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今年8月在约翰内斯堡的金砖国家峰会上。 Pool photo by Gianluigi Guercia
为挑战美国这个主要竞争对手的影响力，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与两个反西方国家携手，他宣告与俄罗斯的伙伴关系“无止境”，承诺支持朝鲜的立场“坚定不移”。

但上周俄罗斯总统普京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碰面后，两人萌生出的兄弟情也许并不像乍看上去那样是习近平乐于见到的。

平壤与莫斯科之间更密切的关系可能会减少两国对北京的依赖。这个结果可能会削弱外界眼里中国在结束俄乌战争和限制朝鲜核武器计划的全球谈判中的影响力。

“我认为习近平未必乐于见到金正恩和普京在中国边境那边相互热情示好，”首尔延世大学研究中国问题的鲁乐汉(John Delury)教授说。他表示，金正恩和普京有理由通过加强双边关系，来寻求对“在三边关系中占优势的”中国有更多的自主权和砝码。

可以想象，俄罗斯能够从朝鲜获得更多的武器，以加强它在乌克兰的战争。而朝鲜能从俄罗斯获得援助或技术上的帮助，加强自己的核武器计划。

“所有这些活动都将在中国家门口发生，却不受其控制或影响，”鲁乐汉说。


据朝鲜政府提供的这张照片，俄罗斯总统普京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上周三视察了俄罗斯的东方航天发射场。 Korean Central News Agency, via Associated Press
对中国来说，朝俄合作可能会鼓励两国升级它们的挑衅行动。

这可能会让中国政府头疼，因为北京想避免在控制平壤和莫斯科上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它也一直寻求防止邻国与华盛顿越走越近。金正恩不停地进行导弹试验，已成为韩国和日本在上个月决定搁置历史分歧，与美国签署三边防御协议的原因之一。

外界对中国如何应对朝鲜和俄罗斯的看法或许此刻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事关紧要，因为中国正在努力提高它的全球领导地位。中国认为自己在过去四十年的经济发展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加上体量之大、军事实力之强，使其倡导另一种世界秩序、一种美国不再是仅有的主导超级大国的世界秩序正当合理。

为了强调这点，中国外交部上周三发布了《关于全球治理变革和建设的中国方案》，提出赋予发展中国家更多权力，避免“阵营对抗”，中国的这个说法指的是美国领导的将世界分割为不同集团的努力，这让人想起冷战。

中国吸引力的主要目标是“全球南方”以及对西方不满的国家。但中国重塑世界秩序的目标要想在长远上取得成功的话，需要得到更广泛的支持，包括来自美国在全球的盟友的支持。

在这方面，习近平几乎没有取得多少成功。由于他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默示的支持以及对自治的台湾越来越咄咄逼人的主权主张，中国与以西方国家为首的许多国家的关系已极大疏远，其程度是自1989年“六四”大屠杀以来未曾见过的。中国试图改变外界的看法，至少在乌克兰问题上提出了政治解决方案，派了和平特使，但这些努力在西方国家被视为主要服务于俄罗斯的利益，因此受到了广泛的驳斥。

即使现在，中国也必须权衡它希望外界视其与俄朝密切合作的程度。据听取了韩国国家情报局情况介绍的韩国议员的说法，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曾今年7月建议俄朝中三国进行联合军事演习，以对抗美韩日本在东亚地区的三边合作。


台湾今年7月汉光军事演习的一部分是反登陆演习。由于习近平对自治的台湾越来越咄咄逼人的主权主张，中国与以西方国家为首的许多国家的关系已极大疏远。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曾在小布什政府和奥巴马政府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白宫中国事务主任的韩磊(Paul Haenle)表示，对北京来说，这三个（每个都有自身领土野心的）与西方对立国家的轴心关系表面上的巩固可能只会损害中国的利益。韩磊说，这种做法会与中国批评“阵营政治”的言论相矛盾，还将增加美国的盟友们与华盛顿更紧密地保持一致、支持其呼吁对中国采取更严厉限制的风险。

韩磊曾在2007年至2009年期间担任小布什政府代表，参加了所谓的朝鲜核裁军六方会谈。他说，那时候，中国似乎更愿意搁置与美国的分歧。外界曾希望中国会利用自己作为朝鲜唯一的盟友及其贸易、经济援助的主要提供国的地位，在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上对平壤施加影响力。

现在，朝鲜问题是中国拒绝与美国讨论的一长串问题之一，其他问题包括气候变化、军方交流，以及芬太尼问题，除非美国做出让步。北京想让华盛顿放宽对中国获得美国先进半导体技术的限制，不再给予台湾支持。

“我参加六方会谈时的语境更多是关于无核化，地缘政治只是背景，”韩磊说。“现在的情况已相反。”

“为了对美国有战略影响力，中国已决定靠近朝鲜，”他继续说。

这使得中国对平壤影响力的任何削弱都会引起北京方面的担忧。金正恩三年多来首次出国访问去了俄罗斯，而不是中国，其象征性意义显而易见。中国也将对俄罗斯可能向朝鲜提供的任何可能加强朝鲜核武器计划的技术支持保持警惕。


首尔上个月一个新闻节目播放的有关朝鲜导弹发射的报道。中国将警惕俄罗斯可能向朝鲜提供的任何可能加强朝鲜核武器计划的技术支持。 Jeon Heon-Kyun/EPA, via Shutterstock
“俄罗斯和朝鲜在政治和经济上合作不会对中国产生太大影响，但如果有涉及核武器或核武器运载工具的军事合作的话，那会增加东北亚地区的不确定性，影响中国周边的稳定，”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肖斌说。

虽然朝鲜是中国唯一的条约盟友，但两国关系有时并不稳固，并非总是像毛泽东曾经描述的那样“唇齿相依”。2017年，中国加入联合国安理会旨在阻止朝鲜核武器和弹道导弹计划的制裁后，两国关系曾降温。平壤用异常尖锐的语言猛烈抨击北京，指责其“行为卑鄙”，“听从美国的指挥”。

2018年，在金正恩访问北京，与习近平首次见面后，中朝关系有所改善。中国曾一直对金正恩与美国总统特朗普计划举行的会晤感到紧张，担心双方最终达成重大协议，将中国排除在有关朝鲜半岛未来的谈判之外。

“如果说中国有战略目标的话，那基本上是维持稳定。他们对解决问题不感兴趣，”乔治城大学外交学院及政府学系教授车维德(Victor D. Cha)说，他也是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朝鲜事务首席研究员。平壤反复无常的行为可能会令北京烦恼，但只要朝鲜政权作为针对驻韩美军的缓冲继续存在下去，北京就能容忍这些行为。

“他们要的是缓冲，”车维德继续说道。“他们不支持朝鲜半岛统一，他们只是不想让朝鲜的事情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