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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宁8座溜索桥被现代桥梁彻底取代,结束“以命渡河”时代

2019-12-02 04:02:33

威宁8座溜索桥被现代桥梁彻底取代,结束“以命渡河”时代


2019-08-28 09:0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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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宁自治县8座溜索桥在决战脱贫攻坚中被现代桥梁彻底取代,山中百姓从过去“河山阻隔行路难”迈向如今“车水马龙奔小康”。(01:51)

威宁自治县8座溜索桥在决战脱贫攻坚中被现代桥梁彻底取代,山中百姓从过去“河山阻隔行路难”迈向如今“车水马龙奔小康”。

“孤岛”是指几乎与外界隔绝,充满寂寞和贫困的世界。


曾经的溜索

乌蒙高原的云贵交界处,贵州八大水系牛栏江流域,以及北盘江流域可渡河一带,深切的河谷把磅礴乌蒙切割开来,一边是贵州,一边是云南。高耸入云的大山与深不可测的河流,把生活在山褶皱间的百姓与外界隔绝开来。“对门看得见,握手要半天”,形容两地山隔水阻,往来之艰难。于是,历史上背上“纳威赫、去不得”不光彩名声的威宁百姓,也把云贵边界的牛栏江、可渡河一带视为原始闭塞、蛮荒落后的“畏途”。


金斗镇河畔村村民张荣万和张鸿财在飞虹桥上感慨国家政策为村里带来实实在在的改变

河山阻隔行路难,望断天涯空嗟叹。历史上,牛栏江、可渡河一带的威宁境内2万多户百姓10余万人,生活在几乎与山外隔绝的“孤岛世界”。他们与外界的联系,是依靠滕竹、铁链等材质的“溜索”悬空过河,因充满危险,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轻易经过。落后的交通形态,留下了充满痛苦的“带血”记忆。

进入新时代,决战脱贫攻坚的金鼓响彻乌蒙高原,各级各部门齐心协力驱赶贫困,威宁境内牛栏江边、可渡河上8座“溜索交通”被改成车行人走的现代化桥梁,通向现代文明、通向小康之路的现代桥梁,连接起党群感情、干群感情、黔滇两省百姓深情。

溜索

穿越时空的“贫困记忆”


曾经的溜索桥已成为历史

“夜郎万里道,西上令人老。”险峻的地势,闭塞的交通,千百年来,阻隔着当地人迈向广阔天地的脚步,深锁着人们追求文明幸福的咽喉。于是,便有了悬崖峭壁上开凿的古驿道,峻岭间回环的羊肠路,还有一根根“系着无数生命”的溜索……那个时期,被称为“溜索时代”。

溜索,一种独属偏远山区的原始渡河工具,主要分布在我国西部云、贵、川、陕、甘、青、新等7省地区。据统计,2012年年底,7个省(区)共有溜索289对,涉及建制村904个、自然村3927个,涉及人口34.07万户、95.77万人,其中贫困人口65.76万人。


金斗镇三岔村已废弃的溜索桥

威宁自治县,素有“贵州屋脊”之称,深处乌蒙山区,峰壑交错,江河奔流,平均海拔2200米,是贵州面积最大、海拔最高的县,是连接川、滇的西大门。县域的牛栏江、可渡河是贵州与云南的分界线,横跨两条河上大大小小的20余条溜索,成为两省沿河多地交往的唯一要道,连接着乌蒙连片特困山区里“绝处求生”的希望。

2013年,国务院扶贫办和交通运输部召开“实施‘溜索改桥’工程建设座谈会”,全国打响“溜索改桥”战役。贵州全省13座“溜索改桥”工程项目中有8座来自威宁自治县。


金斗镇围帐社区村民赵晓香(左)和胡美竹(中)通过车行桥从云南围仗村赶集回来

近年来,威宁自治县把“溜索改桥”工程建设作为重点民生工程、扶贫工程来抓,经多次实地调研,因地制宜,根据“轻、重、缓、急”原则,实行倒排工期,下达实施8座大型“溜索改桥”计划项目,覆盖麻乍乡、大街乡、斗古镇、二塘镇、海拉镇、新发乡等多地乡镇,原始溜索长度580米,改建设计长度491.88米,分为现浇空心板1座人行桥、7座车行桥;原始引导23.50公里,改建设计里程26.44公里,全部为4.5米四级水泥路;总投资5515.92万元,已全部建成投入使用。

溜索时代,穿越时空的贫困记忆。如今,随着溜索变桥好梦成真,连接一条条油路和硬化公路翻山越岭、进村入户,曾经的“孤岛世界”与山外深情拥抱,这片土地换了一副新的模样。

见证

跨越牛栏江的两省姻缘

8月的乌蒙高原,正是雨季时节,分隔威宁自治县玉龙镇沙田社区和云南会泽县马路乡水口村的牛栏江水位骤升。崭新人行桥上,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从贵州赶往云南。


金斗镇围帐社区村民赵晓香(左)和胡美竹(右)通过车行桥从云南围仗村赶集回来

“放暑假带孩子回姥姥家聚聚。”妻子牟昌连说,路便捷了,嫁到贵州16年的她回娘家的次数也多了。

“第一次去媳妇家,爬山路爬到天黑。她牵我手,走过一座摇摇晃晃的木板桥,才到家。隔天天亮返程时,我看清了这座桥,破旧的木板下江水湍急得眩目,双腿一直发抖,说啥也不敢走了。”牟昌连的丈夫回忆起首次过桥的场景仍觉心悸。

“做梦都想有一座安全的桥,现在真实现了!”牟昌连难掩喜悦。

同样实现梦想的云南媳妇,还有嫁到沙田社区的周慧。“我们见证了这座索桥变化,它也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金斗镇围帐社区的“闪闪桥”下,可渡河汛期水位骤升

80年代,周慧与丈夫宋启雄相恋。那时过河,必须借助竹篾溜索。一脚跨进竹筐圈,双手紧抓系着滑轮的绳子。抹了桐油的滑轮在钢索上飞快地溜走,一不小心便会绞断手指。

90年代,两岸村民合力搭建第一座木板人行桥,不用再“飞渡”牛栏江。但数十米的超长跨度,普通的绳索和木板构造难以消除行走及风力带来的巨大晃动,这桥被称为“闪闪桥”。


周慧宋启雄夫妇在回忆溜索上的恋爱往事

“从溜索到‘闪闪桥’,两岸人民在渡河方式上,首次迎来质的飞跃。后来,木板换成了铁板,索桥进一步蜕变。我和媳妇也结婚了,桥和生活都越来越好。”宋启雄说。

生活美好还在继续。2017年,威宁自治县“溜索改桥”工程落实,玉龙镇沙田社区钢架型平拉结构的人行索桥修建完工,桥长350延米,桥跨320延米,桥宽2米,荷载224吨,项目总投资649万元。高山流水之下,这座形如飞虹的索桥,结束了“一江天堑”的神话,为玉龙镇及周边村镇与云南马路乡及周边村镇的上万人提供便利。

而今,在镇上便民超市上班的周慧回娘家时,几分钟就能过桥,十几分钟就到家,不用再绕数小时的崎岖山路。

沿河的两个村子,拥有上千人口,长期以来,一直保持联姻传统。如今,溜索桥几次升级改造,两岸联姻的人数占比越来越高,来往日益密切。


玉龙镇沙田社区人行桥上,一对云贵联姻夫妇带着孩子回云南娘家探亲

“沙田和水口村有20多对两省联姻夫妻,亲戚关系密切了,两个村更像一个村,一不小心就在桥上遇见省外的自家人,这桥实实在在成了一座‘连心桥’。”沙田社区党支部书记胡常恩说。


乌蒙腹地,牛栏江深切云贵高原,左为贵州斗古镇,右为云南火红乡

开启

通向财富的“快捷之门”

随着“溜索改桥”建设的相继竣工,全县结束了“以命渡河”的溜索时代。“溜索改桥”促进沿岸两省人民深度融合,也开启了一扇通向财富的“快捷之门”,带动村寨经济交流,改善村民生活条件。


连接金斗镇围帐社区和云南杨柳镇围仗村的车行桥

37岁的杨庭跃是沙田社区的村民,在玉龙镇建筑工地打零工,每天180元,家庭年收入3万元左右。大桥修通后,凭借10多年的技术手艺,杨庭跃带领本村5名村民,培训技术,组建团队,把目标市场拓展到云南。


玉龙镇沙田社区人行桥上,一对云贵联姻夫妇带着孩子回云南娘家探亲

“非常感谢政府帮我们修了这桥,以前过河太危险,工具没法携带。这两年,在贵州找不到活干,就去对岸云南,大家信任我们的技术,务工机会翻了倍,收入也增了倍。”于杨庭跃而言,令人高兴的不只如此,还有一段跨省婚姻。


玉龙镇沙田社区人行桥

桥修了,路通了,赚钱机会多了。3年前,金斗镇河畔村的张兴厂看到家乡的发展,这个长期在外务工的青年决定返乡创业,开一个糕点烘焙店。


连接云南杨柳镇和贵州金斗镇的“杨金索桥”(右)已被车行桥飞虹桥(左)所取代

金斗镇河畔村的对岸是云南宣威市杨柳镇杨柳村。为了便利两岸村民互赶集市,1996年,杨柳村在可渡河上搭起木板索桥,结束了两岸淌水过河的日子。

2013年,年久失修的索桥,破烂不堪,在湍急的河道上风雨飘摇。河畔村牵头重修索桥,两岸村民自愿捐资出力,几位村民一次便捐了5000多元,共募捐4万多元。乘着冬季枯水期,尽管腊月河风凛冽,每天都有十几名村民冒着严寒开工,20多天后,一座钢铁全副武装的“杨金索桥”展现眼前。为庆祝新桥竣工,两岸村民在桥头摆酒席,放鞭炮,立下刻有参与贡献人姓名的功德碑。

2014年,沿岸人口密集,交往程度高的河畔村和杨柳村成为两省“溜索改桥”工程建设的重点村寨。2016年底,距“杨金索桥”百米处,一座全新的车行桥“飞虹桥”正式竣工。


溜索改桥项目施工

“挽起裤脚,冒着生命危险过了几十年的可渡河,现在能坐车过了,去杨柳赶集做生意更方便了。”张兴厂的父亲说,儿子在广州打工时学了糕点手艺,回来在杨柳村集市租门面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父母。

“飞虹桥”通车后,张兴厂把店搬回家门口,平日里光顾生意的除本村人、走亲的赶路人,还有部分游客;赶集时,张兴厂用小货车拉着当日凌晨做好的糕点,一早到家对岸的杨柳集市里卖。如今,张兴厂的小卖部里各种零食和日常用品也不在少数,平均每天有上百元收入,赶集或逢年过节,在数百上千元不等。


溜索改桥项目施工

交通便利,车流渐多,杨柳镇来金斗镇赶集做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可渡河畔的偏远村落,开始热闹起来。

如今,已封禁的“杨金索桥”成金斗镇和杨柳镇小有名气的历史标签。从四面八方路经此地的游客,有时会下车驻足拍照。

点燃

“双围村社”的希望火炬

行路难的年代,生存且是问题,更别奢谈文化教育。世世代代,可渡河日复一日地淹没着每一个渴求新知的梦想。直到,一座铁索桥,打破了恶劣环境的绝对统治。


牛栏江两岸,涉及地处地质灾害区的贵州斗古镇中关村和云南火红乡大坪子村的相关村组已移民搬迁

距河畔村几十公里开外的围帐社区,与云南杨柳镇围仗村隔河相望。1987年前,两岸村民靠极其简易的竹套筒溜索栓着脆弱的竹兜过河,河宽50余米,汛期水深5米,非万不得已,不敢轻易尝试。眼看云南围仗小学就在家门口,年幼的孩子却还要爬过漫长山路去另一村寨上学。


云南杨柳村杨德寿通过飞虹桥来贵州种地

1987年,围帐社区3位村民凑了1万8千多元钱,修了一座木板索桥。两岸互赶乡集,过河务农的人多了起来,桥上开始出现小心翼翼去上学的脚步。

“木板桥没修前,贵州没有去云南围仗读书的学生。桥修好后,我们村包括周边的村就有十几个小孩去对面读书。”围帐社区党支部书记张正稳说。为了保证孩子安全,每天家长们都要护送孩子上下学过桥。

2012年底,围帐社区村头,连接可渡河两岸的车行桥建成通车。如今,围帐及附近村寨去云南读书的学生增加到100多名。

车行桥通行后,围帐及附近村寨乡民去围仗只要数分钟,到杨柳镇集市中心只需半小时。每年,贵州的农产品通过此桥运往云南,云南生产用具又运回贵州。经数年互通有无,深入交往,在青山绿水见证下,围帐社区和围仗村规模不断壮大。


如今的钢架型人行桥比曾经的溜索更加安全

2018年,杨柳镇100多户易地搬迁安置点落址围仗村车行桥桥头,预计年底将迎来入住。随着扶贫力度的加大,两省村落组组通、院坝硬化等基建设施不断落实,可渡河畔的云贵“双围村社”愈发耀眼。

“每次赶集一车一车土豆、白菜、萝卜等农产品从桥上穿梭,这种景象,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两岸村民自建房里都开起了小卖部,还有网店,生活安逸太多了。”张正稳说。

永别

滑轮边的“孤岛世界”

贵州,全国唯一一个没有平原的省份,92.5%的国土面积是山地和丘陵,曾被贴上“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文银”贫穷落后的标签。

近年来,贵州强力推进“三会战两决战一攻坚一行动”,破万难,斗贫穷,紧抓复杂地形特困地区的交通症结,基础设施建设取得跨越式发展,城乡面貌发生历史巨变。

作为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和乌蒙山区扶贫开发重点县,威宁自治县任重道远。2017年,全县进入‘组组通’公路建设三年大决战。22个月,完成“组组通”硬化路项目5293公里,覆盖37个乡镇。同时,全县完成大型“溜索改桥”工程建设项目8座,直接解决本县20余个建制村通行难题,惠及4000余户20000余人。通过改建人行桥和硬化路,全县实现剩余溜索全部封禁、拆除,保证全县10万余人的出行安全;对于环境极度恶劣而不利修桥通路、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的地方,实施整寨搬迁,拔穷根,谋幸福。


威宁自治县斗古镇中关村跨越”穷山恶水“的桥梁

“贵州要脱贫、交通要先行”。威宁自治县紧抓“组组通”硬化建设和“溜索改桥”工程建设,深入云贵交界的深度贫困地区,打通“最后一公里”,有效解决“卡脖子”问题,完善基础设施服务网络,保证出行安全,运输便捷,促进两省沿河多地的人文、经济交流。

目前,威宁自治县继续加大力度,排查各个村寨通行安全隐患,疏通“溜索改桥”和“组组通”等交通‘毛细血管’。同时,不断落实易地搬迁扶贫、易地产业扶贫等攻坚决战措施,打出脱贫攻坚“组合拳”,取得实实在在的成效。2014年全县建档立卡贫困户33.64万人,截至2018年底,5年累计减贫25.91万人,贫困发生率从18.63%下降到6.7%。

如今,那头曾似野牛般暴戾的牛栏江,因象鼻岭水电站的拦截,开始变得脾性缓和,青山白云下,碧绿如镜的江面,倒映着一座座如虹的桥,演绎着桥上的来来往往。奔放的可渡河,炽热依然不减,偏要与河岸上热闹的景象一比高下。

溜索,一个偏远山地特有的“贫困符号”,一段承载数代人刻骨铭心的记忆铁索,永成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