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历史

要是这两枚炮弹正常爆炸,甲午我们还会输吗?

2022-11-21 17:05:05

血火考场:一场改变中日命运的海战

1894年9月17日,日本联合舰队在鸭绿江口大东沟附近的黄海海面挑起一场激烈的海战,这是中日双方海军一次主力决战,最终以北洋水师的失利而告终。

黄海海战,不仅是军事的较量,也是两个国家在引领着自身的文明跨入近代化过程中的较量。北洋水师失利的直接原因是军事装备、实力上的落后,它的背后则是体制乃至民族文化心理上面对“数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深层困境。本文力求重现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战,并试图从战场以内的因素分析此战中国战败的原因。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孤独的火炮

横须贺海边,历史与现代歌舞交融一体。

日本,横须贺军港海边青年男女在爵士乐中翩然起舞,与福州的时髦男女似乎并无二致。在他们身边是三笠纪念舰公园,被日本人视作兴国之战的日俄战争中,三笠舰曾作为日本联合舰队的旗舰立下功勋,然而我们一批中国人风尘仆仆,却是来寻觅三笠舰侧方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历史残片,北洋水师致远舰的一门11毫米格林炮孤独地树立于此。

两个甲子之前,决定此后东亚数十年海权归属的大东沟海战定格于这门小小的机关炮之上。

今天保存在威海定远号纪念舰上的一门仿制五管格林炮。

格林炮是一种小口径速射武器,是今天重机枪的鼻祖。保存在横须贺的这门11毫米格林炮来自英国的纽卡斯尔,曾经安装在北洋水师致远舰的桅盘上。它是东亚近代史上曾经最大,最激烈的一场海战的无言证人。

这就是中日甲午大东沟海战。

甲午战争爆发后,早有准备的日军水陆并进,陆军从釜山汉城向北进攻,海军试图击败中国北洋舰队夺取制海权。中国陆军在朝鲜出师不利,退守平壤一线。

1894年9月17日,北洋水师主力在提督丁汝昌率领下护卫增援陆军到达鸭绿江口大东沟一带,与伊东佑亨中将率领的日本联合舰队相遇,时近正午,中日两国海军的决战就此打响。

威海、定远复制舰右舷主炮,当年就是定远舰这个位置的炮塔打响了大东沟海战的第一炮。

战斗打到下午3点30分左右,大东沟海面,拼死恶战的中国舰队战局危急,激斗中一艘遍体鳞伤的中国战舰升起战旗,突出阵外,冲向日本舰队——那是北洋水师的致远号巡洋舰,在它的管带邓世昌率领下猛扑向最猖狂的日舰吉野。

很少有人注意到,致远号和吉野号竟然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

致远舰。

邓世昌指挥的致远号巡洋舰,属于清朝北洋水师,是一艘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的钢壳巡洋舰,1887年完工,并于当年11月回国。该舰全长长76米,宽12米,吃水4.5米,排水量2300吨,装备三门210毫米克虏伯主炮,安装在前后甲板的两座半封闭式炮塔中,其中舰首为一座双联装,舰尾单装。此外还有两门安装在左右舷耳台上的150毫米阿姆斯特朗架退副炮,八门57毫米机关炮和六门当时称为格林炮的11毫米转膛机枪。此外还有四座18英寸鱼雷发射管。致远舰船体无甲,但机舱上方的船体内部有一道2-4英寸厚的穹面装甲,故此也被称作穹甲巡洋舰。它装备四座锅炉,总功率7500匹马力,双轴推进,航速18节,是北洋舰队较新、较快的军舰。

吉野舰。

吉野号巡洋舰则是日本联合舰队最新的高速巡洋舰,为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的旗舰。1891年,日本通过第四次扩张海军预算案,向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订造该舰。吉野号1892年1月开工,同年12月20日下水,1893年9月30日建成,大东沟海战打响时其舰龄还不到一年。该舰舰长110米,宽14米,吃水5米,排水量4150吨。吉野号装备150毫米速射炮4门,120毫米速射炮8门,安装在从首尾甲板和两侧各个耳台上的12座单装半开放式炮塔内。该舰还装备22门47毫米机关炮,5具14英寸鱼雷发射管,水线附近敷设了纵贯全舰的穹形装甲,穹甲中央厚1.75英寸,两侧坡面斜向水线下的部分厚度为4.5英寸。“吉野”舰是当时世界上航速最快的水面军舰,装有12座燃煤锅炉,可以获得23031匹马力的动力,双轴推进,航速高达惊人的23节。

这些冰冷的数据与中日两国曾经信奉的儒教文明有着极大的违和,体现着两个国家在追赶世界的脚步。两舰同为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设计建造,只不过吉野号更新,是在吸取致远号设计的经验教训基础上改进和扩大而达成的。

虽然出自同门,在海战中两艘战舰的格斗毫不容情。致远号无论从吨位还是从装备上都处于劣势,但冲向吉野时极为凶猛。观战的英国官兵记载——它可能已经几乎打完了所有的炮弹,在它最后的航程中只有桅盘里的机关炮还在射击……

冲向日军舰队的致远舰 甲午海战纪念馆提供复原图。

多元化带来了活跃和进步,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种种匪夷所思的质疑。例如邓世昌的最后一击,在网络上也有过反复的争论,有人认为,这纯粹是邓大人头脑发热,因为性格过于刚硬作出的自杀性攻击行为,不值得提倡。

致远舰为什么要发起这次决死冲锋呢?个人英雄主义还是绝望中的反击?慷慨赴死还是战术需要?其实,只要研读史料,会发现历史已经给我们揭开了这个谜团。

历史的答案比我们猜测的更震撼!
海战阵型

邓世昌发起决死的冲击,是与双方作战中采用的阵型有关的。

让我们把镜头摇回海战开始前夕——1894年7月25日,日本不宣而战,袭击丰岛海面中国运兵船,中日甲午战争就此爆发。

1894年9月16日,北洋舰队主力由威海出发,赴鸭绿江口的大东沟,护送陆军登陆朝鲜作战,9月17日中午12时50分与日本联合舰队12艘舰艇遭遇。为了掩护登陆部队,北洋舰队与日舰在大东沟海面展开激战,日本舰队吨位略占优势。

日方绘制的中日两国舰队舰只对比图,可见日舰实力较为平均,而中方虽然有两艘大舰,但其余舰只明显偏小。

这次战斗中,北洋水师的阵型如同中国足球队的阵型一样饱受诟病—— 《甲午风云》中描述“北洋水师摆了个奇怪的队形”,有参战外国顾问回忆因为主将怕死,北洋水师摆了一个旗舰在中央拖后的月牙形阵型,这个消极的阵型使两翼弱舰遭敌猛攻损失惨重。

这是一种错误的回忆。实战中,北洋水师摆出的是一个凸出的新月形横队,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而且颇为凶悍的进攻阵形,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旗舰定远号!

日方绘制的双方海战阵型图。

实战中,发现日舰后,北洋水师打得十分积极,前出十海里出击,一开始就摆出了一个十分霸道的进攻阵型。提督丁汝昌将北洋水师的十艘战舰编成了五个小队,组成一个如同箭头的阵容,意图将日军舰队斩成一段段吞吃殆尽。

这种阵型是当时世界海军最先进的阵型——夹缝雁行阵。根据利萨海战的经验,中国舰队排成横队,利用舰首的大口径火炮,试图从多个点上冲断敌舰队列,破坏其阵型,试图各个击破。

而日军使用的是状如一字长蛇的单纵阵,试图包围北洋水师前后夹击。实战证明这个阵型成功了。但他们采用这样的阵型是偶然的吗?

最新的考古发现破解了这个世纪之谜。1892年,在日本海军兵学校中,有一张和大东沟海战几乎相同的两军对阵图型,已经出现在日本海军军官面前。

英国教官英戈尔斯1892年教练日本海军阵型。

难道是北洋舰队中出了奸细?

并非如此,这要追溯到中日两舰队建军的指导思想。

中日两海军的教父都出自英国海军。北洋舰队的总教习琅威里是一名严格到几乎残酷的海军军官,他要求中国海军军官必须掌握世界最先进的军事战术,而中国海军军官们也的确圆满地完成了他的要求——突出进攻精神的横队阵型,便是当时海军最先进的作战队形。

在甲午海战前的最后一次大海战——利萨之战中,奥地利海军就是用这个队形突入意大利海军的横队中,将其斩断后打垮的。

而日本海军兵学校的总教习英格尔斯上校却是英国海军中的另类,他认为世界最先进的战术必然是敌军将在下一场战争中使用的,故此教给日本海军的信条是——了解世界最先进的军事战术,然后针对它找出破解的方法!

利用高机动性能的军舰,加上密集的舷侧火力,专门对付上一代的横队阵型。利用日本舰队速度快,速射炮多的优势,避免与中国舰队近距离接触,以一字长蛇阵破解夹缝雁行阵,便是他找到的答案。实战中,日本舰队在前进中还特意向外摆动了一下,拉开与中国军舰的距离,避免遭到冲断。

一方追求的是世界最先进,一方追求的是打垮世界最先进,两军建军的指导思想不同,在大东沟海战中造成了不同的结果。

战斗一开始,日军的战术思想取得丰硕成果,各舰集中火力攻击中国舰队先导舰,即冲在最前方的定远旗舰。定远连连中弹,桅杆被炸断,信旗系统被毁,总指挥官丁汝昌负伤,中国舰队失去统一指挥,阵型大乱。随后,日舰高速通过中国舰队前方,先猛击了北洋水师右翼最弱的超勇扬威二舰,随后完成包抄,使北洋水师陷入前后夹击。

15点10分,定远燃起大火,浓烟让主炮无法瞄准,日舰集中火力聚攻定远,致远舰管带邓世昌指挥座舰,突出阵列和日军拼杀,以此掩护旗舰。定远转危为安,致远却遭重创。此时,清军各舰陷入各自为战境地,战局开始向日方倾斜……
决死一击

破浪前进的致远舰。

就在此时,在战场上出现了我们刚才描述过的场景——在全军危急之时,邓世昌毅然带领本舰向日舰吉野发起决死冲锋。

此时,他的战舰起火,炮弹也基本用尽。而致远舰幸存者回忆,邓世昌最后的军容十分严整,他“身着上蓝下白军官制服”“手持军刀”登上飞桥,向聚集在甲板上的官兵大声呼喊: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然虽死,而海军声威弗替,是即所以报国也!”

邓世昌如此着装是沿袭英国建立的近代海军传统,他们认为海战是“绅士”的战争,所以出战必盛装。

日德兰海战之前,有英国官兵在舰上更换礼服,吹奏军乐投入战斗的纪录。特拉法尔加海战中,纳尔逊勋爵更是因为身着耀眼的海军上将礼服而成为法军可敬号上滑膛枪手的猎物。

北洋水师受英国影响极大,连口令都用英语。邓世昌整洁的着装正是这种传统的体现,在大东沟海战中,四艘被击沉的中国军舰上,舰长全部选择与舰同沉,也是遵循同样的传统。

邓世昌率舰撞击吉野舰在中外文献中都有记载。浅野正恭所着《日清海战史》记载:

“第一游击队与‘致远’战,‘致远’忽出阵冲突‘吉野’”。在英国《布雷盖海军年鉴 1895年版》中,根据观战英军的报告记述:“日舰第一游击队见致远奋然挺进,便以群炮萃于致远,连连轰击。有数颗榴弹同时命中致远水线,致使其舷旁鱼雷发射管内一枚鱼雷爆炸,右舷随即倾斜,最终舰首下沉。” 北洋水师来远舰水手陈学海回忆:“致远船主邓半吊子真是好样的,他见定远上的提督旗被打落,全军失去指挥,队形乱了,就自动挂起统领的督旗。又看日本船里数吉野最厉害,想和它同归于尽,就开足马力往前猛撞,不幸中了雷。”

这北洋水师最壮烈的一幕也被敌人用绘画记录了下来,刚刚发现的日本战争油画记录到致远舰的最后时刻,舰身倾斜仍在前进,但船上没有一艘救生艇……

垂沉的致远舰。

这是一个会令人眼含热泪的发现——我们的海战记录中,北洋水师诸舰长冲向战场的时候,曾集体下令把舰上的救生艇全部丢入海中,以示诸君不胜即死的决心。在日军所绘的黄海大战图片中,真的没有一艘中国军舰上面有救生艇。

致远舰管带邓世昌。

邓世昌,字正卿,祖籍番禺,福州船政学堂毕业,北洋水师重要将领,曾在1874年第一次保台之役,1882年和1884年两次朝鲜危机中屡立功勋。他战死后,光绪帝曾为其题诗“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君足壮海军威”。邓世昌也因此成为中国海军军魂的象征。

然而,百年之后,对于这场海战也积累了各种各样的疑问。例如,致远号怎么可能去撞击比自己快的吉野舰?邓世昌的勇敢是不是被人为夸大了?邓世昌冲击吉野舰是不是一种鲁莽的行为?

邓世昌为何而发起这次攻击,如前所述曾有诸多争论,有人认为他是性格刚烈,面对绝境选择自杀式冲锋,有人认为他是过于鲁莽,个人英雄主义。

那么,当时的海战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邓世昌选择冲向敌舰的时候,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

上面提到的评论,都忘记了邓世昌是福州船政学堂的优秀学员,而且是北洋水师资格最老的舰长,他是一名有着刚强意志,又有着出色军事才能的中国军人。

黄海海战前邓世昌在致远舰上。

1942年,面对和北洋水师一样的绝境,有一批中国军人曾打出了一场气壮山河的突围之战。
再冲一次!

八路军骑兵——甲午战争之后五十年的中国军队。

1942年4月29日,冈村宁次指挥日军对冀南根据地发动了空前的大扫荡。冀南军区总部机关被日军机械化部队包围在卫河河畔,129师骑兵团拼死突围,但因伤亡太重失败,被迫退了下来,而包围圈后方,日军坦克部队已经猛扑而来!

眼看无力杀出,机关干部纷纷开始撕碎文件、破坏器材。军区后勤部政委赖勤掏出手枪,喊着“共产党万岁!”准备自杀殉国,被骑兵团政委况玉纯一把抱住。况政委高呼:“好同志,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骑兵团残部再次集合起来。那一仗,况玉纯亲自充当旗手,以不惜全团覆没的勇气扑向了日军阵地。

黄晓峰所着《中国骑兵》中记载了这可歌可泣的一战——

“干部们高喊着自己的名字抽出腰间的战刀,党员们喊叫着抽出了战刀,普通战士也吼叫着抽出战刀。有坐骑的机关干部上了马,徒步的、徒手的同志们也紧跟了上来。拼了,这是竭尽全力的最后一次冲击。

拼了,骑兵的铁流暴风般地涌向了王行杖。从进攻一开始,骑兵们就以冲刺速度狂奔,不必给战马预留迂回机动的体力了,如果这一次冲不进村子,谁也没准备撤回来……

村庄右侧的坡地上出现了日军一个机枪小队。鬼子的重机枪响了,八路军的战马接连被打倒,摔下来的战士打几个滚,爬起来,满脸是血地举着马刀继续向前冲。跟在骑兵团后面的,是握着手枪、攥着手榴弹的机关干部……”

和129师骑兵团一样,面对敌人的腹背夹击,在全军即将崩溃的一刻,邓世昌仍在坚决贯彻北洋舰队试图冲断敌军的战术目标,这名北洋水师最勇敢的舰长在试图通过自己的冲锋带动战友再冲一次,破坏敌方阵型,把战斗带入中方预期的节奏,为北洋水师获得败中取胜的机会。他升起的战旗,代表着这样的含义——“好兄弟,让我们再冲一次!”

主官的性格决定一个部队的性格,最后时刻的致远舰这是一个无畏的集体,附近的英国观战舰艇上看到,致远舰冲向日本舰队的时候,全舰井然有序,在高速前进中,白色的水不断从战舰两侧的排水口流出,让我们知道,邓世昌的部下们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拼命抽水,试图保障军舰冲击的成功。

平远舰跟上去了,广丙舰跟上去了……

可惜,1894不是1942,致远舰顶着日军第一游击队的猛烈炮火毅然冲锋,终因中弹过多,于下午3时30分,壮烈战沉。

已经沉没的致远舰。

致远舰沉没的海域水深不足20米,退潮时桅杆和桅盘还露在水面上,这门桅盘中的机关炮被日军取走,两个甲子后,依然在诉说那段悲壮的航程。

此战,邓世昌拒绝救援,与战舰同难。实际上,海战中被击沉的另外三艘中国军舰上,三位毕业于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中国舰长同样选择了与舰同沉,无一生还。

有这么优秀的军人,我们为什么还会输?难道是上天不佑?

上天是公平的,我们在战斗中并非没有取胜的机会。

北洋水师切断日军阵型,日舰比睿情急之下穿越中国舰队队形而走,被打得死伤惨重。

战斗中,北洋舰队以两铁甲居中成雁行横队应敌,弱舰位于右翼,遭受日本第一游击队的围攻而蒙受损失。但与此同时,面对北洋水师的凶猛冲击,日本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深感恐惧,为避免整个舰队被切成碎段,被迫采取壁虎断尾的战术,下令各舰提速,实际抛弃了舰队尾部航速较慢的弱舰。

下午1时14分,从联合舰队本队中央位置,北洋舰队成功完成切割,被分割出去的日舰比睿、扶桑、赤城、西京丸遭北洋舰队痛击,损失惨重。

日本佐世保海军墓地,坂元八郎太的墓。

赤城舰舰长坂元八郎太中弹毙命。

坂元八郎太被击中时脑血喷溅的地图。

日本佐世保海军墓地,定远舰的305毫米主炮炮弹矗立在此,这样的炮弹曾让对手胆寒。1894年9月17日的黄海海战,定远、镇远多次命中敌舰,打得比睿等舰烈火满船,死伤枕籍。

佐世保海军墓地的定远舰炮弹。

然而,这样巨大的炮弹,并未击沉敌舰,让我们的取胜机会失之交臂,甚至北洋水师猛将邱宝仁,率领2900吨的来远舰穷追猛打只有不到八百吨的赤城舰,也不能将其击沉。

装填黑火药的炮弹爆炸威力太小了。一张日本海军留下的照片或许揭示了原因——一发大口径中国炮弹击中日舰浪速,焦头烂额的日军后来竟能把这枚炮弹爆炸后的破片一一找到,几乎照原样拼接出一枚炮弹来!

日军复原的北洋水师炮弹。

但是,赤城回击一炮,竟将来远打成重伤。

谢葆璋。

来远大副谢葆璋是作家冰心的父亲,他对海战的回忆极为惨烈——日舰的炮火在钢架上燃烧。看到形势危急,谢葆璋下令关闭轮机舱,以避免大火殃及军舰心脏。

所有轮机人员在摄氏70度以上的高温中苦苦支撑,一直到海战结束,让这艘受到重创的军舰得以归还。然而,该舰整个后部都被烧成了钢架裸露的废墟。

大东沟海战后,重伤的来远舰被烧毁的后甲板。

一发发炮弹命中,敌人的军舰就是不沉!这是为什么晚年冰心几次想写北洋水师,每次写到中间都要大哭,最终无法成书的原因。

寻访在日本那座叫做定远馆的建筑,或可揭开其中的奥秘。
定远馆

定远馆。

在日本九州福冈市太宰府天满宫,至今保留着这座被称作“定远馆”的建筑,战舰的水密舱门与山口百惠迷茫的眼神交相辉映,令人有时代的错乱感。

这里,不但保存着定远舰的大量遗物,它本身就是以定远舰的残骸为材料修建起来的。如今走进它,几乎无处不会看到定远舰的影子——

钢制的护壁原是定远的船底板,上面长满藤壶;

长廊下,配着用长艇划桨制作的护栏;

军舰的柚木甲板成了地板和门框;

横梁是战舰的横桁,柱头则是系缆桩。

定远馆中北洋战舰的水密门。

定远馆被称为“怨灵之馆”,日本海军史专家秋山红叶称经常有中国水兵的身影在馆内出现,让主人小野隆助惊异,他在进行祭祀之后将其进献给了神社,而没有敢自己居住。120年前,在这艘军舰上死去的北洋海军将士们的英灵是否还在这里徘徊不去。

横桁上的弹痕,燃烧后残损的舰材,都让我们的思绪飞回一百二十年前的血火战场。定远馆的大门便是定远舰当年的装甲,锈迹斑斑的门上有一个洞,是当年被日舰炮弹击中的印记,这个洞上竟有烧融的痕迹,并不是当时的黑火药能造成的伤痕。

日军烈性火药在北洋水师装甲板上的烧蚀痕迹。

这是日军新使用装填苦味酸炸药的弹痕。

1893年,日本海军新列装了一种神秘的炮弹装药,那就是苦味酸炸药。这种炸药虽然威力强大,却极不安全,遇到金属就会爆炸,当时世界各国均没有投入使用,中国虽然也接触过这种火药但最终也因安全性问题而放弃使用,故此仍然使用黑色火药。

日本海军却通过反复试验,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通过在炮弹内膛刷漆解决了这个技术问题。苦味酸炸药的猛度甚至超过TNT炸药,TNT炸药的猛度在8-13之间,苦味酸在116左右,可见其差距,而黑火药更是难望其项背。双方弹药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在甲午海战中,至少部分日军炮弹使用了这种装药,这是日军的最高机密,一直鲜为人知。在十年后,由1893年苦味酸炸药改进而成的下濑火药再次成为日本海军的杀手锏,辅助其在对马海战中战胜了依然在使用黑火药的沙俄波罗的海舰队。

战前曾有人认为日军火炮射速快,但我军的重炮威力大。但实战中,我们命中的炮弹虽大,爆炸的威力却还不如日军的小炮弹。威力太弱的炮弹打不沉敌舰,海战中日军遭到的较大损失,竟然都是自己的弹药被击中殉爆后发生的。

这似乎显示出技术差距是大东沟海战决定性的因素。北洋水师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火药上的差距,火炮的射速同样存在着大问题。

大东沟海战后弹痕累累的靖远舰。

画面中这面舷墙并不是虚构的,这是根据北洋水师军舰靖远号在海战过后的照片制作的,仅仅一块舷壁,蜂窝状的弹痕便足以显示海战中北洋水师曾经历怎样地狱般的疯狂打击。

在海战中,在战场上坚持到底的中国军舰无一不是中弹百发以上。密密麻麻的弹着点显示了日军另一个优势——相比于每一次击中日舰都可以找到记录的北洋水师,日军炮弹的射速令人惊异。

原来,日军不仅火药威力大,其火炮也比清军先进得多。

日军在甲午海战中使用的主要火炮是速射炮,也就是带有反后坐装置的管退炮,北洋水师使用的几乎都是老式架退炮,英国海军年鉴推测日军大中口径炮射速是北洋水师的六倍。从实际消耗的弹药来看,这个差距还是保守了的。

日军在甲午海战中使用的阿姆斯特朗4.7英寸即120毫米速射炮,可见已经与现代火炮几乎没有差别。

而且,这样的情况下北洋水师的炮弹还不够。在日本冈山的镇远铁锚下方安放着一枚锈迹斑斑的炮弹,这是北洋水师平远号在世界的最后遗物。这枚炮弹来自黄海海战中的日本战舰西京丸,西京丸在海战中是日本海军部长桦山资纪的座舰,平远曾准确击中西京丸的船腹,但炮弹并没有爆炸……

平远舰命中西京丸但没有爆炸的炮弹。

这种老式炮弹的结构。

这是一枚中国自制的大口径炮弹,遍布砂眼,经过检查,它根本不是为了在军舰上使用制造的,而是炮台上使用的一发老式前膛炮炮弹。北洋水师在战前已经多年没有从国外购入炮弹了,而本国的工业尚很难生产合格的大口径开花弹,因此炮弹十分紧缺。

平远舰的260毫米主炮竟然只有二十余发炮弹,故此兵工人员将这枚炮台上用的老式炮弹进行改造,使其能够从后膛装填,在舰上使用,至于这样已经老得长胡子的炮弹能不能响,恐怕老天爷都不知道。

这样命中未爆的炮弹,日本奈良的冰室神社还保留着一发,那干脆是一枚实心的教练弹。

这两发未爆的炮弹,仿佛让我们看到120年前的黄海战场,硝烟弥漫,几乎用尽弹药的中国海军并不乏勇气,他们把所有能使用的武器,包括这样的老式炮弹,甚至实心教练弹都投向了敌人……

战后,英国布雷盖海军年鉴统计,北洋水师炮弹的命中率高于对手,倘使弹药充足,黄海大战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

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水师虽然作战英勇,而且完成了掩护陆军登陆的任务,但损失太大,幸存各舰各自带伤,一时无法继续战斗。从此,黄海的制海权被日军取得,中国海军已无力阻止日军运兵到中国海岸登陆作战,甲午战争的主动权尽落入日军之手。

中国海军在大东沟海战中的失利,是甲午战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从此战斗进入我国国境之内。

【完】

欢迎关注公众号【萨苏】(sasu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