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化名）是河北衡水市阜城县人，2005年5月24日，她和邻村女孩萍萍（化名）一起外出，此后再没回家。

次日6时许，阜城县一群众在县城北一鱼塘网鱼时捞出一具女尸。公安机关多年走访调查，未能确认受害人身份。

2020年9月中旬，经衡水、阜城两级公安机关经连续攻坚，成功破获阜城县“2005.5.25”命案积案，15年前曾轰动一时的无名尸案告破，死者正是失踪多年的红红。

红红的继父冯根生告诉九派新闻，没想到找了15年的女儿已遇害，他曾到公安局辨认尸体，但警方提供的尸体头像照片，面部已变形，无法认定。

多年来，他去公安机关报案，未果。去找萍萍讨说法，对方称红红不辞而别。红红母亲在女儿失踪后整日以泪洗面，2008年因病去世，病逝前还念叨着找女儿。

九派新闻注意到，阜城公安发布“亮剑2020”行动捷报，透露案件的真相。

红红并非失踪。5月24日和萍萍外出后，她们与陌生男子陈某、范某一起饮酒。后陈某欲与红红发生关系遭拒，对红红暴力殴打致其昏迷。陈某误认为红红已死，伙同范某将红红扔进池塘意图毁尸灭迹，致红红溺亡。警方披露，3名犯罪嫌疑人均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今年5月，陈某涉嫌强奸罪、故意杀人罪，被衡水市法院一审判处死刑，民事赔偿3.7万元。范某和萍萍均被“另案处理”，有专家分析称已过追诉时效。

红红家属称，陈某现已上诉，家属曾多次前往当地公安处了解红红尸体去向，至今未获明确答复。9月30日，九派新闻就此致电该案办案民警和阜城县公安局，未获答复。

九派新闻向衡水市公安局宣传处表达了家属的相关诉求，一付姓工作人员表示，会帮忙联系相关部门并询问，尽快给予答复。

【1】失踪

受害者照片。图/受访者提供

冯根生69岁，是红红的继父，他告诉九派新闻，红红还有哥和姐，母亲带着改嫁后，有了两弟弟。

事发前，他刚给红红买了一辆黑马牌自行车，“我先前给女儿买过一个车子，旧了，我和她娘说要给她买个新车子。不是亲生的，骑个破车，叫人笑话，会被人说闲话。”

2005年5月24日中午12点，红红和萍萍骑着一辆自行车回来。红红母亲留两人吃饭，萍萍说父母回老家了，叫红红去她家作伴。

“当时我没在家，后来听孩子妈说的，如果她们骑的是两辆车，就不会让孩子跟着走。”冯根生介绍。

次日，爱人骑三轮车拉水，去喊红红帮忙，萍萍的姐开门，说萍萍几个月都没回来了。从那以后，家人再没见过红红。

上萍萍家去找，萍萍娘说女儿答应会上他家说明情况，但没来过。红红母亲成天哭，劝也不听，后来病了，也没治好，56岁去世，逝前念叨着找女儿。

“我女儿那时19岁，我心理有过猜测，萍萍那个丫头‘鬼’，比我这个‘鬼’得多。可能是萍萍把她骗哪里去了，没想过遇害了。”冯根生感慨。

【2】寻找

红红离家次日6时许，阜城县一群众在县城北一鱼塘网鱼时捞出一具女尸。

冯根生有所耳闻，但他又听说沉塘女尸是前几日发现的，未上心。同年6月份，他才把失踪的女儿和这具无名女尸联系起来。

为此，他到县公安局辨认尸体，但警方提供的尸体头像照片，“泡了一宿，脸变形了。”

2015年初，冯根生去城里赶集，听说萍萍回来了，就去派出所求助。次日上午，在警方的安排下，他和萍萍及其父会面。

“十年了，我才和她见上面。派出所一个副所长把我们叫到一间屋，萍萍说她当天上夜班，下班后就没看到我闺女。副所长问我相信不，我说不相信，萍萍爹站起来就想打我……”

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和他说，“你又不是亲爹，当事人不在了，她娘也去世了，你还管这事。儿女自有儿女福，也许她现在过得挺好。”

冯根生听到这里很难过，他说，红红虽然不是自己亲女儿，但经常关心自己，“我就不信找不着。”

【3】遇害

九派新闻注意到，去年9月12日，阜城公安发布“亮剑2020”行动捷报，透露案件真相。

“衡水、阜城两级公安机关经连续攻坚，成功破获阜城县‘2005.5.25’命案积案，抓获犯罪嫌疑人陈某（男，1983年出生，阜城县崔庙镇人，有前科）、范某（男，1971年出生，阜城县阜城镇人，有前科）、萍萍（女，1988年出生，阜城县阜城镇人），查证受害人红红于15年前被害。”

陈某等人供述：2005年5月24日晚，陈某、范某、萍萍、红红一起饮酒后，陈某欲与红红发生关系遭拒，对红红暴力殴打致其昏迷。陈某误认为红红已经死亡，伙同范某、萍萍将其扔进池塘意图毁尸灭迹，致使受害人溺亡。

“在公安机关传唤期间，陈某一度避重就轻，坚称红红是自杀，两名同案嫌疑人供词也如出一辙。最终在强大的压力下，在确凿证据和严谨审讯面前，嫌疑人终于崩溃，所谓15年的攻守同盟被击破。”

冯根生告诉记者，破案后，萍萍家人还在邻村生活，没来道过歉。2021年5月份，该案一审开庭，不公开审理。

据判决书记载，此案侦破的关键，是2020年8月29日，公安部电话通知衡水市公安局，阜城县大北关无名女尸案提取死者阴道擦拭物STR分型与阜城县前科人员陈某STR分型中的6个基因座基因型相同，陈某有重大作案嫌疑。

同年9月8日，阜城县公安局将陈某传唤到案，不久后该案告破。

【4】死刑

判决书显示，2005年5月24日，被告人陈某驾驶面包车拉着范某、萍萍、红红到阜城县一饭店吃饭，期间陈某、范某不断向萍、红二人灌酒。饭后陈某、范某驾车将醉酒的萍萍、红红载至陈某的住处。

陈某与被害人红红在该处南房东屋欲发生性关系，红红反抗并呼叫，陈某用枕套捂红红的口鼻等部位，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后发现红红昏迷不醒。

陈某与范某查看后，均认为红红已死亡，陈某遂开车伙同范某将红红的“尸体”扔至阜城县工业街北头道东侧的坑塘内。经检查鉴定，红红系生前溺死。

萍萍的证言称，案发当天她和红红被带到陈某住处后，她听到另一间屋里有红红喊叫哭泣声。

次日，陈某告诉她红红光着身子爬墙走了，并和范某威胁她，如果红红出现意外就说没见过，如果说出去就要坐牢，还说要找她家人的麻烦。后来红红的家人到其家中找寻，都被其家人打发走。

范某证实，回到陈某家，其和萍萍去了西屋，陈某和红红去了东屋。听到东屋有打人的响声，其到东屋看到陈某扇红红耳光，边扇边让红红脱衣服，红红又哭又叫。正睡觉时，陈某到西屋喊其，说“红红死了”，其问陈某怎么回事，陈某说那个女的不同意发生关系，就捂着她的嘴、掐了她的脖子，发生关系后发现她不动了。

后陈某开着面包车拉着其，将“尸体”扔到大北关的水坑里。返回陈某家后，陈某把红红的衣服装到袋子里放到面包车上准备天亮后扔掉，并商议告诉萍萍，“红红和陈某发生关系后自己爬墙头走了，如果红红的母亲问，就说红红去北京了，别说四个人见过面，否则都要坐牢。”

法院认为，被告人陈某犯罪手段特别残忍，主观恶性极大，犯罪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坏，且拒不认罪，悔罪，依法应予严惩。

衡水市中级法院一审判处犯罪嫌疑人陈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民事赔偿3.7万元。

【5】去向

冯根生说，一审宣判后，他对案件判决结果接受，目前陈某已上诉。范某和萍萍均被“另案处理”，家属不解，询问办案机关被告知已过追诉时效。另外，他多次向警方了解女儿尸体去向，未获明确答复。他希望警方给出书面答复，并盖公章。

9月30日，九派新闻致电该案办案民警和阜城县公安局，办案民警电话无法接通，阜城县公安局一工作人员称，“办案民警不接电话，那没办法了。”

随后，九派新闻向衡水市公安局宣传处表达了家属的相关诉求，一付姓工作人员表示，会帮忙联系相关部门并询问，尽快给记者答复。

湘潭大学法学院教授张永红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受害人尸体是刑事案件中的重要物证，针对受害人尸体的处理结果问题，受害人家属可以要求公安机关给予明确答复，在得不到明确答复的情况下，可以要求检察机关介入，来判断公安机关的侦办程序是否存在问题。

北京盈科(合肥)律师事务所孙经纬律师向九派新闻表示，死者阴道提取物DNA分型被公安部比对成功，说明公安当年尸体鉴定完录入了公安部的DNA库，为破案打下坚实基础，目前看工作基本尽职。

北京盈科(合肥)律师事务所毛成战律师告诉九派新闻，如果公安机关承办案件的警察已查明尸体死因，则应当经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通知家属。本案中家属明显不知情，说明承办人可能没有报负责人批准。也可能批准了，承办人未通知家属。具体问题出现在哪个环节，可以向办案机关及其上一级公安机关反映，也可以要求检察院申请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