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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走廊里的加床上看见五岁孩子躺在胃癌爸爸的怀中

2019-12-18 04:00:54

每一年的冬天我都会觉得异常的寒冷,也都远比别人更渴望春天的芳香和远方。

春天每年都来,有人却永远也闻不到来年春天的味道。

他是一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高中语文教师,就像刚披上白大衣的多巴胺一样充满了理想和斗志。

然而,生活却向他开了一个没有归路的玩笑。

那一年,就当我怀抱着厚厚的病历本跟在主任身后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城市的公交车上赶往着未来的方向。

不同的是我的未来是继续没日没夜的书写病历,而他的未来却戛然而止。

这个和我同龄的男人,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突然觉得脖子酸痛难忍。

在一家理疗店里,他尝试了许许多多的治疗方法,却毫无效果。

在妻子的督促下,他来到了当地的县医院。

他希望县医院给他一个颈椎病的诊断,但是县医院却最终给了一个肿瘤骨转移的诊断。

那一年,我同样刚参加工作没有多久,甚至还没有他的职业生涯长。

就在我对人生充满激情的时候,他却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在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半个月后,他被家属送进了我所在的医院。

“县医院已经没有办法了,到你们大医院来想想办法!”患者哥哥的话我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事实上,类似这样的患者我同样遇见过许多次,虽然我工作时间只不过区区三年。

最起码一开始,我认为这个病人很普通,他面临的问题很普通。

因为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诊治疾病,还没有体会到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的意义。

在拥挤的病房里,护士为他在走廊的尽头加了一张床位。

63床,这个数字至今我停留在我记忆里。

已经处于恶液质状态的他虽然还有清晰的思维,但却连抬起头的力量也已经消失了。

在我的眼里他只不过是有一个将死的病人罢了,在亲人的眼中却是即将发生的天塌地陷。

凌晨的病房只能听见监护仪的报警声和护士来回跑动的脚步声,但是那段时光里还能听见一个女人的低吟声和一个男人的哭泣声。

虽然病房里开着中央空调,但是逼人的寒冷依旧让人难以适应。

在走廊尽头的63号病床上,我曾多次看见他卷缩着瘦弱的身躯躺在妻子的怀中,五岁的女儿发着呓语睡在他的脚边。

我听不清妻子在他耳边低吟着什幺,整夜忙碌的我也没有时间去聆听这歌声。

直到多年后,我才突然从这想起的场景中惊醒过来,我才突然眼角湿润。

多少个夜晚,我坐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

多少个夜晚,他的哥哥坐在办公室门前的地板上泪流满面。


患者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无以加复的地步,必须要不断输血才能维持短暂的生命。

可是,那个时候因种种原因全社会都出现了血荒。

如果有血,他可能有机会多看这个世界几日。

如果没有血,年幼的孩子就要失去爸爸。

虽然用了一些代血浆制品,可是这些根本起不了明显作用。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不断的沟通签字中来印证这个家庭的悲剧和这位同龄人的结局。

办公室里,我直面患者的妈妈、哥哥、妻子,告诉他们或许那个最终的时刻就要来临。

哥哥,一位苏北大汉一直在低声的哭泣。

他的妻子一直红色眼睛问我:“医生,能不能想办法让他撑过这个春节?”

我只能以无奈的沉默面对,因为我甚至不能保证他能够撑过未来的24小时。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室内窗台上却是生意盎然的绿萝。

我瞥了一眼这盆被主人精心伺候的植物,突然觉得有时候人竟然没有它坚强。

突然,这位夜夜哭泣,老实巴交的哥哥跪在地上哽咽的哀求我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的弟弟。

患者的妻子红色眼圈拉住我的袖子说:“医生,你在想想办法吧,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他才31岁呀!”。

患者的妈妈则抱着五岁的孙女目光呆滞的背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我当时惊慌失措,因为从来没有人跪在我的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我让手足无措,我赶紧上前将患者哥哥扶起。

就在我扶起他的那一刻,一抬头,我看见墙上挂着的匾额上写了四个鎏金大字:“大医精诚!”。

可是,我却能做些什幺呢?

面对这样一位病人,面对这样一个家庭,我竟然什幺也不能做,我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和我同龄的患者慢慢离去。

就如同你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溺亡在水中却无能为力一般,这种沮丧感至今存在我的体内。

五岁的孩子再病房的走廊里来回玩耍,妻子、哥哥、妈妈却在最后一次为他擦拭着身体。

她还没有来得及喊上一声爸爸,那白色的布便覆盖了他的身体。

看着他们慢慢离开的背影,我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我将主任的那盆绿萝收起后,又机械的投入进了新的工作中去。

多年后,我依旧没有忘记他。

如果他有在天之灵的话,请原谅现代医学的局限和我的无能为力!

如果他真的在天之灵的话,能否闻见这春天的味道,能否看见孩子的欢笑?

春天每年都会来,他却永远的没有了。

而我,却还没有明白人生的意义和大医精诚的真谛。

看着他的孩子,我的心头莫名涌动了一股泪水。

许多年后我写下“我曾在走廊里的加床上看见五岁孩子躺在胃癌爸爸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