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资深主笔 雷墨

　　将“不可预测”进行到底，这是特朗普的逻辑。至于后果如何，似乎不是他在乎的问题。

　　美国当地时间12月18日上午，美国多家媒体曝出一个突发消息：美国国防部与拜登团队的权力交接，被叫停。

　　根据率先曝出这则消息的美国Axios报道，下达这道命令的是代理国防部长克里斯托弗·米勒，时间是12月17日晚上。

　　

　　（“Axios新闻网”报道截图）

　　报道称，米勒的这道命令，震惊整个五角大楼，弄得最近一直忙着权力交接的军方官员们，一脸懵。

　　有五角大楼官员向美国媒体透露，不明白是何事促使米勒叫停权力交接，也不清楚他的行为是否征得了特朗普的同意。12月18日下午，特朗普与米勒在白宫会面。截至发稿，美国媒体上还没有这次会面的相关消息。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特朗普的召见，绝不会是对米勒“违背上意、擅自做主”兴师问罪。

　　在离交出总统大权仅一个月之际，特朗普到底想干什么？

休假、停工

　　从美国媒体报道的情况来看，叫停国防部权力交接，是特朗普及其身边的忠诚派，发起的又一次突然袭击——以休假的名义。

　　12月17日白天，拜登的过渡团队本想按照原定安排，与国防部相关人员举行会议。但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当天的会议被取消了。

　　擅长报道白宫内幕消息的Axios报道称，米勒是在12月17日晚上，向五角大楼下达停止权力交接的命令。从时间点来看，米勒很可能是先在小范围内要求执行决定，然后再正式发布命令。

　　

　　美国国防部代理部长克里斯托弗·米勒（图源：华盛顿邮报）

　　在多家美国主流媒体跟进报道后，国防部网站上出现了一份以代理防长米勒名义发布的声明。

　　这份全文不到400个单词的声明，第一句是这样写的：国防部将继续为“机构检核小组”（拜登团队里负责权力交接的成员）提供必要的支持，以确保我们国家和国民的安全。

　　然后，声明对国防部在权力交接中所做的事情做了说明，并列出了好几组数据：与265位官员举行了139次会面；回应了161次信息请求；提供了4400页控制级非公开情报，以及900页解密情报。该声明称，“任何时候国防部都没有取消或拒绝任何会面。”

　　根据这份声明，接来下的两周时间，国防部的主要任务将转向实施“曲速行动”（特朗普在今年5月宣布的防疫计划，主要内容是加速新冠疫苗的研发、病毒检测以及疫苗分发等）。该声明还表示，在双方同意休假安排（holiday pause，从12月18日开始）之后，涉及40位官员的大约20次面谈，将推迟到明年1月1日之后。

　　

　　（国防部网站上以代理防长米勒名义发布的声明）

　　据美国《国会山报》报道，国防部官员在回应这则消息时称，与拜登交接团队的的会面，只是重新安排，合作还会继续。而且，在休假期间，相关的资料文件，还是会提供给拜登团队。

　　美国《星条旗报》援引国防部匿名官员的话称，这个决定不是卡什·帕特尔（米勒的幕僚长，负责国防部权力交接事务）或者米勒的阴谋，只是放缓了交接程序。

　　但是，拜登团队方面，提供的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首先，根本没有米勒声明中所称的“双方同意的休假安排”。据《国会山报》报道，拜登过渡团队主任约汉内斯·亚伯拉罕说：“让我把话说清楚，没有所谓双方同意的休假安排。”他还补充说：“事实上，我们认为这段时间进行简报和其他接触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事情很清楚，拜登与特朗普团队里，肯定有一方在撒谎。

　　

　　据美国《防务新闻》报道，还真有记者问了这个问题：拜登团队是不是在批评米勒撒谎？

　　拜登过渡团队发言人詹·普萨基回应说：“我们没有必要传递那种信息，关于我们提供的信息，我觉得你们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她还说：“提供关于权力交接的不实信息，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我们当然倾向于事情照常推进，那是我们的希望。”

　　此外，对于米勒声明中所说的“任何时候国防部都没有取消或拒绝任何会面”，亚伯拉罕做了直截了当的反驳。他对媒体表示，得益于一些部门的建设性合作，过渡团队在较短的时间里取得了积极进展。“但我们也遭到了一些阻挠，包括国防部里政治任命的官员（暗指米勒及其幕僚长，他俩都是特朗普在11月9日任命的）。”

　　亚伯拉罕所说的国防部阻挠权力交接，并非空穴来风。

　　《国会山报》18日报道称，这是最近以来国防部第二次阻挠权力交接。第一次是12月初，在特朗普的授意下，国防部阻挠其权限范围内的官员会面和情报分享。但那一次很快在外部压力下作罢。

挖坑、捅刀

　　“我们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背后捅刀。”被特朗普解雇的前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在特朗普没有放行权力交接时，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说，“他（特朗普）会竭尽所能，让即将上任的拜登政府日子不好过。”

　　虽然权力交接在11月23日启动了，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博尔顿的判断不仅没有失效，或许还更有警示意义。11月3日大选结束后，特朗普的一系列操作，很难说不是在给拜登挖坑，甚至捅刀。

　　

　　（特朗普）

　　担任参议员30多年的拜登，对美国政治、权力运作的熟悉程度，在如今美国政界能与其比肩的人并不多。如果算上八年的副总统经历，那“老司机”角色绝对是无人能及了。也就是说，如果一切正常、顺利，明年1月20日入住白宫的拜登，能迅速进入执政状态，不需要传统上的“总统实习期”。

　　但是，特朗普硬生生地在给拜登制造“仓促上阵”的效果。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权力交接是个非常复杂而艰巨的过程。拜登需要任命的官员多达4000多位，其中有1200多位需要走参议院听证流程。正常情况下，两个月时间让重要官员就位，挑战也不小。

　　2000年小布什对阵戈尔的那次大选，11月7日投票后，12月12日最高法裁决后，最终胜者才确定为小布什。但是，在12月12日之前，小布什与戈尔就佛罗里达州的选举结果打官司期间，时任总统克林顿，就指示政府相关人员与小布什团队分享与国家安全相关的简报。因为，在美国总统权力交接中，国家安全是最受重视的领域。

　　

　　（小布什与戈尔）

　　拜登就没那么幸运了。11月7日选举结果基本明朗后，不承认败选的特朗普，直到11月23日才允许美国总务管理局启动权力交接。在这个过程中，拜登团队不仅无法进行权力交接，还收不到依据《总统权力交接法》应该得到的简报。

　　据美国媒体报道，当时，拜登团队只能在外围使劲，与离开了特朗普政府的前官员接触、了解情况，为权力交接做准备。为了获得国家安全方面的信息，他们甚至向美国的国防承包商打听消息（因为国防承包商有一定的获知情报的安全许可）。

　　拜登的“不幸”还有那么一点讽刺的意味。在11月23日前，当选副总统哈里斯，能以参议员的身份获得一定的安全情报信息，但没有任何官职，也没有议员身份的当选总统拜登，只能靠打听。

　　所以，就有了后来拜登的忍无可忍：“很难理解这个人（特朗普）是怎么想的，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拜登）

　　从拜登团队的角度看，如果说选举诉讼尚在游戏规则范围内，但特朗普故意拖延权力交接，则是在直接伤害拜登。特朗普拖延得越久，留给拜登组建执政团队的时间就越短，入主白宫后顺利施政就越困难。

　　再后来，权力交接终于上路了，但拜登的白宫之路依然坎坷。

　　国防部权力交接被叫停，可以说是特朗普给他挖的一个大坑。甚至，坑里还可能有一颗炸弹。

　　2000年的那次大选，因为选举争议而延误了权力交接。2001年，小布什就任总统的100天时间里，走完参议院听证程序的官员，数量只有2009年奥巴马政府同期的一半。

　　后来，负责调查911事件的美国“911调查委员会”在最终的报告中，就指出了国家安全团队没有完全到位，可能导致小布什政府应对911恐怖袭击，在时间上比较仓促。

　　该报告建议，总统权力交接中，国家安全团队的任命应放在优先位置。正是遵循了那份报告，小布什政府与奥巴马政府的权力交接，双方都认定为“完美”。

　　

　　当地时间2020年11月8日，美国前总统、共和党人小布什就拜登在2020年大选中的表现向其表示祝贺。小布什发布声明称，他已经分别与拜登和哈里斯进行了交谈，祝贺“当选”。（图源：美联社）

　　代理国防部长米勒，在声明中也提到了“完美”（flawless）。他的逻辑是这样的：国防部今后把主要精力放在应对新冠疫情上，就是为了确保完美的权力交接。从另一个层面看，米勒所说的休假是“定向”的，只针对权力交接，国防部还会忙着应对新冠疫情。

　　“双方团队不能共事，其后果远远超过明年1月之后。”亚伯拉罕不仅感受不到“完美”，还异常焦虑。美国智库企业研究所学者科里?舍克对媒体表示，拖延国防部权力交接既无耻又危险。“代理国防部长做出的这个决定，将是他短暂任期里（两个多月）能被长久记住的行为。”

　　新美国安全中心学者洛伦?德容格?舒尔曼，曾参与过从小布什总统到奥巴马总统的国防部权力交接。她对目前的情况表示严重担忧，“让新政府的国防部尽快开展工作，不是一个可以选择的问题，因为国家安全没有假期。”

疗伤、自残

　　11月3日大选投票结束，尤其是11月7日拜登宣布胜选后，特朗普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永远没有出现的翻盘。

　　“特朗普将成为我们的总统”，2016年大选结束后希拉里在败选演说中说的这句话，或许永远不会成为特朗普的参照。除了在推特上宣布“我赢得了大选”，特朗普团队还发起了一系列选举舞弊诉讼，试图做出将选举拖入加时赛的效果。

　　但这些操作算不上加时赛，充其量只是大选的幕后花絮。

　　大规模选举舞弊诉讼，遭遇了大规模的失败。12月8日，美国最高法驳回了特朗普要求阻止认证宾夕法尼亚州选举结果的上诉，让他的“翻盘”希望烟消云散。12月14日，美国各地选举人举行投票，正式选举拜登为下一任美国总统。这个结果，让特朗普看到了木已成舟。

　　对于特朗普的近况，路透社最近的文章有这样一段描述：“虽然特朗普在四年任期内，都表现得很外向，但最近几周他基本上都避开公众视线，主要是通过推特与外界沟通。除了一次强调新冠疫苗研发速度的公开讲话以外，他几乎没有什么行为表明他在专心治理国家。”

　　特朗普在自我疗伤。

　　多位白宫官员对美国媒体透露，大选结束后特朗普情绪低落、心情沮丧。或许他觉得，整个美国都应该跟着他一起悲伤。

　　特朗普在推特上像复读机一样重复“选举舞弊”，说明他内心真的认为自己的第二任期，是被剥夺的。

　　所以，在自我疗伤的同时，特朗普还在“硬扛”。12月18日，他在推特上警告共和党的参议员们强硬起来，“不然你们将失去共和党。我们赢得了总统选举，大赢。我们要争取，不能让民主党偷走选举!”

　　

　　（推特截图）

　　给拜登挖坑、威胁共和党，特朗普的这些做法，客观上都是美国在“自残”。

　　叫停国防部权力交接后，特朗普还会做什么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大选结束后的一系列操弄，负面后果不会随着他离开白宫而消失。

　　特朗普把自己塑造为“选举舞弊”的受害者，已经产生了政治效果。他敢于公开威胁共和党议员，底气来自于目前他在共和党内的高支持率。路透社和益普索集团11月中旬的民调显示，68%的共和党人对选举被操弄表示担忧。

　　民调还显示，55%的美国成年人认为11月3日的大选结果是合法、准确的，比例比2016年下降了7个百分点。28%的人认为选举被操弄了，比例比2016年上升了12个百分点。

　　也就是说，特朗普把自己塑造为“选举舞弊”的受害者的行为，与美国民众对选举体系信任度下降之间，呈现的是正相关性。

　　

　　（推特截图）

　　特朗普迟迟不承认败选、阻挠权力交接，在美国的选举政治中开了一个先例：如何在大选结束且自己败选的情况下，继续打击政治对手的当选合法性。特朗普擅长的是恶化危机，而非解决危机。

　　这个逻辑，在他败选后依然有效。

　　但这个有效，对美国的选举政治与民主体制，很可能不太妙。

　　相关推荐：

　　美媒：美代理防长下令停止与拜登过渡 五角大楼震惊

　　据美媒“Axios新闻网”当地时间12月18日独家披露，美国代理国防部长克里斯托弗·米勒（Christopher Miller）已下令全面停止与当选总统拜登的过渡团队进行交接合作，并形容“此举令五角大楼的全体官员感到震惊”。

　　随后，米勒解释称过渡会议被暂时推迟，将在假期结束后（新年后）重启。但拜登的过渡团队却出面予以反驳，称并未与美国防部就假期后重启会议达成共识。

　　11月23日，美国总务管理局通知拜登团队开始过渡交接工作。而美国防部当天也曾发表声明表示，将立即启动权力交接计划，并称已联系了拜登团队。

　　

　　“Axios新闻网”报道截图

　　报道援引一名美政府高级官员的消息称，当地时间17日晚间，米勒命令五角大楼的官员取消了原定将举行的一场过渡会议，交接合作有可能将在假期结束后恢复。官员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米勒采取了这一行动，也不确定此举是否得到了现任总统特朗普的批准。

　　“Axios新闻网”还披露，米勒所下达的这一指令让美国国防部全体官员都感到颇为震惊，并形容这是迄今为止，特朗普政府高层对拜登团队释放敌意和不信任感最为严重的一次。

　　对于这一消息，美国国防部的一名高级官员试图淡化。这名官员将米勒的决定描述成“延期”，并称：“最后几次预定的会议将推迟至新年后，我们近期还有20多个会议须按计划进行，参加会议的国防部工作人员早已不堪重负。”

　　“这些高层领导人不仅要完成日常工作，还要花精力在过渡工作上。我们需要在假期里休息两周，之后仍会致力于实现富有成效的过渡。”这名国防部官员表示。

　　据“Axios新闻网”随后跟进报道，在媒体报道此消息后，美代理国防部长米勒在一份声明中也确认，原先的过渡会议已被推迟，并称经国防部和拜登团队一致同意后，这些会议将在假期结束后重新安排。

　　而在18日晚些时候，拜登过渡团队执行主任约翰内斯·亚伯拉罕（Yohannes Abraham）却反驳了五角大楼方面对此事的回应。他对记者明确表示：“让我说清楚，双方没有就假期问题达成一致。”

　　亚伯拉罕还表示：“事实上，我们认为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这段时间所有简报会和其他交接工作都必须继续，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推迟之后更是如此。”

　　虽然自大选结束后，特朗普迟迟不愿承认自己败选，并始终阻扰总统权力交接工作。但在11月23日，美国总务管理局（GSA）还是通知了拜登团队，称已准备好启动正式的过渡进程。

　　也是在同一天，美国国防部也作出了回应。11月23日晚间，美国防部的声明写道：“（美国）国防部已知悉，美国总务管理局（GSA）正依照《总统过渡法案》为拜登与哈里斯的过渡团队提供大选后的相关资源和服务。国防部当晚已联络拜登与哈里斯的过渡团队。国防部将基于总务管理局的决定，立即启动支持权力交接的计划，以专业、有序、高效的方式在选举后提供服务和支持。”

　　
　　相关报道：

　　要和拜登斗到底？美国防部突然宣布暂停与拜登过渡合作，内讧开始

　　美国高级政府官员周五(12月18日)告诉Axios，代理国防部长克里斯·米勒(Chris Miller)下令在整个五角大楼范围内停止与拜登过渡政府的合作，这震惊了整个国防部的官员。周五下午，拜登过渡团队主任约汉内斯·亚伯拉罕(Yohannes Abraham)反驳了五角大楼对此事的官方回应，他告诉记者：“让我明确一点:双方并未就假期达成一致。”

　　

　　亚伯拉罕继续说：“事实上，我们认为在这段时间内继续举行简报和其他接触很重要，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尤其是在确定推迟之后。”他指的是特朗普政府推迟承认拜登为当选总统。

　　米勒在这篇报道发表后的一份声明中说：“司法部从未取消或拒绝过任何采访. ...在双方同意的明天开始的假期之后，我们将继续交接工作，并从今天开始重新安排会议时间。”

　　据Axios报道，特朗普政府官员没有排除假期暂停后恢复合作的可能性。官员们不确定是什么促使米勒采取了这一行动，也不确定特朗普总统是否批准了这一行动。

　　报道称，米勒的举动震惊了整个五角大楼的官员，这是特朗普政府最高层对拜登团队的敌意和不信任的最大爆发。

　　周三晚上，《华盛顿邮报》发表了一篇报道，揭示了如果拜登停止修建特朗普的边境墙，将节省多少资金。之后，五角大楼高级官员对拜登团队的愤怒升级。特朗普政府的官员将泄密归咎于拜登过渡团队。

　　特朗普总统的团队和拜登团队之间的会议一直在进行，此前由于特朗普政府迟迟没有正式承认拜登为当选总统而推迟了会议。

　　然后在周四晚上，米勒命令整个大楼的官员取消预定的过渡会议。米勒是在11月9日被任命的，当时特朗普刚刚在选举后解雇了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Mark Esper)。

　　美国国防部一名高级官员试图淡化这一举动，称这是“将最后几次预定的会议简单地推迟到新年之后”。

　　这名官员说：“我们今天和下周还有将近24次会议，会议的数量让国防部工作人员不堪重负。”

　　“同样是这些高层领导，他们需要做日常工作，也被过渡活动消耗了. ...由于假期，我们暂缓两周。我们仍致力于实现富有成效的过渡。”

　　五角大楼暂停过渡工作 拜登团队：不同意！

　　12月19日消息，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消息，拜登过渡团队当地时间18日表示，他们不同意与五角大楼官员在“关键的权力移交”阶段暂停两周。

　　

　　此前，美国国防部代理部长米勒称五角大楼与拜登过渡团队双方都同意作出为期两周的“假期停顿”。

　　“双方没有就假期休息达成共识，”拜登过渡团队执行董事当天在回应美国防部暂停与拜登团队过渡工作一事时表示，“我们认为这期间简报会和其他安排都很重要，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米勒此前声明承认，五角大楼推迟了与拜登过渡团队原定于18日举行的一系列会议，称这些会议将在假期结束后重新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