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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蔡成杰:吸引力法则

2022-10-05 16:45:07

在ELLETALK第九期开机之时,一贯居于镜后的蔡成杰突然有些紧张,宋佳在一旁笑得开怀,这是她难得“摆弄”导演的时刻。作为不同属性创作者的他们,这场对话,也是逐渐建立同伴关系的过程。

对于不希望重复自己的宋佳而言,普通的平面拍摄,很难打破她心中已然建立的“时尚大片拍摄”的范式。因此第九期我们意欲尝试一些创新,让她现场演一段。对于她和蔡成杰来说,这不失为最天然的互动,与其去创造和构建一种关系,何不让创作回归他们自身——用影像讲故事。

过往经年,从一个镜头到另一个,她得以跨越不同时空,在一段段人生中徘徊、体认,又无一幸免地路过。无数个缪斯,在我你他她的等待之中,被摄取、被凝视;亦被颠覆、被再创造。她说不出电影创作中的偏爱时分,因为每一刻都是未知,如同在胶片上落下一帧的影,那些属于她又超乎于她的瞬间,直至全然冲晒时方能定格。反之,那些静态的影像,亦能为观看带来一份超脱言语的注脚。

拍摄当天,刚忙完《四十四个涩柿子》后期工作的导演蔡成杰乘坐最早的飞机赶赴西宁,还未来得及梳理影片放映的幕后工作,与宋佳一起走向幕前反倒意外成为了此次在FIRST青年电影展现场的第一个工作。

距离上一次处女作《北方一片苍茫》(当时片名仍为《小寡妇成仙记》)在FIRST青年电影展摘得最佳剧情及最佳导演大奖,已经过去五年。而在达成第一部长片之前,他早已倾注了更多时间。早年间,从画框到取景框,他学会了用另一双眼睛看世界。焦距的拉近或推远、色彩的挥洒或舍弃、真实的抛却又寻回……数十年的追逐、选择,皆是他无限趋近电影、无限聚焦于梦中之境的过程。

而梦中之境的重叠时刻,任何人都将作为一个亲历者,在光亮起之处邂逅、相识、重逢。《北方一片苍茫》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让两位惺惺相惜的创作者得以交会,而那时的共振,在翻越时空的山峦之后,终将波至更广处,或许就是此刻。

请跟随以下这份观看指南,参与我们本期的话题互动:

【00:22-01:28】

此次不仅作为一号人物,蔡成杰的第二部长片《四十四个涩柿子》也作为闭幕影片在第16届FIRST青年电影展首映。与处女作《北方一片苍茫》相较,这一次的尝试无论从故事、镜头语言等都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则是以己出发。“前两部还是拍自己比较了解的事”,他如是对宋佳说。

因对大卫雕塑、空间透视的掌握而释怀自己解不出数学题的蔡成杰,通过画画不仅寻获了丢失的自信,也意外获得了别样看世界的方式。尽管最终在艺考中遗憾失利,这段一再重复的梦始终似鲠于喉头的话,如今借用电影《四十四个涩柿子》全部诉诸。

【01:28-03:13】

回忆收到宋佳微信的时刻,蔡成杰坦言对于当时的自己非常鼓舞,他没想过《北方一片苍茫》能把照片里那么远的人带到自己眼前。在此之前,他都是通过影视作品认识宋佳的。其中相对近期上映、故事背景同样发生在北方的电影《诗人》,就令蔡成杰印象深刻。

影片在东京电影节上映是宋佳第一次完整看到影片,观影十分钟后她已然泣不成声。从接到角色那时就深知“夫妻不好演”的她,旁观着陈蕙(宋佳饰)和李五(朱亚文饰)身上那些光阴静淌之痕,岁月如斯、稀松平常之景,感动着,着迷着,也自豪着。

【03:14-04:27】

对于角色的选择标准、表演方法,宋佳一向更偏向直觉,这份直觉取决于她的审美积累。从上戏的第一堂课起,宋佳的恩师李志舆老师就告诉他们“戏剧学院教会不了你什么演技的技术方法,它首先帮你要建立一个正确的审美观。”从事表演的日子年年岁岁如白驹过隙,“审美意识”却在逐次观影、表演之中,在一点一滴的生活之中,盘根错节地伸展,通向多元,成为指引。

而作为导演,蔡成杰在美的“多元性”上强调了每个人的审美自由,但当他处于导演身份之时,他常需要面临一系列选择——团队中的每一位都准备充分,将各种备选方案放在他面前,且往往每一种都可行——这当然很大程度取决于导演经验,但行至最终大部分选择仍然只能从心、即信赖自我的审美。除此之外,于他而言“美应该是捕捉美的过程”,美之所以为美,因其不可预测。

#美是同伴之间的共振#

正如蔡成杰所言,“捕捉美”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每一次都基于当下的瞬时判断,从来不受任何旁的因素限制和影响,审美的自由正是因为它“因人而异”。

但当所有人被淹没在海量的互联网资讯中时,愈发依赖被筛选、被分阶、被定向投喂的信息(甚至波及文化),个体审美在“精致”的口号下却愈发扁平化,市场只围绕需求生产,审美只迎合主流标准。但创作者,理应成为美的开辟者与引领者,宋佳与蔡成杰之间那份惺惺相惜的共振,便是源于“多元”。

常有人夸赞宋佳会挑戏,她在颇为骄傲的同时也会坦率地讲,“这并不是我挑来的,而是你在行业内持续地拍,让业内看到你的能力、你的追求,自然会有相同气场的作品回来找到。”

但熟悉宋佳的人也会发现,她的角色天南海北如此不同,她口中的“相同气场”自然不是指雷同的角色,而是她能通过极富差异化的女性角色,呈现出“矛盾统一”的美感。这也是她身为女性,寻获的拍戏的更深涵义,“这是我有责任,我也愿意去给观众呈现越来越多元化的女性之美。”

【04:48-05:37】

提及“捕捉美”,与两人都渊源颇深的娄烨导演就是典型的代表人物。宋佳与其合作拍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时,大量的即兴段落反让宋佳意识“即兴其实是限制你的自由”,其更考验职业演员的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才是导演希望的有效表达?这在表演之初就应当被明晰。

【05:38-06:33】

无论是导演还是职业演员,在拍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遇到非职业演员。在宋佳的经验中,她会依据非职业演员的状态控制进度,并调整浓度去与其适配。同样的,蔡成杰在拍摄《四十四个涩柿子》时,也曾将权力交给主演,同时他这次的“新玩法”是让两者信息不对等,比如在家长会这场戏之前,先给到饰演家长的非职业演员一些刁难老师的问题,让职业演员随机应变;又诸如职业演员自由决定在适当时刻开始说台词,但非职业演员并不知晓,以此获取他们的真实反映。

【06:34-09:05】

很多时候,宋佳会被问及某场戏是否有“刻意设计”,她会很坦诚的告诉你,有时候她也没有答案。诸如《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三人重逢的车后座,她哼着曲将两位男演员拥在一起,这是她在大荧幕上回看时自己也会起满身鸡皮的画面,但在拍摄现场她并未察觉这一幕的冲击感;诸如《风平浪静》中,她与章宇饰演的宋浩首次产生情愫的那场戏,潘晓霜转身跨在宋浩身上逼问他“你不是说对我没感觉吗”的那一刻,巴掌应声落下,直至拍完之后章宇才对她说,果然这就是小花,当时看着她的时候他一直想着“你抽我呀,你快抽我呀”,结果“啪”一嘴巴就上来了。很多时候这就像是一个实验场,演员们相互之间全然信任、绝对坦诚,就敢于将自己充分暴露于氛围之中。一同浸没,任其反应,激烈的火花或沉默的回响,都是相互的结果。与好演员合作的“红利”宋佳深知,“很多时候那戏不是我演出来的,是他帮我演出来的。”

【09:05-10:30】

从戏剧学院毕业只能获得一些“轻飘飘的花瓶角色”,到《好奇害死猫》真正触及到“创作”是怎么一回事儿,这种与好的演员、好的团队的碰撞,是令很多创作者对电影“上瘾”的瞬间,这种碰撞并不会因为作品的类型而受限。在宋佳的影视作品中,高口碑的除了文艺片外,也不乏优秀的电视剧作,尽管从不为类型设限,但她仍然一再确认的感受是“电影得找到属于它的观众”。

蔡成杰对此也颇为认同,“任何一个电影作品,它只有在完成了见观众这一个环节之后,作品才真正完成了它的生命。”同时,作为对于文艺片和商业(短)片皆有经历的导演,他深知两者的不同,但最终都离不开“好看”二字,他将好看定义为“有效的表达、锋利、没有废戏”。除此之外,创作者从最初就应明确自己的方向,得“真奔着这使劲,不能南辕北辙”。

#电影人与观众的双向奔赴#

在蔡成杰印象中的电影发展史,无论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从胶片到数码,“电影不断更新迭代的过程中,每次大家都很悲观,但是你会发现电影比你想的顽强。”

尽管面对后疫情时代的不确定性,与观众在影院相见的愿望变得愈发艰难,但仍然会有一群陌生人,愿意与你一同等待荧幕亮起,这份信任更是珍贵,但这无疑考验着创作者的耐性。如何在同一个故事上深挖出他人不曾有的洞见?如何让作品抵达属于它的观众?无关商业还是文艺的类型,无关长或短的篇幅,无关创作环境的艰难与否,热爱,就谈不上坚持。“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好故事,看这个故事打到人心里没有”,作品将是你唯一的名片,任何描述、阐释都不如“作品见”。

而宋佳作为演员则更是如此,大众早已习惯透过荧幕了解和理解她。她以师娘(《师父》)呈现何为刚柔并济;她以萧红(《萧红》)盛装倔强与易碎;她以陈蕙(《诗人》)交托出纯粹与欲望的总和;她陪林慧(《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路过单纯,无奈走向世故,走向一无所有……这些矛盾统一的角色,与生活中的她重叠着,每一个都是宋佳,但又与她天差地别。这是她为自己创造的留白,在自我意志让渡于他人表达之时,在感性与理性模糊的边界,她容许自己失语,容许自己破碎,容许自己堕入风眼之中……

有人远观之匆匆一瞥,有人经过短暂停留,但总有人驻足,去感受那种席卷一切又包容一切的力量,去触摸那一瞬的喜乐或悲伤,也穿透这风暴凝望到,那岿立于风眼中心的她,玻璃般晴朗。宋佳视此为最珍贵的礼物,亦是最大的意义。

【10:51-11:49】

拍摄前一天,刚落地西宁的宋佳就参加了“超短片颁奖礼”的活动,集中观看十几部短片让她感受到新一届的青年创作者们“努力在想表达一种独特”,这令她与三年前担任FIRST创投评委时不一样的感受。

随着FIRST的愈发出圈,很多人对于FIRST青年电影展的印象总是停留在“野生”“年轻”“文艺”“出格”等等各种标签之上,甚至聚集于此的青年创作者也是奔此而来。尽管同类型对于表达的“趋同”喂养了当代的高效,却也令“信息茧房”渐渐成为了创作圈的新型“通病”,这种看似的“自我提纯”在任何领域、任何场合都不可避免地发生。

但强调自己仅有两部长片,仍然在奋斗着走出青年导演困境的蔡成杰,对此却有着自己积极的看法“信息茧房应当警惕,但同时也要看到其中的机会。”

从在电视台工作到终于拍摄成自己第一部长片,一直孤军奋战的他,来到FIRST这个人人热爱、尊重电影的场域,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组织”。他的热情有人可以共享,他的困惑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他的成果有人可以全然欣赏,还有类似ELLETALK这样对谈的发生,都源自这份“机会”。

【11:50-12:54】

两人此次以一号人物回归,旁观创作开花结果时,也从更为专业的角度提出自己的新困惑与看法。面对青年创作者那些野性的、迫切的、带着毛边的表达热情,宋佳自三年前参加至今仍坚持认为的一点是,“青年创作者能力得配得上野心”,她开玩笑说很多喜欢娄烨导演的创作者曾因《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而“爱屋及乌”,想与她合作拍戏,但与娄烨导演合作过或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有着非一般的执拗,这源自电影人的那份纯粹,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就是把每一场戏都拍好。而同时他成熟之处在于,他与演员打交道有自己的一套,宋佳称其为非常善于“利用”演员,这种“利用”很多时候会将演员逼到角落,“榨干你身上的每一滴血”,这种极限碰撞之下同时给予绝对的尊重和体面,诸如片场不施加一盏布光的灯,只留下精简的拍摄团队,以更真实的氛围给到演员发挥……影片最终得以如此呈现,身处其中的宋佳最清楚,一切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光靠热情就拥有的,被娄烨导演“压榨”过的她,笑着如是说“你都不是娄烨,我凭啥是宋佳呢?”。

【13:29-14:07】

也是从“青年导演”一路走来的蔡成杰,尽管对年轻创作者抱持着“作品首先是要拍出来”的鼓励,以及更为宽容的态度,但对宋佳的话,他非常认同的一方面是:喜欢或崇拜并不是问题,但“成为娄烨”并不是他认为新导演可取的办法。因为无论是哪种形式的创作,原创感是很重要的一种获得,且每一位导演拥有的条件不尽相同,他人经验或将不再为经验,甚至背道而驰。因此,认识自己相较之更为重要,“整个的创作历程,其实就是不断成为自己的过程。”

【14:08-16:50】

无论是基于对自我的不断剖析,还是对某一领域的不断深入探究,这种不断追逐的创作轨迹,就是风格的形成,而这也从另一层面彰显着一种正向的“沉迷”。而在宋佳看来,意味着最大程度专注的“沉迷”,一定要与“自恋”区分开,她分享早期出演霍建起导演的电影《萧红》时的经历,“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是萧红了,我是宋佳,我在心疼我自己”,这是她曾耿耿于怀多年的一段表演,以此提醒自己,“我可以在欣赏我作品的时候自恋,创作的时候觉得绝对不要自恋。”

#警惕陷入“信息茧房”#

类似《萧红》这样表演的跳戏瞬间,是几乎所有演员都不可避免的理性与感性的冲撞时刻,宋佳称自己也是在近十年才习得在这种冲撞间找到一种平衡。她曾将饰演角色形容成“等一个人”,在她到来之前,你仍可以用他者的角度去猜测她、感受她、梳理她的一切,任自己随日出日落、天晴天阴而潜移默化……至某一刻,就让一切剧本上的范式抛开,精神赤裸地走入片场,这一刻无论是你还是她,都足够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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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段曾经耿耿于怀的表演,她说自己的释然是不得已,如同她偶尔仍然会冒出来的感性时分,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人要是能这么理性,这么精准地活着,人也不是人了对吗?我觉得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不禁联想起着名学者戴锦华老师不久前与大家分享的一段话“可能到毁灭发生,到灾难夺走一切之前,大概我也只能做我会做的、我能做的事情。”对于创作者、对于所有人,都应如此。

成为自己和扮演他人的界限,或许从来都是十分模糊的。任何创作者都是在不断学习的过程中不断打破,但这必定需要经历,需要过程。在两位创作者看来,“踏实、诚恳、质朴地表达”,是对自己负责的方式,亦是对创作、对这个时代负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