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讨论中国的脱口秀往事时，王自健是个绕不开的名字。

|作者：咖喱 阿晔

|编审：苏睿

消失了两年多的脱口秀演员王自健再次出现，摇身一变成了热播电视剧《安家》里的“王子健”。

用他的话说，把自己放凉一段，在大家几乎想不起他那个“张嘴便没个正形”的人设时，杀个回马枪，就成了。

可他还是失算了。

剧里王自健饰演一个傲娇的金牌房产经纪人，前一秒跟店长蹬鼻子上脸，后一秒在客户面前点头猫腰。为卖一套房，他能脱掉昂贵的定制西装，低下高贵的头颅，挽起袖口，咬牙切齿上手擦马桶……

这段戳人的表演冲上热搜时，很多观众一眼就认出来了：诶，这不就是那个《今晚80后脱口秀》的“小王爷”嘛。

没错，这心酸又搞笑的命运，是戏里的王子健，也是戏外的王自健。

在这个“全民脱口秀”的时代，“草莽结义”的李诞、池子、王建国红透半边天，而他们全部是从《今晚80后脱口秀》走出来的段子手。以前的幕后班底如今一个个在台前火出了圈，而帮他们开启脱口秀大门的王自健却渐渐从大众视野中消失，不得不说是命运弄人。

难怪脱口秀最火的这两年里，不断有人提及那个话题——“李诞越火，我越想念王自健”。

闯社会全靠嘴皮子

从小抱着收音机听相声的王自健，大概很早就意识到自己要靠一张嘴皮子闯天下。

上小学时，他学着收音机里马三立的腔调说相声，逗得同学们哈哈笑，还差点因为一段讨喜的相声免去老师的一顿责罚。因为闹事儿在班里被孤立，他就给同学讲笑话拉拢人心。

说笑之外，他的处事态度就是活脱脱一个混不吝：

逃课去倒卖汽车零件，跑中关村给人攒电脑，高二因为打架斗殴一气之下退了学，而自己报名考试还真考上了个大学，结果进校一年打架又被强制退了学……

初入职场，他写过枪稿、软文，做过编导，可始终觉得没有逗人笑有成就感。

2009年，王自健辞掉工作，正式从一个相声票友变成了专职演员。

他虽然说话有点大舌头，却完全不影响抖梗。跟专业出身的相声演员比不了功底，他就拼话题，时事热点一个不放过。一年后，他就上了道，成立了相声班社“第二班”。

那时的王自健每天穿着大褂，在北京鼓楼西大街小茶馆里说上几个小时的相声，逗得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相声圈一度还流传着一句“听相声要么郭德纲，要么王自健”。

·在“第二班”的时候，王自健（左）在台上讲相声。

2011年，他和搭档张伯鑫的一出《歪唱太平歌词》在网上爆红。98分钟的表演里，王自健以嬉笑怒骂损人不带脏字的话风，把大家关心的油价、房价、北京空气调侃了个遍。

东方卫视策划人叶烽后来回忆，看这段表演让他笑到半死，也帮他锁定了新节目的“当家花旦”。

当时正值周立波带着《壹周立波秀》从东方卫视出走，叶烽急需新节目来补空缺。很快，为王自健量身打造的《今晚80后脱口秀》腾空而出。

房奴、富二代、选秀等热门话题的选择，嬉笑怒骂中针砭时弊的风格，受到很多“80后”和“90后”的追捧。

节目虽然安排在深夜档，但收视率一路攀升，很快就冲到全国收视率第二，成为东方卫视的王牌栏目。

爆红背后是巨大的工作量，一周一露脸的王自健要身兼策划人、撰稿人、主持人等多个角色，一度忙到“吐血”。可台里领导还关切地问：“小王，咱能不能一周双播啊？”

不得已，一支“段子手军团”在全国范围内开始集结。李诞、池子、王建国、赖宝等人纷纷入场。

·《今晚80后脱口秀》中的李诞、王建国。

这些人一开始只存在于王自健的段子里，以“我有一个朋友叫蛋蛋……”的形式频繁出现。到了2015年左右，节目组为了增加可看性，硬逼着李诞、王建国等编剧走到台前，大家才发现：嚯，还真有这个人！

整整5年时光，王自健凭一己之力，带着他的“段子手军团”将国内第一档真正意义的脱口秀栏目做到了极致，也让脱口秀真正走向了大众化。

事业停摆，感情失意

可是，渐渐地，节目的短板开始显露。难以把握的选题尺度、难以维系的冠名商，再加上一变再变的播出时间，属于王自健的这个脱口秀舞台，终于也像北京相声园子的舞台一样，迎来了冷清的那天。

2017年8月，王自健在《今晚80后脱口秀》的故事走到了终点。

他站在舞台上，说了一句“这五年有你们真好，愿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愉快”，随后，便在微博上和观众们正式告别。

改换班底的《今晚80后脱口秀》终究没能“活”过那年年底。而就在同一年，《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开始热播。

这两档节目背后是同一家公司——笑果文化，其团队几乎脱胎于《今晚80后脱口秀》。

人们看到昔日站在王自健身旁的那些老熟人——李诞、建国、池子、思文——在新舞台上谈笑风生，唯一不同的是没了王自健的身影。

当初风头正劲的王自健，为什么没能成为笑果文化的核心人物，至今没有定论。有人甚至在节目中问李诞，是不是跟王自健闹掰了。李诞的回答是：应该没掰吧。

“他（王自健）说，脱口秀他已经说腻歪了。”

王自健曾经出去到企业年会上说脱口秀，结果下面一帮人忙着推杯换盏，根本没人拿表演当回事。他很不高兴，故意说了很多屎屁尿的段子，然而人家该吃吃该喝喝。自那之后，他就不爱出去走穴了。

在他看来，喜剧得是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要快乐，否则毫无意义。

而随着流量时代的到来，比起在脱口秀中调侃生活中的种种现实问题，观众们更爱看明星爱豆的八卦绯闻。

王自健不愿意这样做脱口秀。他说：“视频如果只追求点击量就完了。因为网络的底线太低了，导致这个有爆点大家就这么干，不去仔细琢磨怎么做点更困难的事。”

尽管如此，2017年1月，《吐槽大会》第一季第一期上线时，王自健还是给老朋友捧场，去当了主持人。

也是在这次节目里，他向观众坦白自己抑郁症爆发，而这不仅导致他暴瘦，还让他失去了事业心。

节目中，他没有提及抑郁症爆发的原因。但后来6月份，他在微博自曝已经离婚一年半，并且当初一手创立的“第二班”也给了前妻。

感情失意、抑郁症爆发、事业停摆，王自健似乎突然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此时此刻，我挺好的”

王自健曾在微博里分享了一件事：

一个小伙在街上认出了他，很认真地问现在哪里能看到他的节目。他尴尬地回了一句“我不做这个了”，小伙子扭头就走。王自健说，小伙子不是没有礼貌，只是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难过。

王自健说得很轻松，却惹得评论区一片唏嘘。

2018年，微博上出现了一个热门话题：想念王自健。

网友们刷起了关于王自健的种种回忆，他忍不住回了一句：“各位，我活着呢哈。”

那一刻，大家笑了——王自健依旧是那个张嘴就有趣的男人。

不过在一次访谈中，王自健说：“我愿意让观众慢慢忘掉我原来的身份，因为我不甘心做一个只能逗人笑的人。”

从大众视野中消失的那段时间，他读了很多书，在微博里时不时发表点感慨：

“空烦恼三言话本，白读了左传春秋。只待得一场没来由的粉墨，也不知哪里登台，如何下场。”

“居然2019年年末才读了老舍先生的《猫城记》，惭愧了。推荐给所有人。”

他似乎正在慢慢找回让自己快乐的方法，然后换了一种方式与观众见面。

2018年，他参加了《一本好书》的录制，讲了《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去年底，他又参与了这档节目的第二季，讲的是《怪诞行为学》。三句话一个包袱的讲法，让网友直呼：再来一本！

他还跑到电影《一车四仆》里出演周小俊；连续两年登上央视春晚舞台，在小品《站台》里演好老公，在《机场姐妹花》中扮乘客；如今，出演《安家》里的王子健，他“翻红”了。

今年1月初，池子和笑果文化的解约风波波及到了王自健。毕竟，在讨论中国的脱口秀往事时，王自健是个绕不开的名字。

王自健知道后发了一条微博，这或许是他现如今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过去的事就是用来怀念的。我们每个人要面对的都是未来。猜测，不管准不准确，对于以后的事情恐怕都没什么帮助。几篇文章又怎么能说得清是是非非，周公王莽呢。最后，此时此刻，我挺好的。”

此时此刻，他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