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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诗歌中存在“富贵气”,贵族化倾向的原因有哪些?

2023-02-28 17:05:02

李贺的诗歌是唐代诗人里最具有贵族化气息的诗篇,他善于反映贵族的生活情趣,摹写贵族的思想观念,传达贵族的审美旨趣。翻阅他的诗歌我们会发现,他描摹了贵族的用香(香料)生活,渲染了贵族的宴饮生活,勾画了贵族的情爱生活,还描写了贵族妇女的生活场景。 李贺的诗歌具有一股浓重的“富贵气”。他的诗歌对温庭筠的词影响很大,从温词反观李贺诗歌,发现他们在具有“富贵气”这一点上是相通的。李贺诗歌的“富贵气”带给人一种瑰丽博艳的视觉冲击,却也有雕琢过甚的瑕疵。他的富贵是一种金玉锦绣式的故作富贵,而非风神兼备的真富贵。让我们今天来详细的了解一下。

李贺诗歌中的贵族生活

同创作方式的贵族雅集、酬唱无缘,李贺诗歌的贵族化主要表现为诗歌内容、形式和风格的贵族化,亦即善于反映贵族的生活情趣、摹写贵族的思想观念,传达贵族的审美旨趣。那么李贺的诗歌到底表现了贵族的哪些生活场景和行为风尚呢?以下对此做一勾勒:

(一)、贵族的宴饮生活

其次,李贺渲染了贵族的宴饮生活。唐人好宴饮,自上而下蔚然成风,朝廷里有朝宴,朝廷外还有私宴。李贺自然无缘参加朝宴,但却对唐代贵族阶层的宴饮活动有着切肤之感,点染了一幅幅贵族宴饮图。

《秦王饮酒》想象德宗朝的宴饮活动,《花游曲》因寒食节被邀请饮宴,为美人弹唱所作。《梁台古意》写贵族王孙的饮酒为乐,醉生梦死。《夜饮朝眠曲》是“公主之家,宴请皇子,而为长夜之饮者作。”其时长吉在长安为奉礼郎,目睹了贵族子弟的奢侈生活,遂记录如下: 其他如《秦宫诗》、《将进酒》等,皆极尽宴饮游冶之能事。

(二)、贵族妇女的生活场景

李贺还善于描写贵族妇女的生活场景。如《贵主征行乐》写公主出行的骄横场面。《屏风曲》写贵族女子的新婚生活,将女子“酒觥绾带新承欢”的幸福场面和“蝶栖石竹银交关,水凝绿鸭琉璃钱”的华美屏风置于同一场景中,交相辉映,寄予了女子美满婚姻的热切祝福。 李贺还善于捕捉贵族女子情爱的缺失,勾画她们瞬间的心灵变化。《洛姝真珠》写洛阳高门真珠的绰约风姿,起笔直扑她的温婉恬静、歌艺卓绝和容姿绰约。李贺能紧跟时代的步伐,站在流行的最前沿,倾力斧凿这些贵族的器具用品、装饰姿态,可见他对上层贵族的高品位生活充满了无限遐想。

李贺诗歌中的“富贵气”

李贺不但善于描写贵族的生活场景,而且他的诗歌中还有一股“富贵气”,他好“摆阔”、“夸富”,所以“细读长吉诗,下笔自无庸俗之病”,给人传递的是一种贵族化的情趣。 试看他那首脍炙人口的《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苏小小为南齐钱塘名妓。李绅《真娘墓志序》云:“嘉兴县前有吴妓人苏小小墓,风雨之夕,或闻其上有歌咏之音。”李贺这首诗即从幻想中的幽灵着笔,摹写苏小小的孤寂和美丽。

诗人妙手灵心,看到的是草、松、风、水,写下的却是茵(垫子)、盖(伞)、裳(衣裳)、珮(环珮);尤其是以“油壁车”来写她乘坐的华美,用“冷翠烛”来写坟墓上的磷火,都不落窠臼,带给人一种凄迷幽幻的感觉。唐人不乏写“苏小小”题材者,以《全唐诗》为底本,就有权德舆、张祜、温庭筠和罗隐等人。然而,从措辞的“富贵气”上说他们都不及李贺。

此诗正验证了这一点。铺天盖地的镶金嵌玉确实营造出了不可一世的富贵气,但也破坏了诗境,夹杂着生而未化的成分,终难达到“水晶如意玉连环”的浑融境界。

(一)、从温庭筠词反观李贺诗歌中的富贵气

李贺的诗歌既然是“诗余之渐”,那么从词的情态反观李贺的诗歌,就会发现他们两者在具有“富贵气”这一点上是相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对长吉诗与词之关系研究也大有裨益。试以温庭筠词多从长吉诗中而来为例。明人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就说温庭筠“七言乐府,似学长吉, 局脉紧慢稍殊。”清人张采田也说“唐人能学长吉者首推玉谿,其次则温飞卿。”袁行霈先生说:“温词的都市色彩,温词对女性的细致描写,温词浓郁的抒情性,温词的低徊感伤情调,都接近长吉歌诗。从温词的“大富大贵”反观李贺的诗歌,长吉诗的“富贵气”也就昭然若揭了。

李贺诗歌富贵气的瑕疵

富贵气使得李贺诗歌拥有了一种瑰丽博艳的视觉冲击。陆游评价李贺诗:“如百家锦衲,五色眩耀,光夺眼目,使人不敢熟视。”方扶南说:“李贺如铁网珊瑚,初离碧海,映日澄鲜。”朱锡绶也形容:“长吉似优钵昙,彩云拥护”钱钟书先生说:“长吉穿幽入仄,惨淡经营,都在修辞设色,举凡谋篇命意,均落第二义。”皆道出了长吉独有的幻情奇彩。然而这是否就意味着李贺的诗歌完美无瑕呢?

当然不是! 早在宋代,就有人批评,李贺不厌其烦的使用金玉锦绣类的鲜丽辞藻固然使他的诗歌生出一种装帧之美,却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理不胜辞”的弊病。这就像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富家小姐,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但如果修饰过甚,一味的涂脂抹粉,就会艳而不庄,反倒失去了应有的含蓄与高贵。所以李贺诗歌中的“富贵气”是一种故作富贵,而非气质上的真高贵。

李贺因为是一个没落的贵族,所以他对贵族生活的体验是肤浅的,是隔了一层的。无论是金玉满眼的故作富贵,还是风神兼备的真富贵,他们终究都是富贵,表现在作品里都能给人带来一种富贵气,所以从这一点上讲李贺的诗歌仍然是唐人中最具有贵族化气息的篇章。
李贺诗歌贵族化倾向之原因分析

(一)、特殊的皇族身份和菲薄的社会待遇

据朱自清先生《李贺年谱》考证,李贺是唐高祖李渊的叔父大郑王李亮之后,这个特殊的皇族身份使得李贺一生以之自矜,又一生为其所困。

李贺的悲哀就在于太看重这个身份了。他少年时代颇为自负,其原因一方面在于诗才的卓荦,而另外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的这个皇族身份。李贺有一种简单的思维方式,他认为自己既然是“唐诸王孙”就理应得到上层社会那些贵介所享受的一切,而他求之欲切,却失之欲远,最终过早地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一个悲凉的句号。

他父亲李晋肃生时为“边上从事”,还颇有些家资,家中雇着“越佣”、婢女和“巴童”,可是父亲去世后,家道便颓然衰败了下来,只剩下寡母郑氏和一姊一弟与他相依为命。仕途的困踬偃蹇于李贺而言本已是很苦闷的事情了,但偏又家道不济,使他不能尽享贵族应有的快乐生活。

特殊的皇族身份和菲薄的社会待遇扭曲了李贺的灵魂,使他既能保持理智的态度审视贵族的奢侈生活,并予以揭露批判,同时又令他割舍不下内心深处的向往之情。功名梦和富贵梦在他这里合奏,济世观和享乐观在他这里并存。二者交织下的心灵震荡促使他不厌其烦地眺望贵族生活,尽情演奏着这个喧嚣世界中的繁华与堕落。

(二)、受屈原的影响

李贺好读《楚辞》,爱不释手: 他甚至把自己的诗作也称为《楚辞》:“斫取青光写楚辞,腻香春粉黑离离。”(《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其二》)自杜牧提出李贺诗歌是:“骚之苗裔,理虽不及,辞或过之”后,学人就不断围绕这一问题大作文章,但关心的皆是楚骚或屈原对李贺诗歌的哺育,却很少关注对李贺思想的影响,即便偶有论述,也扬屈抑李,一笔带过。

其时,屈原对李贺的影响不止在修辞设色上,更在思想观念上,即在“理”上。只是这个“理”不是“骚有感怨刺怼,言及君臣理乱,时有以激发人意。”而是——贵族身份的认同感........。

贵族身份本能地促使屈原担心楚宗室的生死存亡,《离骚》全篇表达的便是楚国贵族的政治斗争和屈原备受打击的心灵史和精神史。陈允吉先生论述到李贺的贵族身份时也说:“这一名分赋予诗人一种自觉意识,使他在很多情况下都将自己的情感倾向与唐王朝的命运维系在一起。”可谓抓住了问题的实质。高贵的出身导致了他们题材上的趋同一致。

(三)、中唐齐梁文风复兴的影响

中唐文学的一大特点就是齐梁文风的复苏,不但有皎然在理论上作指导,还有一大批人公开效仿齐梁诗歌, 权德舆讲新求丽,元稹、白居易“纤艳不逞”,张祜、李绅、刘禹锡、王建等人推波助澜,遂蔚为大观。李贺厕列其间,不甘寂寞,笔补造化,故观其诗,颇多齐梁文风之沾溉。如《追和柳恽》、《追和何谢铜雀妓》皆为事后追补的和作;而最典型者莫过于《还自会稽歌》。

齐梁文学是贵族化的文学,李贺自觉地学习齐梁诗歌也是他脱不了贵族气息的一个证据,从齐梁文学的创作方式上说,不外乎贵族游赏和唱和,这些于李贺而言根本不可实现。李贺对齐梁文风惟妙惟肖的学习超出了同时代的任何人,这显然与他所处的下层社会地位不相符匹,如果要为此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原因,那就只能是李贺对贵族生活之向往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四)、特殊的家庭教育

李贺诗歌的贵族化倾向还受到了家庭的影响。现代心理学的研究证明,父母是孩子成长的第一任老师,家庭在人一生的发展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早年的家庭教育对一个人成年以后的性格气质、行为方式乃至生活状态都会产生重大影响。

李贺实在不是一个大胸怀、大气魄的人。在他身上我们既看不出“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民胞物与情结,也找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淑世情怀。家风的平庸,使其在学习范围上不加选择。从文献可知,李贺的父亲李晋肃在诗歌才艺上并无特别的造诣,加之为“边上从事”对李贺很少教育,故对李贺学习的引导就落在了母亲身上,而李贺的母亲是一个平凡到了极点的农村妇女,她文化程度不高,自然也就不能亲自辅导李贺学习。

总之,特殊的家庭教育使李贺从小就树立起了振兴家业的决心,并孜孜以求。他渴望成功,更渴望过上名副其实的贵族生活,所以对贵族世界充满了无限遐想;母亲的溺爱又导致了他性格的懦弱和奉献精神的缺失,李贺缺乏一种足以支撑起自我的浩然之气,遂在以后的打击中表现得不堪一击;而家风的平庸,令他在诗歌学习上不加选择、任性而为,对屈骚传统、齐梁文风的嗜爱反倒玉成了他“冷艳”的诗风,也催促他更关注贵族的富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