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芬兰、瑞典提交“入约”申请近一个月来，北约成员国内部尚未对此达成一致意见。与此同时，俄罗斯方面也多次对北约“第六轮扩张”发出警告。据北约官网显示，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将于本月12日至13日出访瑞典和芬兰，并将分别与两国领导人进行会晤。

据央视新闻报道，芬兰、瑞典忙着融入北约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乌克兰战事，而在北极。俄罗斯驻北极理事会高级代表科尔丘诺夫近日表示，北极地区正在变为军事行动的“国际舞台”，芬兰和瑞典申请加入北约无助于维护这一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为此，俄罗斯北方舰队正在北冰洋巴伦支海加强演练。



▲央视新闻报道称，北极成军事“国际舞台”

北冰洋50%以上的海岸线为俄罗斯领土，在北极地区的军事部署和能源开采对该国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红星新闻记者观察到，在北极理事会的8个成员国中，只有芬兰、瑞典和俄罗斯不是北约成员国。芬兰、瑞典“入约”将加强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影响力，届时俄罗斯将在北冰洋被北约国家“包围”。

一旦芬兰、瑞典加入北约，北极地区的安全格局将出现什么变化？届时，作为北极理事会唯一的非北约国家，俄罗斯是否会在能源开发上面临“北极困境”？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军事活动日益增加，该地区是否会成为未来军备竞赛的主舞台？红星新闻邀请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及国际问题研究院副教授、国家领土主权与海洋权益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章成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

北约对俄战略挤压推进至北极

俄罗斯北极战略“举步维艰”

受俄乌冲突的影响，多年来奉行中立的芬兰、瑞典5月宣布踏上“入约”之路。有分析称，一旦两国加入北约，将意味着北约实现第六轮扩张，并预示着欧洲安全格局出现重大变化。绵延1300公里的俄芬边界不仅将直接导致北约的陆地边界扩大一倍。另外，俄罗斯在波罗的海地区和北极地区也将被北约国家“包围”。

章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俄罗斯拥有北极圈内最广袤的陆地领土，并在北极海域沿岸国中拥有最为漫长的海岸线。俄联邦自然资源部的官方数据认为，俄罗斯占有约620万平方公里的大陆架海床，其中多达300万平方公里的部分位于俄属北极海域。在北极理事会8个常任理事国中，只有俄罗斯、芬兰、瑞典不是北约成员国，而俄罗斯还是目前的轮值主席国。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北极理事会中有俄方参与的工作自3月3日起被暂停。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北极理事会中有俄方参与的工作自3月3日起被暂停。

有分析称，北极地区此前被认为是“北约国家在北极和俄罗斯合作的成功案例”，但芬兰、瑞典的行动转变使得该地区的安全风险在增加。

“同为北极理事会成员国的芬兰和瑞典一旦加入北约，势必在军事态势上严重威胁到俄罗斯西北侧翼的安全，并将北约的对俄战略挤压进一步前推到俄北极地区，这毫无疑问将大幅加剧北极地区的紧张气氛。”章成指出，在俄罗斯看来，其“战略空间”多年来一直在不断遭受北约的蚕食和侵蚀，确保位于俄西北侧翼的芬兰、瑞典处于中立地位是极有必要的。

据央视新闻援引俄罗斯战略文化基金会网站刊文报道称，北极地区被视为未来能源的主要储备区。据估计，北极地区的石油储量约占全球的13%，而天然气储量约占全球的30%，其中大部分位于俄罗斯境内。



▲俄罗斯位于西北部摩尔曼斯克州别洛卡缅卡的北极液化天然气项目

章成向红星新闻介绍称，在俄罗斯占有的大陆架海床中，超过一半的大陆架海床（约390万平方公里）蕴藏有丰富的油气资源。北极地区能源价值对俄罗斯的战略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与此同时，俄罗斯在破冰船的数量和质量方面也遥遥领先于西方竞争对手。

章成指出，芬兰、瑞典加入北约可能将加剧俄罗斯在北极的能源开发上所面临的困境和挑战。首先，俄罗斯北极能源资源的陆海分布及其对应的开发技术存在“不匹配不均衡”问题，陆域的能源资源开发潜力早已达到上限。受限于技术水平、西方制裁以及恶劣复杂的自然环境等因素，俄罗斯对开发具有更大潜力的北极海域可谓是“举步维艰”。

其次，从俄属北方海航道乃至整个北极东北航道的整体条件来看，北极航道的运输能力目前仍然十分有限。同时，还面临着西方主要航空巨头的“围堵”。2019年10月，西方国家的航运巨头签署了一项《北极航运公司承诺》，集体约定不使用北极航道进行航运业务。



“这一决定除了明面上标榜的环保主义旗号，事实上也有航运之外的政治博弈因素，或者至少说是政治动因和经济动因交织。”章成告诉红星新闻，“西方一直指责俄方，使用北方海航道需支付昂贵的破冰、领航、护航、救助费用，并面临种类繁多的关税。”因此，西方国家可能通过“不合作的态度”，对俄的北极航运业务和能源资源开发业务形成从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双重打击。

大规模军演+“北极防御”凸显美野心

北极恐将成为大国安全对抗主战场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北约因在北极地区举行大规模军演遭俄罗斯谴责。今年3月14日至31日，多个北约成员国在挪威北部举行了为期两周的“寒冷反应-2022”大型联合军演。随后，俄罗斯驻北极理事会高级代表科尔丘诺夫对此表示，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军事活动日益增加，参与者还包括非北极地区的国家，“这只会增加发生意外事件的风险，还可能对脆弱的北极生态系统造成严重破坏。”



▲“寒冷反应-2022”大型联合军演（资料图）

章成对此分析称，北约在俄乌冲突背景下实施北极军演，其背后意图就是在西方全方位、立体化压制俄罗斯的大棋局中添加打出一张“北极牌”，并且向俄罗斯展示西方“无死角”的军事施压实力。他还指出，俄罗斯历来重视其在北极的“绝对支配实力”，尤其在该国的北方海航道水域。通过在北极的大规模军演调动，北约想传达的信息就是“西方有实力侵入俄心理上的地域禁区”，并且试图增强对俄的“现实和心理威慑效果”。

除了大规模联合军演，美国军方近期声称计划投资数十亿用于“北极防御”，并且将在北极地区开展更多行动，包括对其位于格陵兰岛西北海岸的空军基地进行现代化改造。另据央视新闻报道，英国国防部日前高调发布“北极战略”，将派遣海军陆战队“未来突击队”引领北极军事行动。



▲据央视新闻报道，英国国防部日前高调发布“北极战略”

报道称，北约在“北极军事政治扩张的活跃度”明显上升，凸显其意图扩大北极地区影响力的野心。为了作出回应，俄罗斯北方舰队正在北冰洋重要陆缘海巴伦支海加强演练，该海域是俄北方舰队的重要布防区。5月底，俄护卫舰还在巴伦支海试射“锆石”高超声速巡航导弹。有分析指出，俄方此举不排除有威慑芬兰和瑞典的作用。

章成向红星新闻表示，自特朗普政府以来，美国就持续强化在北极的军事资源投入，推高北极地区的军事化水平，这一北极战略也得到拜登政府的延续。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军事活动日益增加，这表明“美国在北极问题上对俄罗斯的认知更加具有对抗性和攻击性，逼迫其他参与北极事务的国家按认知状态站队的针对性意味极为浓厚。”

章成指出，西方正在将以往超脱于其他传统地区安全对抗议题之外的北极地区，带入至与俄罗斯的整体对抗之中，使北极地区的安全形势不可避免趋向恶化，加剧了北极地区“安全困境”与“同盟困境”两相叠加的恶性循环。对于正陷入与西方对抗的俄罗斯而言，美国强化北极军力部署的行动，无疑也将加剧其战略上的不安全感及其对北极方向的地缘安全焦虑。连日来，为应对芬瑞两国加入北约的可能性，俄罗斯已经在调整和加强俄芬边境以及北极地区的军力部署。



▲在北极地区的军事演习的美国部队

“对其他北极地区国家而言，美国此举显然会进一步抬升北极地区的军备竞赛水平，加剧各国对北极地区的竞争态势。”章成指出，美国此举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其他北极国家“随美起舞”的强势表态，包括加拿大、瑞典、挪威在内的北极国家已经选择以加强军备的方式缓解其面临的安全风险，但是“这种行为只会提高各方面临的安全威胁水平，导致所有国家更不安全，并最终引发更大规模的军备竞赛和安全对抗。”

红星新闻记者 胡艺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