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踞狼牙:晋察冀一分区的那些事(一零九)
几天后,蔺柳杞提出,钟元辉非要整治的一个天津女孩梅呐,这样做是不对的,因为梅呐并没有所谓的问题。 听到蔺科长的发言,不少人都惊呆了。 一个成分不好、抗战时才参加革命的小科长,胆敢顶撞红军出身的部长大领导,而且这个部长还领导过军法处,杀伐决断毫不留情。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蔺柳杞初来乍到,搞不清哪个是大领导。很快就明白了,蔺科长一点也不糊涂,非常清楚钟部长的身份资历,并且就是认为,钟部长虽然出身好、官又大,可他要整治的人是冤枉的,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害人。 老子是响当当的正牌老红军,整个人还要那么多废话?钟元辉十分恼火。可是不管他怎样恐吓威逼,蔺柳杞都是梗着脖子重复同一句话:没有证据,不能害人。 蔺柳杞的“壮举”顿时传遍了二纵。大家都听说一个地主出身的抗战干部胆大包天,竟然为了保护一些刚参加革命的年轻人,公然对抗领导职位的老红军,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新闻,在当年,大概也只有书生气十足的蔺柳杞做得出来。 钟元辉被气得七窍生烟。不久后,相关报告递上了政治处,李志民满意地点了头,明确支持蔺柳杞的意见,也支持文工团里的那些小青年们。于是钟部长没话说了。 半年后,二纵攻克包头,宣传部长沈图另有任命,蔺柳杞接替了他的职务。 抗战刚结束的那会,蔺柳杞论级别不过是小小的营级。短短两年时间里,他竟然凭着说真话顶撞领导,得到李志民的大力提拨,成为师级高干,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而在四九年八月,二纵已经升级为六十七军了,隶属杨成武指挥的二十兵团,红军干部钟元辉却从军部组织部长降为二零一师组织部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对他陷害无辜同志的一种回报。 事实证明,李志民的做法深得人心。经过蔺柳杞这一闹,二纵前期泛滥的整人现象立刻停止,整军运动圆满收官,重新以团结的状态走向战场,接连打下广灵、阳原、涞水、徐水几个县城,直到四八年十月攻克傅作义的老巢包头,可以说是军威大振。 对红军干部来说,知识分子通常都是比较难结交的对象,因为他们看的书多,常有一种文化人的傲气,不经意间便会体现出来。杨成武、李志民却是例外,他们身边始终都聚着一群有文化的干部,而且是效忠效死、绝无怨言,让外人怎么也看不明白。蔺柳杞就是其中的一个。 蔺柳杞对杨成武忠心不贰,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杨司令四一年带着他反扫荡,一块在花塔山里趟梯子沟,算得上救命恩人。李志民则比较另类,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蔺柳杞对这个上级,也是终生感恩,毕竟说到底,李政委不过在战争年代用过他两年而已。 这是一段不经意的插曲。四九年解放军接收北平的时候,蔺柳杞刚刚再婚,正要去拜访银行界的岳父。临行前,李志民看到蔺柳杞的军装已经破旧,当场脱下兵团领导干部配发的高级黄呢新军装,让蔺柳杞穿上,体面地拜会北平的岳父家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李志民随手不经心的几个点滴,便造就了一个愿为知已者死的铁杆粉丝,令蔺柳杞终生不忘。其中那份情谊,又岂是级别高低能换来的? 回到涞水战役刚结束的四八年初。对朱德来说,野战纵队损失一些人和武器,并不是要命的问题,军事干部也可以训练补充,不管条件怎样困难,野战军总算是在迷雾中找到了方向,逐步打出自己的军威。更重要的是,国民党并没有在战争中精进自己,反而限入了无休无止的腐败中,官僚阶层就象一只贪婪的怪兽,疯狂吞噬了所有的社会财富,却没有一点产出;整个国家机器已经朽烂,连最起码的政令都推行不下去,唯一的办法是印钞票,靠反复掠夺民众的钱包去保持运作。 无论后世怎样评论,作为中华民国的首脑,蒋介石无疑是那时的军政精英人才。对付某个不给力的官员或将领,他可以大权在握、一言九鼎;然而对付整个阶层或阶级的时候,他仍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国民党只是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有的事情不办将来要亡国,办了却立刻要亡党,让他为了国民党的未来,亲手把自己推进火坑,好象还没有这个觉悟。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朱德都不用打太多胜仗,只要维持现状坚持一段时间,国民党就能自己把自己吃垮了。他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阴影正笼罩在晋察冀上空,并且越来越威胁根据地生存的根本,而这个威胁,是他无力解决的。 威胁晋察冀的那个阴影,叫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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