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兴书

注：本文选编自11军纪念文集《苍海军魂》，原标题《难忘者阴山的日日夜夜》

1984年“两山作战”时，我在31师92团3营机枪连任指导员。4月30日，我们与友邻部队一举攻下者阴山后，全营奉命坚守者阴山。我带领本连二排配属7连坚守1250高地（者阴山主峰高地）。原来认为守一个星期就交给边防团，谁知一个星期没交，一个月没交，一守就是半年多，直到以后全军实行轮战才交出阵地。

者阴山防御阵地

在者阴山坚守的经历，让我终身难忘。

刚上阵地那会，越军企图趁我军立足未稳、偷袭我方阵地，放冷抢冷炮，夜间搞点小动作是常事。记得有一天晚上，忽然前沿阵地枪声大作，我们随即提枪上阵，摸黑走到前沿战壕时，枪声才慢慢停下。前沿排长报告，有战士发现阵地前有黑影移动就开枪，当时我们还认为是过于紧张搞得虚惊一场，只是让大家提高警惕，防止敌人偷袭，但也不能草木皆兵。

当夜无事，第二天到前沿阵地一看，在我们埋设地雷的地方，像野猪拱红苕一样出现一些新土和土坑，埋设不久的地雷被一个个掏出。这就是当时传说的“越军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摸到阵地前排雷”的事。

者阴山主要阵地示意图

自那以后，但凡夜间谁也不敢马虎，大多是子弹上膛，抱抢睡觉，生怕越军搞偷袭。

连指挥所是工兵建的，当时在山头反斜面打了一个10多米长，2米多高，3米多宽的一个洞，支上木料用抓钉固定作为支撑，有点像电影里上甘岭的坑道。坑道里住了10个人，有七连连长王军，指导员李春头，从营里下来的副教导员童庭辉等干部，加上4个通信员，还有从团直通信排配属的2个通信兵。

者阴山防御阵地，战士在构设猫耳洞

不久就到了雨季，由于经常下雨，坑道从掉土开始，慢慢发展到漏水。有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泥土不时掉到脸上，水也漏得厉害，副教导员童庭辉似乎有预感，忙叫大家每人1小时轮流观察，以防出事。在那个环境下，平时都是早晨八九点才起，那天童副教导员6点就起床查看，发现坑道顶上已裂开口子，于是叫醒大家迅速跑出坑道。大部分人刚跑了出来，只听“轰隆”一声，整个坑道一下塌了下来，有两个战士想多带点东西，结果被埋在了里面。

为了救人，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来一个排，拼命向外挖土，挖到一定深度后，又用钢钎钻个洞，让里面的人透气。30个人奋战了5个多小时，才将两个战士救出，还好塌方时他们躲在了里面，有空间才没有受伤，休息半天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副教导员细心，及时通知我们跑出来，像小山一样的泥石流垮下来，我们中间可能有人永远躺在那片土地上了。

“脸上有胡子，手上有棍子，喜欢光身子”，是当时防御阵地上官兵的三大特点。其实这并不奇怪，长时间不理发，是男人都长胡子，只不过有的胡子长一些罢了。者阴山主峰海拔1250米，手上有根棍子，是为了上山下山省些力气。由于不分天晴下雨都住在猫耳洞，衣服上泥水汗水侵蚀，草绿色的军衣糊上厚厚一层泥土，变成了灰色。加之修工事、挖战壕磨损，大部分人的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当时正处于夏季，气候炎热，穿烂衣服也不舒服，因此许多人都喜欢光着身子，再说有好的衣服也舍不得穿。

者阴山防御阵地，用波纹钢加固后的猫耳洞

阵地相对巩固后，来的客人就多了。除部队内部的，还有媒体的记者，体验生活的作家和文艺工作者，当地领导，大学生等。但凡有客人上山，我们也很注重仪表，要求着装整洁，并要在入口处站好哨，所有官兵舍不得穿的好衣服必须穿上，没好衣服的破衣服也要穿上。

一次，60医院组织上阵地慰问，来的大部分是女兵，她们除了表演文艺节目外，还准备了针线包，给大家缝补破衣服。这时7连有几个战士对一个女兵说：“我们指导员的裤子破了，去给他缝补一下吧。”

女兵很老实地来到指导员李春头身边，说：“指导员，我给你缝俩针。”

“不缝，破裤子穿着还凉快些。”

谁知，那女兵揪住了裤腿执意要给他缝，结果将李春头闹了个大红脸，吓得落荒而逃。全场官兵哈哈大笑。因为大家都知道，指导员没有穿内裤，一条裤腿从大腿破到脚跟，近距离接触必然泄光，哪还敢让女兵来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