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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江西,陈毅写信给陈赓:帮我找一找当年的彭县长?

2022-08-08 17:05:06

作者:老黄有话

1935年4月,陈毅刚到赣粤边游击区不久,在大庾县长岭石湾村召开的干部会议上,对当时的局势及其发展作了全面分析。

他说:“苏区全部被敌人占领了,这是革命的低潮,是暂时的退却。但是新的高潮一定会到来,革命的前途是光明。日本占领了东北,一定要进攻华北;他们占领了华北,一定要进攻全中国。一个全面的民族战争,或迟或早,是一定要到来的。我们现在退下来,保存力量,坚持到抗日战争爆发,那时,有几百人就可以成立上万人的队伍。”

他还风趣地说:“现在我们不能下山,因为‘委员长’不让我们下山,要我们的脑壳,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派军乐队欢迎我们下山的。”

陈毅不是巫师,然而,他言中了!

1937年9月11日下午,陈毅等乘坐的汽车进入赣州,各界人士的掌声、欢呼声前,的确有蒋氏赣州专署和该地驻军第四十六师的军乐队,嘀嘀哒哒奏起了迎宾曲……

当然,正如陈毅所说,胜利是斗争得来的。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炮声震撼了中国大地。7月底,一本名叫《新学识》的刊物终于来到梅岭深处。

这家刊物算不上是进步的,撰稿人中也有些可疑人物。有一篇诸青来写的介绍各派对抗日战争态度的文章,却引起了陈毅的注意。

这个诸青来,是抗日战争中的汉奸,汪伪的“交通部长”。

这篇文章在介绍延安时,引用了主席于1937年5月3日所作的报告摘要。

诸青来

其中讲道:延安为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曾致电蒋氏,表示愿意以停止武装暴动等四项条件,换取蒋氏停止内战,实行抗日。

根据这一报告精神,赣粤边游击区的工作即转向抗日,并把红军游击队改名为赣南人民抗日义勇军。

1937年8月8日,赣粤边特委和赣南人民抗日义勇军发表了呼吁团结抗日的宣言。

8月13日,日军进攻上海,直接威胁蒋氏在东南的地位,蒋氏当局才被迫实行抗战,被迫承认红军的合法地位。而对南方红色游击队仍是“不予承认”,继续“清剿”。

为了适应当时时局变化,蒋氏江西当局成立了一个“招抚委员会”,以赣州专署专员兼保安司令马葆珂为主任,大庾县长彭育英为副主任,办理“招抚事宜”。

这个彭育英,很有点来头。他是江西省万安县人,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期间结识了张群、熊式辉等政学系人物。

毕业回国后,由当时任蒋氏江西主席熊式辉任用为省建设厅行政科科长,1936年4月调任大庾县长。

熊式辉

他看到赣粤边特委的《宣言》后,于1937年8月中旬,发出“简秘代电”,表示赞同,还写了一封信寄到广东南雄县石灰窑。

这信,七转八转,到了陈毅手上。陈毅一看,得抓紧时机,来不及与项英商量,就派潘聋牯下山,下书大庾县长。

彭育英自恃后台硬,无须请示马葆珂,约定双方在梅岭山下钟鼓岩寺内会晤。陈毅经与项英商量并经特委决定,由他亲自下山会见彭育英。

钟鼓岩地处赣粤两省交界的南雄境内,离两省大庾和南雄县城都有百余里。

山不高,远看岩石重叠,四面峭壁,无路通向山顶,只有岩路一洞口,沿洞内溶岩盘旋而上。岩洞不大,里面只能坐两个人,成了陈毅和彭育英会谈场所。

钟鼓岩脚下有一座寺庙,主持名叫曾贯桃,江西万安县人,曾经当过红军连长,主力红军转移时,因病留下,在家乡呆不住,到这里当了和尚。

曾贯桃利用彭育英一行吃早饭的时间,作了周详的观察,然后派人到对面山林里报信,把陈毅一行接来,将陈毅和彭育英引入岩洞。

陈、彭谈判顺利。半个世纪后的1986年10月,彭育英内亲、当时掌握县府大印的秘书室司印赖志刚回忆说:

“彭育英在下山的路上说,陈毅很有风度,为了抗日答应下山。我问,我们答应了什么条件?彭育英说:“他们不苛求,只要我们停止进攻,具体事情到池江再谈。”

这次谈判后不久,蒋军和保安团停止了武装进攻,游击队停止了打土豪的宣传和行动。

9月8日,陈毅到池江与大庾县代表鲁炯雯谈判,达成“大庾县负责电请本省各县停止武力清剿”“红军游击队编成国民革命军开赴抗日前线”等七项协议。

谈判当晚,大庾县将七项协议电报江西第四区保安司令及四十六师师长,并分报省政察核。三天后,赣州来电话,同意9月11日去谈判。

彭育英向陈毅转达后,抱歉地说:“敝党办事不像贵党干脆,各派各方互相牵制,各不相让,看来合作之事阻力不小!如先生同意,我愿奉陪到赣州,为合作抗日尽微薄之力。”

陈毅握着他的手说:“在官场中,如彭先生者,实在难能可贵,不可多得。”

陈毅等人到达赣州后,地方当局要把他安排到专员公署一幢漂亮的小楼居住。

陈毅笑对彭育英说:“我的怪癖你是知道的,我们不住道台衙门好不好?”彭育英说:“我已安排,住中华旅馆。”当晚,蒋氏赣州专员马葆珂在民志酒楼宴请陈毅一行。

筵无好筵,蒋氏当局放出了一名叛徒。这人身穿蒋军呢制军服,佩戴梅花少将军衔,居然还向陈毅敬了一个军礼,恬不知耻地自我介绍:“报告陈总指挥,部下是陈洪时……”

陈洪时

这癞皮狗就是曾经当过湘赣书记的陈洪时,投降蒋氏后混到了一个空头“少将”、“招抚专员”。

不等这条癞皮狗讲完,陈毅一摔酒杯,勃然而起:“我是来谈判的,你们弄条癞皮狗来,什么意思!?”

转身,扯起军帽就要走出酒楼。马葆珂赶快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陈毅指出,这是蓄意污损代表,是破坏合作抗日。马葆珂赶紧声明他不知道这件事,癞皮狗陈洪时灰溜溜地走出了宴会厅。马葆珂连连说:“我查,我一定查清此事。”

酒筵不能停顿,有位“记者”找到了一个题目:“能请陈先生谈谈下山的感想吗?”

陈毅余怒未消,轻睨四周,哈哈一笑说:“感想很多,只说一桩。想当年我在井冈山的时候,贵方出赏额买我的脑壳是花红两千元;到了苏区,花红一下又涨到了五万元;红军长征以后,我转移到赣粤边,花红从五万元一下子跌到三万元,后来又跌到五千元。出五千元就想买我的脑壳,这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在座的大小官员、地方豪绅本来是鼓足劲来“进攻”的,谁知一下瘪了下来,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酒也喝不下,菜也吃不了。

晚宴结束,陈毅回到旅社,把彭育英找来,指着当天的报纸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报纸上,副标题是《陈毅抵赣商谈归顺事宜》。

彭育英弄不清情况,只好默然相对。陈毅仍然怒气未消:“我是来谈判的,你们的报纸把谈判污蔑为投降,这是明目张胆地破坏合作抗日。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彭育英也无可奈何,只能劝陈毅早点休息。
彭育英受专署委托向陈毅解释说:“陈先生,对不起,这是官样文章,是做给英国美国人看的。说是‘投降’,实际上是合作。”

陈毅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给谁看的,如果明天报纸不发表更正,请转告当局,陈某恕不出席谈判。”

彭育英无可奈何地说:“这些都是县党部搞的名堂,他们搞的就是这一套。”

陈毅表示愿意与县党部的人谈谈,说:“三民主义难道可以口是心非,装样子取媚英美帝吗?”

彭育英反倒大吃一惊,说:“你怎么跟他们谈三民主义?他们早就忘掉了!”
专员公署一清早就送来一大叠报纸,大字标题是:《陈毅下山接洽抗日合作事宜》,总算正常了。

改编谈判在专署参议厅进行。专员马葆珂所说了几句开场音,蒋氏四十六师代表、政治部主任黄启东抢先开腔,摇头晃脑地说:“陈先生,抗日是民心所向,这点兄弟承认。但恕我直言,合作这种说法,还是不提为好。”

“为什么?”陈毅严肃地说。

这个政治部主任竟然恬不知耻地说:“因为,因为英美方面不习惯合作的提法,嘿嘿,不习惯。”

陈毅冷笑一声,厉声质问:“请问你代表谁?代表四十六师,还是代表英美方面?如果是代表英美说话,你就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黄启东有点泄气了,低声说:“陈先生清楚,我们要依靠英美才能抗日。只有抗日,你们才能下山……”

陈毅站起来,义正辞严地说:“你这是什么逻辑!我们的队伍要下山,你挡不住;进赣州,你挡不住,英美也挡不住!形势变了,你的脑筋也得变变!”

经过初步较量,谈判进入了实质性问题,达成了红色游击队改编后暂定名为“抗日义勇军第x游击支队”;改编后的一切经费概由省府发给,赣粤边游击队在大庾县池江附近集中等九项协议。

彭育英为表诚意,把方志敏的爱人缪敏和毛泽覃爱人贺怡等人先行释放,安排在大庾卫生院休息。

整个南方红色游击队改编,直到1937年9月,项英去南昌与延安取得联系后,谈判才得解决几个重要问题:蒋氏军队从游击区撤退;蒋氏释放政治犯;红色游击队改编为抗日义勇军等,并一一得以实现。

赣粤边游击队下山到池江集中后,蒋氏地方当局提出要造花名册“点验”,才发给被服、军饷。

为了提防蒋氏顽固派搞阴谋,我方提出只报人数,不报名册,彭育英同意了,并向上报称:已经点编,共1000名,借拨6000元给游击队,以济急用。

游击队部分老弱病残复员,需要官方通行证,彭育英就让司印赖志刚将近两百张空白公文纸盖上县府大印,交给陈毅,由游击队自用。

后来蒋氏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摩擦时,那些未用完的空白公函,为赣南特委许多同志摆脱蒋氏兜捕,起了很好的保护作用。

从钟鼓岩开始谈判到陈毅率部离开赣粤边赴抗日前线,陈毅对彭育英的印象是比较好的。

据赖志刚回忆,陈毅在安徽休宁驻留期间,还曾给彭育英来信,信上说,在蒋氏当局,能有你这样的县官,真是难能可贵。

新四军走后,县长彭育英公开说:保证新四军工作人员在大庾境内工作上的便利。有少数顽劣对新四军造谣中伤。

当然,彭育英的作用也就仅及于此。但是,这一点也是蒋氏当局所不能容忍的。

大庾大地主的代表人物郭耀宗和军统分子、县党部书记王凯,纠集一伙人,联名上书控告彭育英“勾结敌匪,蹂躏地方,赤化五岭”。

只因彭育英有熊式辉这样的硬后台,才使这些家伙的“驱彭”诡计无法得逞。

1939年以后,蒋氏当局制造摩擦日益加剧,彭育英转道去江西省府提出辞职,熊式辉则再三挽留,才勉强答应与黎川县县长任和声对调,再后来,彭育英则转入银行界,担任具有政学系背景的省裕民银行的副行长。

江西解放前夕,江西主席方天命令彭随银行撤往台岛。彭和去台银行职员一行押送金库到韶关,碰到蒋军溃兵,不仅金库里的钱没了,彭所带行李钱财亦被抢劫一空,彭只好携眷折返赣州,寄居在原大庾县司印赖志刚家里。

陈毅没有忘记这位老朋友,1949年8月14日,赣州解放,四兵团司令员陈赓于8月底进入赣州,没多久就收到了陈毅从上海寄来的信。陈毅在信中说,能否帮忙代寻当年的大庾县长彭育英,将其送来上海,他对新四军改编有功。

收到信后,陈赓立即安排专人寻找,最后通过旧职员的关系找到了当年的县府司印赖志刚,彭育英当时正好寄居在他家中。

1949年9月底,彭育英一家到达上海,陈毅把他安排在银行上海提篮桥区办事处任副主任。提篮桥区办事处撤销后,陈毅又安排彭育英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参事室参事。1971年,彭育英病逝于上海,享年7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