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会见到访的中国领导人习近平。（2023年3月20日）


习近平对莫斯科的访问虽已结束，但对国际局势的搞局效应刚刚开始。本次访问普京给足了习面子，习则回报普京巨大的支持，由双方发表的《关于深化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来看，中俄结成了实质上的联盟，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

在习飞往莫斯科的前一天，习普二人同时在对方媒体发文，已见出双方关系的特殊性。因为这种安排相当罕见。习将此次访问定调友谊之旅、合作之旅、和平之旅。友谊是针对中俄关系本身的；合作表明两国会在一系列的议题上互相支持、互相配合，不只在经贸、能源、科技、文化等方面形成紧密合作关系，也在地区热点、全球问题和国际关系等涉及地缘政治的事情上协调立场，共同发声；和平意味他此行带着和平使命，暗示要调解俄乌危机。

习访俄亦是对抗之旅

但是，习没有说的，他这次出访也是对抗之旅，对抗谁？美国。联合声明有两个关键词，一是合作，二是反对。有人数了，声明中提到“反对”不下30次，如反对一切形式的霸权主义、单边主义、强权政治，反对冷战思维，反对阵营对抗，反对搞针对特定国家的小圈子，反对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行为，反对“筑墙设垒”、“脱钩断链”，反对单边制裁和极限施压，反对国际人文合作政治化，反对以国籍、语言、宗教、政治或其他信仰、民族或社会出身为由歧视文化、教育、科学、体育界人士，等等。声明也干脆不隐瞒，指名道姓批美国，公开点名就有8次，没点美国名的地方则更多，如指美国抱守冷战思维，推行“印太战略”等，可以说，共同抗美的态势非常明显。

以往中俄的联合声明，或者中国和某个地区大国的联合声明，除双边关系外，也会涉及一些地区和国际热点问题。但这次范围之广、话题之多是之前没有的，举凡当今发生的地区和全球关注的事件与话题，例如，禁止生物武器公约、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美国部署反导系统、AUKUS、人工智能、气候变化、北约的扩张、日本核污水排放、朝鲜导弹发射，乃至非洲的问题，中俄都表明态度和立场。实际可以把这看作一份全球治理清单，中俄要对这份清单表达自己不同的看法。问题还在于，中国在以往这类声明中，很少公开点美国名，即使点名，也不像这次次数如此多。摆明习已下定决心，要破美国的局，在全球治理和国际多边秩序的构建上，联合俄罗斯，走自己的路。现在再回头看两会期间习公开发言指责美国一门心思只想围堵中国，就不单是兴之所至偶尔为之，而是有意识要表明一种不想再忍美国打压的对抗姿态。

中俄的深度捆绑

习在开启他的第三任期后，中国的外交有了一个很大转向，即同美国对着干。然而，要和美对抗，以中国的力量还不够，需要帮手。美国综合实力比中国强很多，背后尚且有一个西方阵营，习也要组一个朋友圈，于是打出多边主义、国际关系民主化、全球化的旗号，以中国所能主导的上合组织、金砖国家以及东盟、海合会等和中国有密切联系的全球南方国家的一些组织为平台，试图构建一种新的全球安全秩序。而在中国的朋友圈中，俄罗斯是最好的帮手，不仅俄罗斯和中国同在上合、金砖等组织中，更是因为俄虽已国力衰退，但毕竟余威还在，仍是一个强大的核武国家；此外，因俄乌战争，莫斯科陷入同西方整体对立的态势，也迫切需要中国的帮助和支持，包括经济上对中国的更深依赖，从而对北京的要求更可能配合。

尽管中俄两国出于共同抗美的需要深度结合，不像西方更多建立在共同价值观的基础上，然而，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它们利益结合的基础就不牢靠。原因在于，中国与美国的对抗以及俄罗斯与西方的对抗是结构性的，双方对抗的广度和强度要超过冷战，一时半会缓解不了，恐要持续一个较长时期。美国已经明确宣布至少未来十年都是美中竞争时期；俄罗斯因为俄乌战争唤醒了欧洲对它的恐惧，将自己置于整个西方的对立面，而西方对乌克兰的武器支援以及对俄的制裁，也让它彻底失去对西方尤其是美国的信任，尤其考虑到俄罗斯自冷战结束后就有一种被西方深深欺骗的感觉，即使以后普京不当权，要莫斯科重新信任西方，也很难。

可以说，未来两边的对抗会进一步加剧，中俄任何单独的一方要跟西方进行激烈角逐，都毫无胜算，故为避免失败，双方必然走在一起，在战略上深度捆绑。正如中俄在联合声明中所强调的，俄罗斯需要一个繁荣稳定的中国，中国需要一个强大成功的俄罗斯，彼此视对方为外交的优先发展方向。

不过，尽管中俄都宣称，两国关系不是类似冷战时期的军事政治同盟，而是超越该种国家关系模式，具有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的性质，3月26日普京在官方电视台上说，俄罗斯“没有同中国建立任何军事联盟”，双方的军事合作是“透明的”。

但实际上它们就是一种结盟关系，是一种实质联盟，其结盟性质现阶段在军事上确实没有美国和它的西方盟友那样明显和紧密，可最近几年，两国军事上的合作和互信有了很大提高，在联合声明达成后，不排除今后在武器的联合开发以及军队的演练上合作的层级会上升。在政治上，两国关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政治同盟，其目的就是对抗美国，或许还有西方（对俄罗斯而言），此种对抗已进展到开始构建国际体系。

中俄同盟谁为大谁为小

既然中俄现在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同盟关系，那么在同盟内部也就具有主从之分，这是同盟必然具有的特性，历史上的同盟皆如此。比如中苏同盟，苏联是盟主，领导者；中国是盟员，被领导者或追随者。谁是领导者，谁是追随者，取决国家力量的大小。俄罗斯在后冷战时期国力衰退，中国则崛起，双方的实力发生了变化，这种情况近几年更加明显，尤其在俄乌战争发生后，俄罗斯的处境进一步恶化，俄中关系如外界一般认知的，是中主俄从，这次习的访问，双方签署的联合声明对全球治理和世界新秩序的主张，基本表达的是北京的立场和看法。俄罗斯的经济，也开始整合到中国的经济体系里。

当然，俄罗斯的国力虽然有了很大衰落，但它还保存很强的军事实力，是核武大国，整体实力比毛泽东时期的中国强多了，所以俄中关系不可能表现得像当年的中苏关系，俄罗斯只是中国的小老弟；而且，对有着大俄罗斯主义，怀抱着昔日苏联帝国梦的普京来说，也不愿意在双方的结盟中甘居中国之下，所以普京在发于《人民日报》的文章中指出，从质量角度看，俄中关系没有领导者和追随者，他是要暗示和提醒中方，不能把俄罗斯当小老弟看待，不可随意支使俄方。习亦清楚这点，因此双方之间特意在形式上表现出平等。

中俄和美国的角力将在习这次访俄后全面铺开，这会是两种世界观和世界秩序的对决。

世界媒体看中国：中俄结盟与欧美日反应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日前高调访问俄罗斯会晤他的好朋友俄罗斯总统普京，使国际社会更加担心中国和俄罗斯联手挑战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美国主导的以规则为基础的世界秩序。习近平访俄对当今世界意味着什么仍是过去几天媒体报道评论的重点话题之一。

新西兰担忧中国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援助

在舆论被中共当局严密操控的中国，虽然“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既今天俄罗斯攻打乌克兰，明天就是中国攻打台湾）的欢呼声似乎销声匿迹，但是中共仍同俄罗斯一道拒绝把正在进行中的战争称作战争。俄罗斯称之为“特别军事行动”，中国则称之为“乌克兰危机”。

在声称对俄乌战争保持中立的中国有可能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援助的消息传出后，美国及其盟国表示，中国提供这种援助将后果严重。中国否认曾经给或要给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武器。

但中国的否认未能平息国际社会对中共有可能提供武器支援的忧虑。美联社3月25日从北京发出的报道说：“新西兰外交部长马胡塔在跟中国外长会晤时表达了对中国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援助支援针对乌克兰的战争的关切。

“新西兰外交部长办公室星期六发表了她在北京发表的提请谨慎的发言。几天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结束了对莫斯科的访问，访问期间，习近平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相互赞美，畅谈深厚友谊。

“马胡塔对中国的为期四天的访问开始于星期三。这是新西兰外长自2018年以来首次访问北京。这次访问时机尴尬，因为习近平在同一个星期访问了莫斯科。在国际刑事法院表示希望以涉嫌战争罪对普京进行审判之后，习近平的访问給普京提供了外交支持。

“就乌克兰战争问题，马胡塔对中国外长秦刚说，新西兰政府强烈谴责莫斯科的‘非法入侵’。她的办公室表示，马胡塔外长还提出了对新疆人权状况、香港自由减损、南中国海争端以及海湾海峡局势日益紧张的关切。”

习近平与普京的联盟影响深远

路透社3月26日从莫斯科发出报道说，“俄罗斯总统普京星期天在电视广播中表示，俄罗斯和中国没有正在结成军事联盟，两国武装力量之间的合作是‘透明的’。几天前，他在克里姆林宫接待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

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政治科学教授、《注定战争：美国和中国能否逃脱修昔底德陷阱？》一书作者格雷厄姆·艾利森认为，对当今世界影响最为深远的中俄联盟包括军事联盟已经形成，只是没有正式宣布，而这种联盟的关键组成部分是习近平与普京的联盟。

艾利森3月23日在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上发表文章说：“习近平2012年成为中国最高领导人之后访问的第一个外国领导人就是普京。自那时以来，两人已经进行了40次一对一的会晤，是两人分别与其他国家领导人会晤次数的两倍。普京称习近平是他的‘最好的心腹之友。’普京2018年说，习近平是跟他一起过生日的唯一的世界领导人。习近平2018年授予普京友谊勋章，称这位俄罗斯总统是他的‘最好的、最亲密的朋友。’”

艾利森指出，尽管美国很多观察家认为中国和俄罗斯由于历史和实际利益的原因很难结成真正亲密的联盟，毕竟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大片土地是从中国抢夺的，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中国与俄罗斯在外交、经济、军事方面的实际联盟关系已经形成。

在经济方面，早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前，中国就取代了美国和德国成为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自乌克兰战争以来，中国与俄罗斯的贸易猛增，为受到西方国家制裁的俄罗斯提供了经济生命线，其中包括帮助俄罗斯继续能进入金融市场融资。

艾莉森写道：“尽管西方国家实施制裁，力图使俄罗斯得不到关键的技术，中国对俄罗斯的集成电路出口2022年翻了一番。在所有的领域，只要給俄罗斯提供援助又不会招致重大代价，中国就提供了。这种情况跟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武器违反美国的制裁不同。中央情报局局长伯恩斯自己最近说中国在‘考虑’，但‘不乐意提供’。”

虽然很多美国人不认为中俄军事合作那么重要，但两国军事合作在切实进行。艾利森指出，中俄海空军演习几乎每月都有，俄罗斯和中国军队参谋部现在也就美国核武现代化和导弹防御对两国的战略威慑构成的威胁进行坦率的、细致的讨论；几十年来，俄罗斯一直小心不把最先进的武器技术卖给中国，现在则出售它最好的东西，其中包括S-400防空导弹系统。两国还分享情报和威胁评估，在火箭发动机研发方面合作。

艾利森文章的标题是“习与普京有全世界影响最深远的没有宣布的联盟关系——这种关系变得比华盛顿如今的正式同盟更为重要”。其文章的结尾是：“因为习近平和普京不仅是现在的中俄两国领导人，而是任期实际上没有截至日期的领导人，美国必须明白它正在与之对抗的是全世界影响最为深远的联盟。”

乌克兰战争中的中俄联盟问题何在

在习近平访问罗斯之前，声称愿意跟乌克兰和俄罗斯都维持友好关系的中国外交部发表“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的十二点声明，提出了所谓的中国和平方案。

日本主要报纸《东京新闻》3月24日发表社论，标题是“中国的和平外交是针对美国优势地位的战略”。社论说：“中国正在俄罗斯侵略乌克兰问题上展开谋求和平的积极外交。假如能有和平当然应当欢迎，但中国的战略是否是谋求跟俄罗斯加深关系，巩固反美阵营，在国际社会谋求阻击美国的优势？

“侵略战争已经延续一年，中国突然启动谋求和平的行动令国际社会感到意外。2月下旬，中国发表敦促‘和平与对话’的立场声明。这个星期，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莫斯科与普京总统举行首脑会谈。会谈后双方发表联合声明，称俄罗斯认为有关谋求外交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提案是‘建设性的’。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中国反对美国等西方国家制裁俄罗斯，尽管中国声言要充当和平的斡旋者，但中国亲俄的姿态十分明显。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中国没有要求俄罗斯从乌克兰领土撤退。在这种情况下呼吁停战和外交就难免变成承认俄罗斯对乌克兰领土占领的正当化。假如中国不明确表明尊重乌克兰主权的立场，即使是实现停战，也可能是給俄罗斯时间可以调整战争布局。

“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本来应当是持有谴责俄罗斯违反联合国宪章继续侵略乌克兰的立场，而不应当把持续为自卫而进行战斗的乌克兰与俄罗斯的侵略相提并论。中国不谴责侵略，扩大俄罗斯产原油的进口，采取种种方式支持俄罗斯。随着侵略战争的长期化，世界经济复苏被拖累，给中国自己也造成重大打击。这大概是中国促和的原因。

“中俄联合声明说反对‘利用自由民主向他国施压的做法’，可以说再度明确展示了中俄两国对抗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和平不应成为制造混乱的借口。就其对美战略而言，中国应严格避免对俄罗斯能产生有利影响的其他国家施加压力。”

俄乌战争使欧盟重新估量与中国贸易关系

在俄罗斯正式发动对乌克兰的侵略战争之前，欧洲联盟一度以为加强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有助于约束俄罗斯的损害国际秩序和实行侵略的冲动。战争开始之后，欧盟大大改变了对俄罗斯的看法，也改变了对中国的看法。

法新社3月26日报道说，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星期六（3月25日）表示，欧盟希望避免像先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一样依赖跟中国的经贸关系。博雷利在指出先前欧洲“过分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时候说，“我们发现（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先前是和平的建筑砌块，但也可以是到头来伤害我们的武器”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莫斯科对输往欧洲国家的天然气实行限制，迫使欧洲国家寻找其他供应渠道。博雷利说，欧洲国家对俄罗斯天然气的这种依赖“使普京以为他可以入侵乌克兰而不用承担任何不良后果，欧洲不会做出反应，因为欧洲成为天然气消费的人质，它消费的40%的天然气来自俄罗斯。”

法新社的报道说：“博雷利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圣多明各举行的伊比利亚-美洲峰会上发表讲话时说，‘我们希望避免与中国的关系让我们像过去那样依赖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