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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与土地

2019-12-18 04:01:59

农民与土地,本来就是一个有机的结合体,与土地打交道,和土地形成相濡以沫的关系,和土地建立起水乳相融的情感,用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换取粮食和报酬。农民,就是长期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者;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须,离开了土地,农民就意味着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基础。

耕者有其田,农民就需要有耕作的土地,这一点无需置疑。有土地而不太愿意耕作,或者干脆抛荒不种,让好端端的耕地长满杂草,这就不得不令人质疑,到底是什幺原因使农民愿意抛弃自己耕作的土地,让耕者废其田呢?

我常常深思这一问题,企图寻找答案,企图找出其中的所以然,但令我困惑。

七十年前,农民的土地,主要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大部分农民基本没有土地或者有少量的土地,这种土地分配极其不公平的现象后来被打破,“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之后,农民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那一场运动虽然有一些过激行为,但对于社会的发展无疑是进步的。尽管被剥夺土地者的后代至今依然耿耿于怀,但历史的车轮已去,无法阻止,再怨天尤人已经毫无意义,不可更改的事实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模样,我们只能够面对,只能够学会默默承受。

耕者有其田,那种愿望的实现的确让许多没有土地的人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子,幸庆了好一阵子,但几年之后,他们分得的土地马上又归为国有、归为集体所有,没有归于国有集体所有的只有房子和少量的菜园子,田地,山场、水产等等,这些土地,私人没有权利买卖交易,一切都是国家和集体的,只有人,只有部分房产,还没有完全归于国有。

于是耕田、于是种地,一切都是以生产队为基础单位进行,上工收工,都要听从队长的安排,粮食分配也要听从队长的安排,上工记工分,分配粮食按工分多少计算,劳动人口多的分配的粮食就多,劳动人口少的分配的粮食就少,没有劳动的力的就意味着你要饿肚皮。按劳取酬似乎是很公平的一种分配方法,事实上是极端不人道的、不科学的。

表面看来,集体劳动是很能够调动人的劳动积极性的。但事与愿违,实际上,集体劳动时的个体也严重存在一种消极怠工的现象,及所谓的磨洋工,偷懒特别严重,也许大家都这幺认为:做好做坏都一样,反正熬一天就是一天的工分,于是就磨洋工,于是就磨工分。消极怠工的现象产生的效率特别低,再加之瞎指挥、机械主义和教条主义作梗,生搬硬套,住队干部和生产队长的观念不同程度带有主观色彩,大多数农民是在强迫下进行被动劳动的,劳动的付出和劳动的获得不能够成正比,辛辛苦苦劳动一年时间,到头来依然是饿肚子,依然是难以解决吃饭的问题。

集体劳动,农民个人对于土地没有管理权和支配权,加之劳动又是在被动的状态下进行的,土地不能够取到应有的作用。

但是,那个时候,集体劳动,打出的口号是“人定胜天”,“战天斗地”,大兴水利工程,修水库、修堤坝、修水渠、移河造田运动,千人上马、万人上马过程,肩挑背驮,用木轮车推,用板车拉,工地上红旗飘扬,喇叭喊破天,几千人、上万人,在水利工程上一干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那是何等的壮举,那个时候,在山区县市,几乎每个县都有几座中型水库,每个区都有几座小一型、小二型水库,每个村都有几座小三型水库或者大的塘堰,专门用于蓄水灌溉之用。

这些水库至今依然在发挥作用,时隔四五十年,人们想起那个时候修水库时候的情景,留在心里的总有太多的惊叹和怀念。

我没有见过修水库时候的动人场景,但参加过造河运动、造梯田运动、植树造林运动、垦荒运动,那都是大集体时,人和自然的斗争,这些斗争有的因为违背自然规律,最后成为泡影,但大部分还是有利的。

但是,任何事总是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尽管与天斗、与地斗,但粮食问题一直是难以解决的大问题,农民依然饿肚子,农民依然贫穷,最主要的原因是大集体完全限制了个人思维,捆住了手脚,粮食歉收,经济也没有真正盘活,耕地面积虽然增加了,但收成减少了,土地发挥不了它应有的价值所在。

印象最深的是大集体栽秧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搞双季稻,早稻收割,正赶上梅雨季节,早稻割在田里,没有晒干,就匆匆捆起,马上又要犁田,没有时间挑草头,就放在田埂上,夜里也是忙忙碌碌扯秧,等把晚稻秧栽下田,在去挑草头,结果,早稻大部分都发芽生秧,收到的谷子其实很少,等晚稻快要成熟时,又遇到冻雨,晚稻其实也是收成了无。

最主要的是当时的住队干部大都很死板,插秧一定要按照尺寸来,不符合规格,一律犁去重新栽,弄得许多农民怨声载道,但又不好反对顶撞。

上世纪六十年代到其实年代末期,农村大集体劳动的基本状况就是农民个人完全失去了自主权,听命于领导,劳动的积极性没有充分发挥出来,劳动的效率自然就很低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也就是改革开放初期,田地到户,那个时候叫承包,农民在种田方面开始有了自主权。初次分田到户的时候,许多农民有些茫然而无措,当然更多的是怀疑,怀疑这种政策到底能够持续多久,心理上是担惊受怕的。

怀疑也好,担惊受怕也好,农民必须要吃饭,必须要种田,于是就开始在这种复杂的心理支配下劳动着,如果解决了粮食问题,解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

最动人的是收割扬场时候的场景,一堆堆新谷垒得山高,木掀铲起新谷,抛向空中,脸上充满喜悦之色,心里乐滋滋。家里大柜小柜装得满满的,连坛坛罐罐也都装满了新谷。

但是,好景不长,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和九十年代初期,农业税、九提留猛涨,农民种田基本上是赔本的,每个人农业税和义务工大都是几百元,遇到一家几口人,一年要上缴的农业税就是上千元或者几千元,而田地的收入根本达不到这个数,也就是说,农民种田一年,不吃不喝,买去所有的粮食,反而不够缴纳农业税,还要倒贴几百元或者上千元。于是就有了“打白条”这样的怪现象。
这样的情景在农村大约持续了近二十年,农民种田出现了新的危机。还在天无绝人之路,一部分年轻人去城市打工、卖苦力,能够挣到一部分钱,除了上缴农业税之外,多少能够补贴一下种田种地所带来的亏欠。

到了二十一世纪初期,农业税寿终正寝,成为历史,农民种田,不但不缴纳税收,还享受国家的多种补贴。多种的惠农政策,恐怕是几千年来,对于以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绝无仅有,开历史之先河。按说,农民自己种田,不但没有税收,反而还享受国家的多种惠农政策,大可以高枕无忧地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可是问题又来了,农民种田,只能够解决基本的温饱问题,不能够彻底摆脱贫困,不能够迈向小康之路,说白了,就是难以富裕起来,要想富裕,最好的方法还是去城里卖苦力、打工挣钱。

有人算了一笔账:一亩田的稻谷收入顶多两千多元,除去肥料和人工的投入,折算出来的纯收入也就一千多元,一年的正常开支最起码也要五六万元,最低也要一两万元,这笔钱从哪里来,当然还是靠打工,打工一天最少挣一百元,多的能够挣三四百元,一年下来,好的能够挣到十多万元,少的也能够挣两三万元,除去必要的开支,多少还是有结余的。

每个人都会算这笔账,土地挣不来钱,种庄稼虽然不是赔本的买卖,但它不是走向小康富裕的途径,于是就有了新的抛荒现象。

农民弃田地,任其荒芜,耕地的面积越来越少,乡村凋敝,许多地方成了空村、荒村,变得人烟稀少、杂草丛生,往日繁华热闹的乡村越来越变得孤寂冷落,变得杳无人烟。乡村的概念,农民的概念也变得复杂起来。

乡村的路,农民的路到底向何处去,我们不能够过早的下结论,时间,也许就能够证明一切。但留下的思考,应该让我们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