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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年过去,她怎么还是被消费的“性符号”

2022-11-11 16:45:04

96 岁的英国女王刚刚人间谢幕,和伊丽莎白二世同年出生的梦露仍然扮演着荧幕里的 " 金发芭比 "。

9 月 28 日上线 Nexflix 的 "Blonde"(《金发梦露》)在国内外引起轩然大波,虽说是一部以梦露传记片为名的电影,观众表示不如改名为 " 梦露受难记之苦情好莱坞 "。一位影评人点评:观影过程极其不适,每秒都很痛苦,梦露的泪痕就没干过。

目前豆瓣评分 5.6、IMDB 评分 5.5

简单概括全片的中心思想是梦露寻父,导致失去父爱的梦露需要向经纪人、向丈夫叫爸爸,不幸的原生家庭才是最大反派,梦露像个支离破碎、任人宰割的未成年少女,除了标志性的金发、红唇、脸颊黑痣。如果说男凝镜头还算是一种反讽手法,但是用痛苦给梦露降智却不能让大多数观众忍受。

" 为什么 60 年过去了,梦露竟然还是一个胸大无脑金发碧眼的性感符号?"

梦露是怎么被制造成 " 梦露 " 的?96 岁的梦露如何继续作为一个年轻、性感女郎,被投射欲望、被购买消费?

 

玛丽莲 · 梦露的风情万种,从何而来?

你对 " 玛丽莲 · 梦露 " 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第一次知道梦露,是小学时看《粉红女郎》里陈好饰演的风情万种万人迷,为了引起钻石王老五注意 cos 梦露裙摆飞扬经典造型。原来比万人迷更风情万种的鼻祖,是一头金色卷发、自带鼓风机效果的典型美式性感画报女郎。

梦露发扬光大了 " 性感 " 这个词的基本内涵:标配金发、饱满红唇、露肩白裙。

有时候梦露会让我觉得她好像从一出生就这么性感,她的风情万种是从哪里来的?没有哪个女孩是天生就是性感,举手投足之间就带着性意味的吧。

梦露不叫梦露,本来也不长这个样子。

一个出身孤儿院、16 岁就结婚的底层女工怎样才能脱颖而出?摄影师大卫 · 康诺弗发现在空军基地工作的诺玛 · 珍妮,露出淳朴阳光的微笑,当下认定这个笑容为前线士兵鼓舞士气最合适不过,邀约这个女工拍了几组劳军日历照片。诺玛 · 珍妮还挺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专业不足不过态度认真,她每次拍摄时会向摄影师询问镜头和灯光问题,怎么摆 pose、化什么样的妆容才能让每张照片都完美无缺。

模特事业被丈夫反对,诺玛 · 珍妮搬出家门辞去工厂工作,与一家叫蓝皮书模特经纪公司签订合同,开始全职从事模特。不到一年,诺玛 · 珍妮选择和丈夫彻底离婚,全身心投入事业,同时报班学习模特课程和摄影知识。

1946 年 8 月 26 日,诺玛 · 珍妮与 20 世纪福克斯签订了一份为期一年的合同,自此这个军工厂女工正式步入演艺圈,一块天然原材料被投入进好莱坞生产线。经纪公司和电影公司期待一个大卖爆款商品的诞生。

制造的第一步是改名,经纪人建议诺玛 · 珍妮取名 " 玛丽莲 ",褪去珍妮的大众和稚嫩,诺玛 · 珍妮坚决要加上自己的娘家姓 " 梦露 "," 玛丽莲 · 梦露 " 这个虚拟人物诞生了。

金发,是塑造风情万种的重要 " 里程碑 "。为了充实玛丽莲 · 梦露的形象,蓝皮书模特经纪公司的负责人 Emmeline Snively 告诉梦露,如果她想多工作,就必须漂白头发。" 因为黑发女郎的工作量有限,而金发女郎永远炙手可热。"

红棕色头发的诺玛 · 珍妮向金发梦露转型,最后梦露的头发变成比金色更浅的米白色,也是最具标志性的 icon。根据作家帕梅拉 · 基奥的说法,在梦露的余生中,她的造型师每三周就得使用一次过氧化物和漂白剂以维持头发的白金颜色。随后还有经纪公司的一系列从娇憨邻家女到性感洋娃娃包装:鼻子整形、电解脱毛抬高发际线、训练笑容弧度。

梦露起初缺乏表演经验,人设定位尚不突出,入圈前几年在做模特、当配角、上表演课、整容里度过。反而一次 " 丑闻 " 事件将梦露的性感定位推向市场。1953 年《花花公子》杂志未经梦露同意发布了梦露在 4 年前拍摄的裸照," 梦露裸照版海报日历开售 " 的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海报里,梦露赤身裸体地躺在一条红色天鹅绒上,勾起消费者最底层最强烈的欲望。

工作室想否认 " 丑闻 " 极力压热度,在被侵犯隐私的情况下,梦露冒着断送职业生涯的风险扭转局势,她首先采访中主动承认拍摄裸照的事实,其次表明拍摄裸照的原因:拍片就能拿到 50 美元,这是没钱付房租、寂寂无名小演员的救命钱,摄影师汤姆 · 凯利(Tom Kelley)的妻子当时也在场。

梦露应对裸照的正面态度,反而强化了她 " 性感大胆 " 的金发女郎形象,勾起大众同情、勾起大众欲火、勾起了大众对她的电影兴趣。

更改姓名、造型,梦露性感化的第三个步骤,是反复强化的电影角色。

作为一个好莱坞生产线上的新品,梦露必须和和赫本的贵族公主风、伊丽莎白 · 泰勒的魅惑蛇蝎风、多丽丝 · 戴的邻家少女风形成差异化才好售卖。" 愚蠢可爱的金发美女 ",是好莱坞给梦露的产品定位。

其实平平无奇的 " 好女孩 " 最难扮演,曾经出演过《乱世佳人》的女演员德哈维兰曾说当时扮演 " 好女孩 " 更有挑战性," 电影公司的观点就是,如果你很好,就不够有趣。"

梦露演艺生涯中扮演最多的就是拜金无脑充满肉欲的傻白甜了吧。最经典的一幕除了白裙飞扬,应该就是她在《绅士爱美人》里高歌一曲《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

同一年她还主演了《如何嫁给百万富翁》,两部电影奠定梦露对 " 金发拜金笨蛋美女 " 的统治地位。或许由于梦露塑造的角色太成功、或者电影中的梦露和现实中的梦露看起来是那么相似,梦露无论在做什么,都仿佛在搔首弄姿。

好莱坞不断放大她的性感形象。梦露主演的《尼亚加拉》宣传语相当直白:玛丽莲 · 梦露和尼亚加拉大瀑布,连大自然都无法容纳的汹涌。

给梦露拍下第一个屏幕测试的电影摄影师利昂 · 沙姆洛伊(Leon Shamroy)精准预言,说梦露本人是 " 电影中的性爱 ",导演亨利 · 海瑟薇进一步解释:她可以做出任何动作,任何手势,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暗示。梦露是性爱机制里让巴浦洛夫狗流口水的摇铃。

性感策略大获成功,她每周会收到超过 5000 封来自崇拜者的来信,美国大兵把她选为 " 最有可能解冻阿拉斯加的女孩 ",驻韩美军全营自愿与她结婚,医疗队一致推举她为最想检查的女性。

 

" 你想跟死去的梦露睡在一起吗?"

梦露的性感策略没有因为死亡停止,反而被离奇的死亡注入更多解读、想象、发酵和永无止尽的消费。

" 导演对梦露进行了一次华丽丽的商业剥削 ",是《金发梦露》作为传记片被人诟病之一。电影原着小说 Blonde(《浮生若梦》)是 2000 年最畅销,作者乔伊斯 · 卡罗尔 · 奥茨通过虚构梦露的生活赚得名利双收。

而电影耗资 2200 万美元,虽然的确复刻了梦露留下的经典镜头、幕后、采访瞬间,但看起来还是像梦露吸睛标签大杂烩,她的魅惑肉体、私生活混乱、拜金无脑、精神疾病、跟权贵之间的花边新闻构成了大众想知道的梦露,梦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 梦露 "IP 生前迸发巨大商业号召力,死后她的商业价值仍然被不断被挖掘到极致。

梦露在世时将 75% 的知识产权留给自己尊敬的演技导师李 · 斯特拉斯伯格(Lee Starsberg)。恩师期间梦露的 IP 至少没有被泛滥使用,直到斯特拉斯伯格去世前,他只授权给品牌索尼使用梦露形象拍摄广告。

" 梦露 " 的疯狂敛财,从 1982 年斯特拉斯伯格去世开始。他把房产和 75% 的梦露 IP 权留给妻子安娜 · 斯特拉斯伯格(Anna Starsberg),随后这位从来不认识梦露的女人,开始兑现梦露这张大彩票。

安娜委托专门管理已故名人遗产的娱乐公司 CMG Worldwide 进行 IP 授权,从中赚了几百万美元。梦露形象逐渐出现在各大品牌广告里:耐克、李维斯、Gap、香奈儿 5 号香水,还有 T 恤上、海报上、冰箱贴上。

除了获得源源不断的授权费,1999 年开始安娜拍卖梦露的大量遗物,虽然梦露在遗嘱中表示希望将个人物品送给朋友和同事。

她在肯尼迪总统生日派对上穿的那件经典施华洛世奇礼服被拍卖以 100 万美元成交,前段时间金 · 卡戴珊节食只为穿上这条裙子参加 Met Gala,引发 " 撑破裙子 " 的嘲笑。当代 " 性感辣妹 " 代表金姐,还要遭受和前辈梦露对比的身材审视,也挺讽刺的。梦露母亲留给她的三角钢琴,被安娜以 60 多万美元的价格卖给歌手玛丽亚 · 凯莉。

2016 年,安娜又委托朱利安拍卖行售卖梦露的个人物品。有梦露穿戴过的皮草大衣、手表,她用过的露华浓口红和钱包。还有她做菜的配料秘方、她给精神病医生的亲笔信。

2011 年,安娜将梦露的知识产权彻底变卖,她说 " 我将继续参与其中,热情期待他们的创新理念,并继续以正直的态度继承玛丽莲伟大而永恒的遗产。"

梦露活着的时候是商品,死后仍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贝,她的性感还在被写进可以意淫的广告语。

2000 年初一个美国寡妇在 ebay 上拍卖她丈夫的墓地用来还贷,打出广告语:

"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在玛丽莲 · 梦露的正上方度过永恒时光。"

" 占据这个地方的人可以永远俯视着她。"

这块墓地在洛杉矶韦斯特伍德村纪念公园里,梦露也在这里安息。最后这块墓地有 21 个人竞标,以 460 万美元成交,原来就算是玛丽莲 · 梦露的尸骨,也仍有 " 诱惑力 "。

1992 年时花花公子的休 · 赫夫纳以 7 万 5 千美元买下了梦露墓地旁边的地下室。" 投资洛杉矶的房地产还是不错的,特别是能毗邻玛丽莲的话。"

36 岁死去的梦露永远不会变老,活在好莱坞、媒体商家、大众造的梦里。梦露的专辑作家班纳说" 她活在民族幻想中,也束缚了美国的想象力,一个金发女郎也只能是一个金发女郎。"

可能梦露生前死后也没法摆脱笨蛋美女的标签,留下 " 多情红玫瑰 " 和 " 苦情山茶花 " 两个极端形象。没有女性天生就风情万种,除了她最具商业化的那部分狭隘的特质,梦露还有更多面貌。

她是个专业演员,因为想被观众认真对待梦露在纽约找到李 · 斯特拉斯伯格拜师,想成为一名戏剧专业学生,虽然她已经是名噪一时的好莱坞演员。梦露喜欢读心理学、哲学、诗歌、艺术、戏剧的书,帮助揣摩角色。

她是一位在事业巅峰期反抗好莱坞制片制度的女性。1954 年梦露不愿被迫接受角色,打破限制性合同跟福克斯撕破脸,创办了自己的制作公司——玛丽莲 · 梦露制作公司,期间还被福克斯抹黑,因为梦露态度强硬最终工作室同意重新谈判,她为自己提高薪水并且掌了角色选择权。

她很聪明。女强人梦露,是不是听起来一点也不性感了。" 好莱坞让她心碎纯粹是扯淡,她其实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会察言观色、意志也坚强。" 导演约翰 · 休斯顿曾如此评价。

1954 年的梦露

她喜欢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在 1950 年时期《关于夏娃》(All About Eve)的片场中,她曾被警告不要让工作室高管看到她阅读《黑帮林肯 · 史蒂芬斯的自传》这样的书,林肯 · 史蒂芬斯是美国调查记者,以调查政府腐败出名;梦露曾被选为州民主党核心小组的候补代表;她有每天跑步的习惯,那时候跑步还没成为大众运动;她在家喜欢穿牛仔裤和运动鞋。

梦露最为人所知的仍然是她的风情万种和风情万种背后的美丽、名声和财富。《金发梦露》再次强化这朵苦情花的迷人脆弱感。

但是梦露比观众更清醒,在人生最后一次公开采访里梦露说," 当你出名时,你会以一种原始的方式接触人性。"

在梦露生活的时代,有趣的灵魂永远不如华丽的皮囊。她在自传《我的故事》中写道," 在好莱坞,一个女孩的美德远不如她的发型重要。评判你的标准是你的外表,而不是你的样子。好莱坞是一个他们愿意为一个吻付你一千美元,为你的灵魂付 50 美分的地方。"

六十年过去了,梦露的灵魂和外表,哪个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