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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十八年:央地、地方、空铁之间的博弈

2020-02-12 12:00:56

从2003年至今,高铁已在风风雨雨中走过了十八年。

这十八年,高铁发展并非一帆风顺,但高铁挺过了过来,不仅被全国人民所欢迎,还正在“走出去”,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但是,我们在支持、认同高铁时,有许多朋友也不免产生一些疑惑:

部分高铁线路的走向为何如此“怪异”?有些站点为何离城区如此遥远?

一些项目的建设进度为何如此缓慢?以及车次安排为何总是有些尴尬?

为何高铁投资屡屡有人质疑?高铁究竟盈利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从博弈说起。

央地博弈:投资与负债

众所周知,高铁是政府主导投资建设的。

但是,高铁是铁道部(如今的铁总)主导还是政府主导?是中央政府还是地方政府主导?其中就产生了许多的问题,毕竟在高铁项目上各级政府、铁总都有自己的诉求与目标,而各方的意见往往是背道而驰的。

在2003年之前,铁路建设投资基本全部是铁道部出资,而此时作为国家部委的铁道部,大部分资金来源也是中央财政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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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各级地方政府仅仅是争取项目、争取资金;铁道部也只能根据每年的财政拨款进行投资;但这一切都在2003年被打破。

2003年3月,铁道部领导班子正式换届,刘志军上台。新一届的铁道部领导班子提出了“铁路跨越式发展”。

这里的“跨越式发展”指的不仅是铁路技术跨越跨越到高铁,还包括了新的投融资模式:即铁道部与地方政府共同出资,并积极使用银行贷款。如此一来,不仅高铁建设的资金问题得到了解决,还充分调动了地方政府参与的积极性。

此时中国刚刚加入世贸组织2年,“入世”推动经济发展的效应逐渐显现,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也正在逐渐提高;许多地方政府都踊跃响应了发展高铁的号召,但真正促使高铁“起飞”的,却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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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金融危机在发酵、传导后,对当时极度依赖外贸的中国经济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为托底经济,中央推出了“四万亿”投资计划,通过大量投资基建,来托底经济、渡过难关。

在“四万亿”计划中,铁路投资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此时中央、铁道部修订了03年发布的《中长期铁路网规划》,将“四纵四横”客运专线共增加了13条线路和6个经济群,总里程增加4000公里;增加路网布局和西部开发性新线40条以上,10条以上新线在讨论中,总里程增加2.5万公里,投资规模翻了一倍有余。

在这一阶段,由于目标的一致性,中央、铁道部、地方政府在高铁建设问题上可谓齐心合力;2010年,大批高铁建成通车,武广、京沪等热门线路都在此前后投运,高铁实实在在的便利获得了全国人民的认同,一批新项目也借着热度开工。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四万亿”计划的副作用逐渐显现,地方政府与铁道部所积累的债务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水平,加上金融危机已安然渡过,高铁投资突然踩下了“急刹车”。

2013年3月,国务院进行了机构改革,不再保留铁道部,组建中国铁路总公司。新成立的中国铁路总公司被称为“铁总”,将对铁路进行市场化运营,其中的重点之一就是处理好铁道部留下的3万亿负债。

地方债务的问题也引起了中央的重视,在2014-2015年的财政制度全面改革后,开始发行地方债对地方债务进行了置换,以降低潜在的政府信用风险。

此后,新上高铁项目就开始变的困难,因为铁总与地方政府的债务率已经较高,国家发改委在新审批项目时就显得谨慎起来。对项目资金的落实程度要求很高,并对高铁项目的资本率有所提高;如一些中西部地区的高铁项目,资本金率就常常上浮10-15%。

2015年后,随着高铁运营的逐渐成熟,地方政府发现“高铁红利”大的超出想象,这使得地方政府争取高铁项目的踊跃性再度提升。面对改制后、专心铁路干线的铁总,地方政府在城际铁路、铁路支线等高铁项目上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但这与中央希望地方债务率降下去的期望背道而驰,许多项目就此陷入拉锯战,或以不同的面貌呈现。

一些地方政府采用加大隐性负债、扩大土地财政的方式促使项目落地;也有脑筋更灵活的操作,如杭绍台铁路采用PPP模式、引入民间资本;但在地方债务率、铁总债务率的红线之下,高铁投资的踊跃程度终究比不上过去了。

时移势易,到了2019年末,稳增长再度成了重要话题。这一次,我们依然需要基建托底,其中高铁项目仍然需要扮演重要角色,但如何避免重倒覆辙,在扩大有效投资的同时控制好债务风险?这次财政部选择了一个新武器:专项债。

专项债是地方债的一个品种,是针对政府新投资的基础设施项目发行的地方债务,专项债要求资金封闭运行、项目收益自平衡,理论上来说并不增加地方政府的债务率,同时也控制了资金的流向,降低了高铁项目的投资风险。

为了让专项债发挥更好的作用,财政部对专项债还进行了一些改善,如允许专项债作为项目资本金,并且允许项目有市场化收入、偿还专项债本息还有剩余的情况下,进行市场化融资。这些新政对高铁项目都起到了一定的刺激作用,既解决了国家发改委审批高铁项目资本金率偏高的状况,又拓宽了高铁项目的资金渠道。

另一方面,最赚钱的高铁标杆、京沪高铁以史上最快的IPO速度在A股成功上市。显然,地方与中央政府再次达成了共识,新一轮高铁的发展,即将再次来临。

地方博弈:资源大争夺

如果说中央与地方政府间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有所差异,本质上的利益还是一致的话,那幺地方政府间对于高铁资源的争夺就完全不一样了,高铁从谁地盘过,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发展境遇。

在高铁时代来临前,地方政府间就长期争夺铁路资源;在高铁时代来临后,地方间的发展差异、信息传播的速度都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争抢高铁资源的激烈程度由此出现了大规模的升级。

郑渝高铁规划2009年提出时,湖北十堰和襄樊(2010年12月更名为襄阳)两市展开了激烈角逐。两市的市委书记都亲自出马,在全国两会期间展开京城游说。时任十堰市委书记陈天会打比喻说:“郑渝铁路是十堰的生命线、发展线,”襄阳时任市委书记唐良智则在拜访铁道部发展计划司领导时,请求将郑渝铁路规划进行调整,将襄樊纳入路经站点建设。

2014年9月29日,郑州至万州铁路项目建议书获国家发改委批复。这场持续了5年之久的“十襄之争”,襄阳笑到了最后;但此后湖北省主导投资建设的“汉十高铁”就以十堰为起点,也算是给了两市居民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是新的长江经济带大动脉、沿江高铁到底以谁为重,未来几年可能再次成为湖北地市间争夺的重点对象。

无独有偶,沪昆高铁规划制定时,湖南省邵阳市与娄底市竞争激烈,10万邵阳群众高喊“争不到高铁,书记、市长下课”,最终,沪昆高铁同时在两市设站。但是,兼顾双方、同时设站的结果就是高铁远离市区,邵阳北站离市区足有60公里之远,对于居民出行来说依然不便。

如果说以上的结果都还能让人民满意、至少有个盼头,那幺有些项目就会让人实在笑不出来。2017年8月,河南省濮阳市委机关报《濮阳日报》在其官方微信发布题为《九问京九高铁为何过濮不设站?》(下简称《九问》)的文章,“隔空质问”中国铁路总公司。

《九问》称:“在8月5日举行的新建京九高铁雄安至商丘段可研论证会上,中铁总公司个别主管人士力荐只研究’在台前东晋豫鲁铁路上游两公里过黄河,在阳谷县境内设阳谷台前站’(东线)方案,这就意味着京九高铁在濮阳‘过境不设站’。”

此后舆论发酵,但京九高铁涉及地区众多,各地政府纷纷借此表达自己的意见,让整件事推进缓慢;最终山东方面取消了阳谷站点,在河南省濮阳市设台前东站,由台前与阳谷两地共用,届时,山东、河南两省皆大欢喜。只是这个妥协下的“台前东站”,虽然打消了一时纷争,还真是离谁都不近。

地方政府争夺高铁,是为了民生,为了政绩,为了前途;但其实最实际的,还是高铁带来的最直接红利——土地升值。众所周知,在过去十年间,土地出让收入是地方财政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能否争取到高铁,直接关系到未来数年内地方政府的钱袋子,更不用说高铁带来的各项衍生红利了。

从地方政府在高铁资源争夺战中折射的是目前地方政府的现状,在同样的政策、规划中,各地依然要面对资源分配不均衡的困境;虽然2020年即将达到全面脱贫、全面奔小康的美好状况,但离缩小地区发展差异、乃至城乡发展差异之上,我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空铁博弈:是互助还是竞争

高铁通车,似乎谁都高兴,但还是有人不高兴的,比如航空公司。

在高铁开通后,800公里以下的航线要面临与高铁的直接竞争,无论是乘坐感受还是票价,中短途航线都不具有优势;在一些具有直接竞争的线路上,如中部地区的长沙、郑州、武汉的京沪线,尽管航空公司在高铁开通之前已经调低了运力,但航线的收益水平依然大幅下跌。

因此,在高铁建设初期,航空业及其衍生产业是反对高铁大规模建设的主要声音,一些专家、学者也纷纷以美国等地区举证航空业的投资低、效果好;而高铁的前期投资巨大、债务风险高。

但是,究竟是什幺扭转了舆论的声音,让这场博弈没有倒向航空业这一方呢?

第一,航空业始终是“点到点”,无法解决区域发展不均衡的问题。而我国已将“城市化”思路改为“城镇化”,认为培育小城镇发展才是最适合我国的道路,那幺发展高铁自然是最优选择。

第二,航空业的受限要大于高铁,无法满足我国庞大的人口基数。航空业的前期投资虽然要显着低于高铁,但其运力及边际成本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考虑到我国的人口基数以及对运力的需求,高铁才是最优解。

第三,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国高铁产业的国产化进度很快,而航空业的技术壁垒更高,要实现飞机的国产化有些遥远。这一点在实践中已被印证,我国高铁取得的技术成就获得了国际认可,高铁带来的产业也正在蓬勃发展;而颇受瞩目、委以重任的中国商飞则尚在磨砺,航空业的发展仍然前途漫漫。

在直面了高铁的竞争后,促使我国的航空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错位竞争,向远途航线、国际航线积极发展。受益于国内经济发展的成果,中国游客“走出去”正在成为一股新的潮流,而国际航线的利润率是要显着高于国内航空的,更不用说许多地方政府为了支持国际航线的开通,还为新开通航线提供了大量补贴。

错位竞争后,使得高铁与航空业从竞争关系变成了合作伙伴,机场与高铁站也不再是单纯的场站,而正在变身交通枢纽,为越来越多的联运创造条件。

高铁可以是航线的延伸,有助于航空公司节约成本、将旅客集中到某一枢纽集中运输,大幅度降低成本;而航空业则将深耕国际市场,以及覆盖高原、西部等地广人稀地区,作为铁路网的补充。

从竞争到合作,也许我们会发现,竞争才是促使产业健康发展的第一要素;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改革要求市场化改革,只有市场化竞争,才能调动发展的积极性,才能真正的促使生产力的发展。

结语

高铁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十八年,已经走到了当初《中长期规划》的最后一年。

如今“十四五”规划已经开始修编,未来的高铁规划会是什幺样,值得我们期待;但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高铁如何向市场化进行改革?多方博弈又将带给高铁什幺样的变化?高铁能否更多的“走出去”?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