变幻莫测的恶劣气候一直威胁着航行安全。

1988年5月,陆航邱光华机组穿越多雄拉山口时遭遇强气流,机身偏移,旋翼打在雪壁上失去升力,落地后机身下滑数十米才稳住,好在机组人员全部幸存。救援人员只能拆掉机内设备运下山,从此,残存的机壳成了多雄拉的一个独特景观。

机长邱光华是羌族人,是周恩来总理亲自挑选的第一代少数民族飞行员。20多年后,2008年,在汶川地震的救灾中,他坚持驾机连续19天执行救灾任务,在一次飞行中遭遇浓雾和强气流,不幸牺牲。那时,距离他停飞,只剩半年时间。

1989年4月,张崇海机组起飞后突然与地面失去联系。空中和地面部队一起出动,并发动了县里的群众,找遍了可能迫降的每一个角落。邢喜贵27次飞进多雄拉雪山搜索,均无功而返。黑鹰一次起飞要耗费数千元,这在当时是相当高昂的费用。

几个月后,多雄拉南坡冰雪开始融化,一个藏族猎人的猎犬,嗅出了露出地面的人体碎骨,这才找到了机组的失事地点。经过分析现场痕迹,失事直升机是因气象原因撞山,机长张崇海、副驾驶巴古泽旺、领航员刘家强、空中机械师唐孝德全部遇难,4人的遗骨收起来不满一脸盆。

使用黑鹰直升机空运后,墨脱的后勤困境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但直升机毕竟运力有限,大量的物资运输仍需人背马驮。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修通公路。

到了90年代,波密县的扎木镇开始修路,1993年,好不容易修到了墨脱,通车喜讯都见了报。然而,第二天,公路就被泥石流冲毁,披红挂彩的几辆汽车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1995年后,墨脱勉强能达到分季分段通车,但全年最多也只能保证4个月的通车时间。

年复一年,修筑这条公路一直没有成功,但一直没有停止。

六、巨大的战略资源

2010年,嘎隆拉隧道贯通,此后,经过武警交通部队的艰苦奋战,2013年扎墨公路全线通车。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努力和期盼后,墨脱终于告别了人背马驮的历史。

2017年,多雄拉隧道打通,派墨公路通车也指日可待。这两条公路的修建,遇到的都是世界性的地质难题,工程技术人员和筑路武警官兵屡战屡挫、屡挫屡战,终于把路修进了这里。

在西藏墨脱县交易牛只的商贩。

扎墨公路通车之日,向营里祝贺的少数民族县领导手握话筒,想起这些年官兵的巨大付出,一度泣不成声,一直念叨着解放军。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坚守中,解放军官兵前赴后继的牺牲和奉献,除了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更为后人守护了一份巨大的战略资源。

1993年,经国务院组织,国内顶级专家进行大规模的实地科考,以准确翔实的数据确定墨脱县境内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是无可争议的世界第一大峡谷。

大峡谷的旅游前景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巨大的水源控制优势:雅鲁藏布江从派镇到墨脱212千米的河段,两地直线距离不过40千米,水面高差却达2230米,平均坡降千分之十点五,年平均流量稳定在每秒1900立方米,是世界上水能资源最富集的地区。

水能利用效率决定于自然落差。大峡谷在墨脱有一个马蹄形大转弯,三峡的装机容量是2240万千瓦,而在大转弯这里,可以兴建装机容量为4000万千瓦的超巨型水电站,只要建成就是世界第一。主动权尽在我国手中。

我们不该忘记,这份丰厚的回报,皆源于部队1962年那一次的紧急出动和长达半个多世纪、延续至今的艰苦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