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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的地缘雄心:为什幺土耳其对奥斯曼帝国念念不忘?

2020-05-15 18:00:30

土耳其

一位土耳其问题专家称,土耳其是伊斯兰和西式现代主义的融合。

中东地形图

埃尔多安和普京都雄心勃勃,因为他们都执着于地缘政治论。普京知道,任何负责任的俄罗斯领导人,都要确保俄罗斯在诸如东欧和高加索等地区拥有某种缓冲地带;埃尔多安则明白,土耳其必须在近东地区成为一股实质性力量,从而为他在欧洲获得影响力。

土耳其与周边

与邻国相比,土耳其并算不弱小,因此其始终不甘扮演大国的跟班和棋子,只要机会合适,总试图充当独立的地缘政治棋手。但与真正的列强比较,土耳其又不够强大,以至每次当更大的地缘政治玩家参与进来时,土耳其不得不委曲求全,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土耳其

埃尔多安的问题是,土耳其介于东西之间的地理位置,有着历史与地缘的逻辑。

埃尔多安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土耳其惨遭瓜分,凯末尔主义兴起


1913年形势图,红线间是土耳其战后领土异动范围,左上角塞尔维亚新拓南方疆土(浅蓝色),科索沃就在其中。

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是战败国,连同威廉德国和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一起,战胜方协约国在1920年的《塞夫勒条约》中瓜分了土耳其及其周边地区,希腊、亚美尼亚、意大利、英国和法国则获得了领土和区域影响。

1300年至1683年之间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变迁

土耳其对这一耻辱的回应则是凯末尔主义,这是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克的哲学(姓氏“阿塔图克”意为“土耳其人之父”)。这位无可匹敌的土耳其长胜将军,领导着一支军队反抗新的占领国,从而创建了一个贯穿安纳托利亚心脏地带的主权独立的土耳其国家。

穆斯塔法·凯末尔,军队指挥官(1918年)

凯末尔主义愿意割让奥斯曼帝国的非安纳托利亚部分,但以主张一个安纳托利亚之内的、单一民族的土耳其国家作为补偿。例如,“库尔德人”消失不再。他们从此被称为“山地土耳其人”。事实上,奥斯曼帝国的整个多元文化的宏伟大厦都销声匿迹。

土耳其

凯末尔主义不仅拒斥少数族裔,它还拒斥土耳其语言中的阿拉伯字母。阿塔图克冒着提高文盲率的风险,为语言赋予拉丁字母。他彻底废除了伊斯兰教的宗教法庭,禁止妇女戴面纱和男人戴毡帽。阿塔图克进一步重塑土耳其人为欧洲人(而没有仔细考虑欧洲人是否将这样接纳他们),这一切都试图使土耳其远离泛奥斯曼主义,而使其接近欧洲。

土耳其

凯末尔主义是一种战斗的召唤:土耳其人对《塞夫勒条约》的军事反应,好比普京的新沙皇主义是对1990年代俄罗斯在鲍里斯·叶利钦治下之无序状态的反应。数十年来,土耳其对阿塔图克的尊崇超出了个人崇拜的限度:他更像一个坚定、仁慈而庇护性的半人半神,他的肖像俯瞰每一个公共室内空间。

土耳其 地形图

回归伊斯兰:朝东还是往西?土耳其始终面临“面向西方,还是面向东方”的困惑


土耳其

在中东诸国中,土耳其的国家定位最为模糊。它地处欧亚大陆结合处,大部分领土在亚洲,但经济和商业中心却在欧洲部分;它是地中海国家,同时黑海海岸线也十分漫长。

土耳其地表起伏图

拿破仑曾指出,“了解一个国家的地理,就懂得了这个国家的外交政策。”

土耳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国家定位存在极大不确定性。

土耳其卫星图

布热津斯基曾指出,土耳其受到来自三个方向的牵引力:现代主义者希望它成为一个欧洲国家而倾向西方,伊斯兰主义者向中东和穆斯林大家庭倾斜而重视南方;抱有历史观点的民族主义者则认为,处于地区主导地位的土耳其,在里海盆地和中亚的各突厥民族中具有新的使命,从而着眼于东方。从政策操作层面看,这些不同的牵引力代表着不同的战略方向和投入重点,使土耳其始终面临“面向西方,还是面向东方”的困惑。

土耳其 地图

问题在于,阿塔图克的愿景——使土耳其坚定朝向西方——与土耳其横跨东西的地理位置相冲突。一种调整势在必行。图尔古特·厄扎尔,一位苏菲派倾向的土耳其穆斯林,于1983年当选总理,提供了这种调整。

土耳其 地缘

厄扎尔的政治手腕,使他得以从坚定的凯末尔主义者——土耳其军方——手中,逐渐夺取了对国内政策的控制,并在一个可观的程度上逐渐夺取了对外交政策的控制。阿塔图克和跟随他的一代代土耳其军官认为,土耳其是欧洲的一部分;但厄扎尔则表示,土耳其的影响力从爱琴海延伸到中国长城。

在厄扎尔的构想中,土耳其并非必须在东西之间进行选择。它在地理位置上对两方都极为重要,因此应该在政治上包含两个世界。厄扎尔使得伊斯兰教再次在土耳其受到公开尊奉,他还在之前的冷战阶段热烈支持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通过变得亲美,并且灵活地掌控凯末尔主义权力集团,与其前任相比,厄扎尔更能在伊斯兰化的同时,在最低限度上避免西方制裁。

图为由空中俯瞰大兴土木的金角湾。

厄扎尔使用伊斯兰文化语言,来打开接纳库尔德人的大门。1980年军事政变后土耳其对欧洲的疏离,使得厄扎尔得以发展与土耳其以东国家的经济联系。他还逐渐赋予安纳托利亚内部的虔诚穆斯林权利。

横跨土耳其海峡的第二座大桥征服者苏丹迈赫迈特大桥,建于1988年,全长1090米

在埃尔多安之前的20年里,厄扎尔视土耳其为一个穆斯林世界中温和伊斯兰教的拥护者,违背了阿塔图克的如下警告:这样一种泛伊斯兰化政策将削弱土耳其的力量,并且将土耳其民族暴露给贪婪的外部力量。事实上,在厄扎尔当权的最后一年,新奥斯曼主义这一词语第一次被使用。

1936年奥斯曼土耳其

什幺是新奥斯曼主义?


曾经的奥斯曼军队

厄扎尔在1993年突然去世,开启了一个土耳其政治的松散时代,其显着特征是土耳其昏聩的世俗精英阶层的日益腐败和无能。

1626土耳其帝国地图

舞台已经为埃尔多安及其伊斯兰教追随者们准备好了,他们于2002年赢得了议会的绝对多数。厄扎尔来自中右翼的祖国党,埃尔多安则来自更为开放的伊斯兰主义倾向的正义与发展党。尽管多年以来,埃尔多安本人和一些他的顾问已经缓和了他们的观点。

爱琴海在土耳其 西边

当然,在伊斯兰政治思想和土耳其政治中,厄扎尔和埃尔多安之间仍然有很多人可以列入,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厄扎尔和埃尔多安好比时代的两个挡书板。无论如何,不同于如今欧洲和美国的任何领导人,埃尔多安实际上有着一个与厄扎尔相似的愿景,这个愿景造成了对凯末尔主义的进一步疏远。

土耳其

不同于阿塔图克对军队的强调,埃尔多安和厄扎尔一样,强调通过文化软实力与经济联系,以一种温和而微妙的方式,重塑一个从北非到伊朗高原和中亚的奥斯曼帝国。请牢记西方最卓越的伊斯兰教学者之一、已故芝加哥大学教授马歇尔·G·S·霍奇森的解释:伊斯兰信仰最初是一种商人的宗教信仰,它使得信徒从绿洲到绿洲联合起来,允许合乎伦理道德的交易。在伊斯兰教的历史上,真正跨越中东和印度洋世界的宗教联系,能够——并且确实——获取有益的商业联系和政治赞助。这就是与后现代世界紧密相关的中世纪精神。

中东教派地图

埃尔多安如今意识到,在中东凸显土耳其的温和穆斯林力量,充满着令人沮丧的复杂性。的确,土耳其实际上是否拥有政治与军事实力来实现如此愿景,仍然有不确定性。在高加索和中亚,土耳其需要将影响建立在地理与语言的密切联系之上。

土耳其

斯大林毫不掩饰地说:“英国感兴趣的是地中海,而俄国感兴趣的是黑海。”1945年3月,苏联宣布废除《苏土互不侵犯条约》,要求苏土共管海峡,允许苏联在海峡建立军事基地等。次年8月,苏联要求土耳其修改国际会议关于管理海峡条约,使海峡只受黑海国家(实际是俄国及其卫星国)控制。所有这些,暴露了苏联对土耳其构成的潜在威胁。

伊斯坦布尔仍是土耳其的经济中心,横跨欧亚的优越地理位置与密集的人口,是首都安卡拉所远远不及的。

然而,普京的俄罗斯持续对中亚国家施加重要影响,并且通过它对格鲁吉亚的控制以及随后的政治策略,将阿塞拜疆置于不利的地位。

土耳其海峡

在美索不达米亚,土耳其的影响还不能等同于地理位置上更为接近的伊朗。

伊朗周边地图

在叙利亚,埃尔多安和他的外交部长艾哈迈德?达乌特奥卢认为,他们能够有效地支持一个温和的伊斯兰教逊尼派反对力量,来取代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阿拉维派政权。但这一看法转而被证明是错误的。

亚欧大陆

虽然由于振奋人心地反对以色列,埃尔多安已经在伊斯兰世界树立了一定威望,但他认识到他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以色列与希腊以及塞浦路斯希腊族地区的关系升温,它们如今允许土耳其在地中海东部的竞争对手与它们在油气领域展开合作。

土耳其周边油气线路

土耳其如何冲破地理的藩篱?


伊斯坦布尔

正如军事专家认为:

“一个前哨基地永远是一个暴露的地点。在原子弹与火箭炮的时代,处于挡箭牌的地位是死路一条”。

枢纽伊斯坦布尔以及周围列强

而20世纪60年代美国从土耳其撤出“朱庇特”导弹,是美苏交易的结果,没有考虑过土耳其的安全感受。而冷战刚结束,西方便有人认为土耳其没用了。到海湾战争时,土耳其又变得有用;海湾战争打完后,土耳其再次“贬值”。

土耳其 和希腊

西方对土耳其反复无常,实则应验了中国一句古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而对土耳其来说,指望通过追随西方来谋求安全稳定,基本上是靠不住的。

恐怖分子活跃地图

因此,土耳其如果矢志追随西方,只能继续充当西方的跟班和仆从角色。在此背景下,土耳其不得不改弦易辙,转向东方寻求自我救赎之路。

塞浦路斯地图

在苏联解体的大背景下,土耳其不再满足于充当西方地缘棋盘上的棋子,而试图成为自主性更强的地缘棋手。

问题的根源在一定程度上来自地理。土耳其是一个由高山和高原所组成的堡垒,占据了介于巴尔干半岛和中东地区之间的安纳托利亚大陆桥半岛。

土耳其位置图

例如,对于伊拉克等地来讲,土耳其显然并非如伊朗般不可或缺;并且,它的土耳其语不再享受阿拉伯字母的益处,而这原本能在地中海东部给予它更多的文化影响力。但最重要的是,土耳其本身被库尔德人的问题所困扰,从而阻碍它对周边中东国家施加影响的努力。

土耳其库尔德人

土耳其的东南地区,根据人口统计,是被库尔德人所控制,紧邻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朗的广大库尔德人地区。叙利亚持续不断的动乱,潜在地释放出那里的库尔德人,去加入安纳托利亚的极端库尔德人组织,意图颠覆土耳其。美国以前扶持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的举措,迫使土耳其沿袭一种积极遏制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地区的政策,但这又降低了土耳其在伊拉克剩余地区的影响力——这转而又破坏了土耳其影响伊朗的努力。土耳其想要影响中东,但问题是它拥有太多中东领土,从而难以使自己从区域复杂性中抽离出来。

图为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当时基督教世界的大城——君士坦丁堡——遭攻陷。

埃尔多安知道,他必须在国内部分地解决库尔德人问题,从而在区域获得更多的影响力。他甚至高调提及一个与奥斯曼帝国有关的阿拉伯词语——维拉亚特。这个词语表示一种半自治的行省——这个概念可能是与当地库尔德人达成和解的关键。

土耳其

因此,他此举是标志性的一大步,力图使凯末尔主义的基础(强调一个坚实的土耳其民族的安纳托利亚)无效。但是考虑到他早已削弱了土耳其军方——这在十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土耳其近年大事记

重新发现中东:“新东向政策”同样路途坎坷


埃尔多安

在内外因素的共同推动下,土耳其开始“重新发现中东”,积极参与中东事务。

总体看,土耳其“东向”,既是地缘上面向东方,也是政治上面向东方,即由立足西方,转为立足第三世界。从地缘角度看,无论就政治还是经济而言,土耳其在欧洲注定只能是个小角色,而在动荡、破碎的中东则是名副其实的地区大国。

博弈示意图

如今的土耳其在博弈中,正在玩转“大三角”与“小三角”。“小三角”就是俄罗斯、土耳其与伊朗,经常一起会晤。要想玩转“小三角”,却离不开“大三角”——土耳其在美国、俄罗斯之间玩平衡。

俄罗斯三海战略离不开土耳其

当下,美、俄、土正在中东上演“三国杀”,其中土耳其的表现引人注目。土耳其继承昔日奥斯曼帝国遗风,一直有崛起复兴之梦,作为北约重要成员,以前追随美国对抗苏联,2016年国内受美国支持的反对派闹事,要不是普京相救,埃尔多安早就生死不明了,土耳其迅速倒向俄罗斯。

俄罗斯出海口

虽然西方徒劳地嘲讽普京,但当两人见面的时候,埃尔多安却满腔热情地记下笔记。一个以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为轴心的联盟足以改变世界形势。

示意图

但国家利益超越个人情感,俄罗斯要保护叙利亚国家领土完整,土耳其却想占领叙利亚部分领土,逼叙利亚用土地换和平,两国由打击恐怖组织的战友变成了角力的对手,伊德利卜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俄土合作关系恐有一定的破裂。

叙利亚局势

近年来,土耳其与美国双边关系也出现了矛盾,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埃尔多安和正发党政府认为,2016年土耳其的幕后有美国的影子。另一方面,土耳其认为,活跃在叙利亚北部的力量,是土耳其相关力量在叙利亚的分支机构,因此十分警惕叙利亚北部的发展。

海峡

土耳其与美国这两个矛盾点,其实反映出土美关系的深刻危机。

土耳其地跨欧亚两大陆,土耳其海峡扼黑海和地中海的咽喉,是“名副其实的十字路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奥斯曼帝国就实力而言,并不比其他东方国家弱小,但正是因为距离欧洲列强太近,处在其殖民扩张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先后面临英、法、奥匈帝国、俄国等列强的蚕食,日益削弱直至最终解体。

中东地图

现代土耳其劫后重生,但依然占据着“世界上最重要的地理战略要地”。在这种枢纽地带,西方(尤其是美国)不可能允许土耳其擅自脱离西方轨道,完全自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