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代，我生长在北京，当年住在胡同，各家都有蜂窝煤炉用来烧水煮饭，冬天则搬到室内兼取暖用。那时我家的房间只有十八平方米，在室内要把煤炉放在哪？这有点费心思，要考虑离窗户近（容易接烟筒），又不要太靠近木制家具。

煤炉的位置选好后，就开始准备烟筒。烧煤的过程中会释放出一氧化碳，所以煤炉在室内要安装烟筒，可将煤气和烟从烟筒带出去，同时烟筒也释放出热量，可温暖房间。

当年北京大院楼房室内有暖气，集中供暖是从十一月十五日到隔年的三月十五日。住在胡同里的家庭则要自己用煤炉取暖，上班的人有「煤火费或取暖费」，就是为冬天取暖的补助费用，有工作的人每人十五元，用于购买烟筒和煤炭的开销。

每年的十月底十一月初开始装烟筒，烟筒是薄铁皮做的，一节烟筒大约三尺长、直径三寸半。一般的房间需要五、六节烟筒，链接烟筒之间九十度角的关节叫「拐脖」。

在我家是先把两节烟筒链接插在一起约两寸，差不多六尺长，架在炉头上；上端插一个拐脖，横着联接两节烟筒；再装一个拐脖，接一节烟筒，最后一节烟筒通到窗外。

为了防止煤气外泄，烟筒之间与烟筒拐脖的接缝，都要用布条沾着浆糊黏贴起来，以防接缝漏煤气。

每年安装烟筒的时候，胡同街道工作人员都提醒各家要装「风斗」，就是一个细木条钉起来、糊上纸但在上边有开口的设备。把高处窗子的玻璃卸下，钉上「风斗」，开口的地方用以减少煤气中毒的危险。

煤炉燃烧的时候，炉体和烟筒在房间里释放着大量的热能，房间里就会变得暖烘烘。白天蜂窝煤炉一直烧着，取暖、烧水、做饭。在煤炉室内取暖十分干燥，所以炉上常常放一盆水，让水蒸气湿润空气；有时候盆里的水要加一些醋，老人家们说醋的蒸气可以预防感冒。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封火」，就是把火盖起来，让其缓慢燃烧，既可以连续释放热能，也不用夜里起来添加煤炭。「封火」还是需要有经验的，盖得太过就没有氧气，煤火会熄灭，睡觉到后半夜会感觉很冷；盖得不够，煤火就会烧过头，需要起来加煤，很麻烦。

如果夜里时炉火灭了，一早起来就要生火，否则没有早饭可吃。先点燃报纸，放进木柴烧起来，再加上一块「易燃煤」，燃烧起来后加一块蜂窝煤，等到火旺起来大概要四、五十分钟，再开始做早餐。

我十二岁那年，父母被送到农村接受「再教育」，我和九岁的弟弟相依为命，最烦的就是火灭了。因为需要使用煤火做饭的时间，总是饥肠辘辘，但是生火要花很多时间，只能忍饥挨饿地等着，烦闷不已。

下一年春暖花开，煤炉搬到房间外走廊里，烟筒卸下后要用碱水清洗以祛除煤焦油，再涂一层机油防锈，用报纸裹起来以备天冷再用。

如今北京的胡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人们的生活品质大幅度地改善，冬天在家里烧煤炉取暖的人越来越少，但我小时候的经历永远留在记忆中。

贴主:小李的妈妈于2023_01_27 8:09:50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