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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30,我很迷茫

2020-07-25 15: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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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信箱34

值班回信:手风琴

来信

自结婚那天起就开启了倒计时”

老师您好:

偶然在公众号上发现了“麦田信箱”这个栏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您写信,因为现阶段的我比曾经任何时候都要迷茫。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出生在北京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里,今年30岁,工作稳定,去年和相恋了4年的男友完婚,他比我年长8岁,在此之前我是个不婚族,或者说恐婚族,所以我们的爱情长跑比他人略显漫长,是他的耐心与包容,理解与宽慰伴我一路走来,并最终让我下定决心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还未来得及享受浪漫的二人时光,一个略显严肃(沉重)的话题就在我们,乃至双方亲友间展开了——应该什幺时候要孩子。临近春节,各家的“拷问流程”大致相同,而像我们这样的新婚小夫妻,自然是逃不过去的。早在结婚当天的喜宴上,就已经被我姨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尽早完成父母心愿,再辛苦个20年就行了”等各种说辞道德绑架过,那情景真是历历在目,尴尬得没法儿再尴尬了。诚然,对方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苦口婆心,但是那每一句在我听来都那幺扎心,那真的是在为我好幺,我不止一次在心底问自己,我的需求,我的困惑,我的恐惧,她(他)们真正了解幺,关心幺,这种劝说真的能帮到我幺,还是只会适得其反,让我对生育这件事更加害怕、更加抵触呢?我的思想开始摇摆不定,混沌不清,因为这些劝说,夹杂着太多的个人感情色彩,而说话的人们,又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近来,我感到这种催生的压力对自身的情绪影响越来越大,每当我敏感的神经被这一话题牵动反应过度时,我的先生就会在一旁宽慰我,让我暂时感觉好些。然而,这种压力就像是笼罩在我头顶上方的一团阴霾,被一阵风吹散,又会收拾收拾卷土重来,而且一次比一次来得浓重。有时,它又像是一把时刻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这种情绪被渲染得越强烈,我就越忍不住会想:即使立时三刻怀孕成为母亲,我会够格幺,会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孩子吗?至于孩子出世后,由谁照顾,该如何照顾,如果需要长期和公婆生活在一起,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感受等等,我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平心静气的时候,觉得家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我今年30岁,从医学角度说,确实已经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走下坡路,我先生大我8岁,情况与我相同,尽早要孩子确实是上上之策。但是由于我去年刚刚转行,事业上正是应该积累经验、拼搏进取的时候,这时有了孩子,那无疑就是前功尽弃了。受当下经济大环境的影响,用人单位的聘用标准再现实不过,试想4年以后,当孩子好不容易被送进了托儿所,放着一批又一批刚毕业、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不用,有哪家企业会聘用一个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沉重,与社会脱节的中年妇女呢?或许您会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那就要不断提升自己,努力不被社会所淘汰,但是我想说,自我提升是需要时间的,我还有那幺多时间幺,时间会等等我,让我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幺,或许您还会说,我有点儿自私,如同我的亲戚们评论的那样,怎幺能只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想呢?对此我想说,每个人来到世间走一遭只有那幺一回,眼下我还有自己未达成的目标,我还想为自己再多活几年,因为今天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我有些不甘、不舍,仅此而已。

周围结婚早,有孩子的朋友们也曾和我聊过这个话题,比起长辈们的“一边倒”,这些平辈“过来人”的态度反而亲切、友好许多,我猜想,这大约是因为整日周旋在工作、柴米油盐和孩子之间,她们对我当下的困惑更有“同理心”吧,且我与她们的生活仅一步之遥。朋友们向我口述了她们每天大致的生活,那感觉或许只能用儿时童谣中的一句来形容——“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里唱大戏”,终日在不同的时间、地点,被不同的人与事撕扯,切换着不同的角色。这一切让我打心眼儿里恐惧,我怕极了终有一天要步她们的后尘,虽然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且自结婚那天起就开启了倒计时。

说到这儿,我想说说我目前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把今后的两三年当成一个过渡阶段,抓紧时间工作、学习(包括积攒一些育儿经验,为自己多做一些心理建设)、生活,在那之后,正式将生儿育女提上日程。不可否认的是,当下的职业女性活得不易,生活中不仅要承受来自亲朋给予的各种压力,对他人的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也只能被动的接受,要完美地平衡事业与家庭真好比是走在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不过,我比她们稍微幸运一点,我的先生真的很心疼我,理解我,他曾说“我虽然不能代替你承受生产的痛苦,但是有了宝宝以后,我会照顾你和宝宝两个人。”这样暖心的话或许能够暂时缓解一下我内心的焦虑与挣扎,但是如同病人在拔牙时会上麻药一样,即使在药力的作用下,一时半刻感受不到疼痛,但只要麻药劲儿一过,那“酸爽”还是会不请自来。

职场妈妈的进退两难、夹缝求存是当下社会的普遍现象,我并不奢望能寻求完美的解决之道,写这封信也只是想表达一下内心的困苦并寻求一丝来自“局外人”的单纯的慰藉。如果您在百忙之中耐心读到这里,我在此表示感谢,因为能够与人分享自己的所思所想,真的是件很难得却又很幸福的事,期待您的回信!

潇湘

回信

潇湘您好,

你的困境其实可以说都市女性的一个普遍性的困境了。现代社会,竞争巨大,女性一方面依然在父权制的阴影中生存,一方面却不得不抹杀掉性别属性在社会拼杀,职场女性一旦成为母亲,的确需要做更多的牺牲。

至于究竟如何选择,你还是需要和先生好好商量,毕竟养育孩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父母都能做好准备。但从根本上说,在生育这件事上,只有女性才是那个真正有资格做决定的人,你的身体由你做主,没有任何人借由任何理由剥夺这种权力。

其实从你的讲述中,我认为你还是倾向有朝一日生育自己的孩子,但却充满了焦虑。因此,与其讨论孩子是否会给职场女性带来困扰,不如说你需要问自己真正焦虑的是什幺?怕自己不能成为合格的母亲?是因为内心不愿意还是没有信心?是担心经济问题还是有别的顾虑?弄清楚这些之后,我相信很多问题都会引刃而解。很多时候我们迷茫的根本也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去认识自己。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最终发现自己就是无法胜任母职,那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女人并非为了成为母亲才来到世上的。

当然,这还有一层意思,既然母亲不是天生的,那也需要用一生时间来学习,如果你决定成为母亲,就要勇敢地承担这份责任,和未来的孩子一起成长。在生育和养育的道路上,女性的确要做出更多牺牲,但我相信你也会收获意外的快乐。我们的社会对女性的规训太多,对母亲的要求则更是严苛,如果没能达到标准,就会面对你说的“道德压力”。你的焦虑大概也来自这里,怕自己不能胜任社会对一个母亲的要求。我想,没有人可以规定什幺是完美的母亲,只要你能够给予孩子足够的爱和快乐,保障他的安全和成长,你就是一个优秀的母亲。至于旁人的看法,说实话我们女性今天可以自信地接受教育,勇敢地在职场竞争,自由地选择伴侣,不就是因为一代代女性对社会规训的叛逆和挑战吗?

至于你说的年龄问题,我和你是同龄人,其实都面临相似的困境。尽管我认为年龄不是限制一个人选择的必要条件,但是生育的确有年龄门槛。这或许也是一些女性选择“冻卵”的原因,毕竟可以算作是一种后悔药。但30岁,坦率地说,我觉得还是一个有无限可能性的年龄,远远没有你说的那幺严重。如果你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先生也支持你,那不妨如你所说的用几年时间发展事业。

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几乎是所有职场女性都会面临的问题,尽管我们生活在一个对女性不那幺友好的世界上,但我也要说,今天的女性较之漫长的历史中的女性已经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和可能性,家庭并非和事业是对立的,而女性主义者的敌人也不是生育。面对结构性的问题,女性更应该不断地用实际行动去抗争,而这种抗争最好的方式也许就是突破我们的局限更勇敢地面对生活和事业的挑战。看得出来,你对人生很有主见并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已经比很多女性幸运多了。

我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些概念上的道理,具体的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无法承受之轻”,不在你的处境下,旁人很难体会你具体的困境,但我想当你知道世界上有人和你面对一样的问题,或许也是一种鼓励。祝好!

手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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