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编年的废除，是对时间的反抗。——作者/春枝
“我的篮球职业生涯正式结束了”，在新冠肺炎肆虐人间的艰难时世，43岁的文斯-卡特淡淡地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点。
疫情让NBA摁下了暂停键，也让卡特的退役显得草草仓促。但在卡特看来，比起许多人正被疫情夺走生命，自己职业生涯结束的方式不值一提。
22年，一段漫长的旅程，UFO在NBA长空飞行了四个十年，始于缩水赛季（1998-1999），终于缩水赛季（2019-2020）。
但卡特的职业生涯可一点都不水。
是的，除了八届全明星（四届票王）、最佳新秀，卡特确实拿不出更多过硬的个人荣誉，在同时代超巨中无疑属于吊尾的一员。
以头牌身份带队也不过打到分区半决赛，且他的球队带头大哥标签从2009年离开篮网后就被永久摘除了，生涯最后八年甚至都只能在替补席发挥余热。
在偏见者看来，卡特拥有的无非是扣将的虚名，无法量化、时移世易的人气和依靠时间层累的生涯数据（总得分NBA历史第19位）。
当局者当然可以秉承“第二名就是最大的失败者”的信条自我激励，但如若旁观者也以“除了第一名都是弱者”的心态看球看人，本该美好的一切都将黯然失色。
同理，当卡特的NBA故事落下帷幕，如果你还是执意将他视为两手空空的扣将，那将是对半人半神、对他所经历的时代莫大的误解和不尊重。
作为联盟20多年风云诡谲历史的参与和见证者，从飞天流到地板流，从横空出世的小将到德高望重的叔叔，卡特从无数球迷出生打到他们如今长大成人，犹如一位深藏功与名的时间旅行者。
22年间，许多事情越走越远，一去不复返，许多事情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比如1999年，我们还很难得看到国内电视台的NBA直播，如今依然如此。
不知疲倦的卡特和旧时代的残影相伴而来，不知不觉间也将自己融入时代的幕布中传之后世。
他美轮美奂、行云流水、暴力与艺术完美结合的扣篮技艺拯救了一度鸡肋的扣篮大赛，也重新定义了扣篮，并将自己和所有以扣篮著称的名将区分开来。
尽管后来神仙打架的拉文VS戈登超越了2000年扣篮大赛的难度和激烈程度，但金州之夜和卡特本人之于扣篮历史的意义仍然是划时代的。
他充满老派风骨的运动精神常常被忽略。生涯后期，仍有余勇可贾的卡特谢绝了争冠球队递来的橄榄枝，加盟的都是季后赛边缘甚至根本无缘季后赛但却能保证他一定上场时间的球队，因为“我热爱篮球……我来自一个不会这么做（抱腿躺冠）的时代。”
他对晚辈的激励早已被不断述说，许多人曾经视卡特为偶像，后来又与他同场竞技。人生路上，这种追逐年少偶像的经历无异于梦想成真，而对于点亮后来者前程的前辈而言，同样也是莫大的快慰。
在纪录片《卡特效应》里，杜兰特毫不讳言自己成长过程中最喜欢和最渴望加盟的球队就是卡特领军的猛龙，因为他见证了卡特是如何将一支草创不久的年轻球队带到争冠球队水准的。
1995年进入NBA大家庭的猛龙在得到卡特之前一直是任人蹂躏的弱旅，是卡特带着他们将最好的答案和76人逼入绝境，并且他们距离阻击答案进一步创造传奇也只有一球之遥。
数年之后，杜兰特的梦想在另一支年轻球队中成真——把一支一无所有的年轻球队一步步带到队史的新高度，甚至比前辈走得更远、坚持得更久，尽管他最终和卡特一样都和母队不欢而散。
2004年罗生门式的离队风波让曾经你侬我侬的猛龙和卡特彼此视如寇仇，直到2014年，身穿灰熊球衣重返故里的卡特才得到了猛龙球迷从嘘声到起立致敬的礼遇。怨毒之深，整整十年，也只有时间才能令双方释怀。
爱之深责之切，多伦多人曾经如此深爱卡特，因为是卡特陪伴球队成长并在联盟站稳脚跟，是他让从猛龙从无人问津到备受关注。因此，即便莱纳德入队一年即率队夺冠，但雇佣兵终究难敌真命天子，卡特在多伦多球迷心中的分量依然无人能及。
他几乎以一己之力点亮了NBA版图中多伦多这片篮球荒原，让篮球文化在冰天雪地的北境生根萌芽。某种程度上，这种开风气之先的影响力比猛龙夺得队史首冠更加深远。
特里斯坦-汤普森、科里-约瑟夫、本内特、维金斯，那些当年如痴如醉看着卡特飞天遁地长大的加拿大男孩们，最终都追随儿时偶像的脚步跨进了NBA的大门。
卡特是现代传媒和舆论的受益者，因此成为人人艳羡的人气偶像；卡特也是现代传媒和舆论的受害者，不得不承受逼宫离队、被迫为乔丹让出全明星首发的不白之冤。
但无论功过是非，都构成了卡特退役时为球迷奉上的漫长的光阴的故事。
旅途再长终有尽头，这位联盟“四朝元老”的退隐意味着，曾经在一代球迷中传唱的“西科东艾，北卡南麦”如今终于演完了终章。
在他们之后，我们似乎很难再找到如此贴切、用心，充满人间烟火气、江湖畅快意的外号了——或者说，很难再找到如此众望所归的大佬了。
又或许一时代有一时代之偶像，一二十年后的球迷，也会为陪伴过他们成长的球星退役而赋词说愁。任凭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却抹不掉一代代偶像走过留下的痕迹。
总之——谢谢，文斯-卡特；再见，文斯-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