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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熟时雨骤狂——随忆严凤英

2019-11-11 04:02:03

一 "小辞店"是个大悲剧
  每种戏曲,即使是地方小戏,若总是大团圆,究竟不成样子。
  还好,在黄梅戏中,除了"女驸马', 还有"小辞店"。这本戏,套用老王的话说,是个彻头彻尾大悲剧。
  戏的本源是个真实的故事。
  商人蔡鸣凤常年贩运于长江沿岸,有次外出,在某小镇结识旅店老板娘柳凤英。这个老板娘是个苦命人,丈夫唯知酗酒赌博,拳打脚踢更是小菜便饭。
  三年时光如水流过,好景终不能久长,毕竟蔡有家有室,一日接到岳父家书, 蔡必须回家的日子到了。拖拖延延之际,长亭十里,芳草碧天,生离恰似死别。 回家当晚,惨剧霎时发生,当奸夫陈大雷夺门而出之时, 昨日蔡郎, 成刀下新鬼。
  "这出剧目每次上演观众都爆满。"
  "《小辞店》,好在什幺地方?内容好,感人,好听。过去在农村里头,妇女婚姻不幸福,那些大娘嫂子们,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是严凤英女士的儿子王小亚的回忆。
  我可以作证,在我的家乡,它的受欢迎程度绝不低于天仙配。
  只是,与七仙女,甚至焦仲卿刘兰芝不同,其实这是一个带着血腥气和泥土气的名字,而没有半分仙气,不沾半分官气,主角只是一个开饭店的老板娘,一个贩翠花的小商人。
  1946年,严凤英没有争夺小辞店的女主角,但命运让她不夺而得。
  严凤英从此大红 ,此戏也从此大红。
  但是, "《小辞店》在当时是和诲盗诲淫画上等号的,就连唱《小辞店》的人,也被视作下流,低人一等."
  当时?那幺后时呢?
  后时的后时,今天你百度"严凤英"词条,其代表作竟然没有它。
  二 那时两死幸两生
  两人名字相同并非巧合,严凤英当初叫"严鸿六",1946年,"严鸿六"因小辞店而红极一时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改为戏中女主角之名。
  这个名字,我总是感觉隐约有点不详,事实上也证明这一改成谶。
  "那时她在安庆刚唱红。一个国民党军官要买她回去做第三房姨太太。她宁死不从,以跳楼自杀相挟。军官最终被闹得很难堪,拿枪指着她的头说:‘不嫁也行,出去后第一不能回去唱戏,第二不能再嫁,不然被我逮到一枪崩了你!’从此她不敢在安庆唱戏,沿途乞讨直到青阳。"
  然后再遇豪强逼亲,这次不是威胁要跳楼,实实在在的吞金自断,遭逢她人生的第二次大凶险。第一次是在她12岁的时候,在老家桐城罗家岭,因为一次类似票友性质的登台演出,马上,族长作出了判决—"沉塘"。所幸机灵的鸿六没有束手待毙,伙同两个男孩子趁着黑夜跑掉了。
  这次也很幸运,遇难呈祥,被热心老太太用吞韭菜的土法子救活后,逼婚的豪强终于放手了。
  吹打去千古风流的长江之水,载着严凤英从青阳一路飘到六朝古都, 在那里,她又改名了。这次取了一个旖旎的名字——“严黛峰”,却与她当时的身份相合。遥想那时那刻,夫子庙的高级歌女, 在侯门深院听甘三少爷手指尖淌出的琴声悠悠,任心绪飞扬,如柳凤英初遇蔡鸣凤。
  时间永不停歇的向前流淌,转眼到了1949年。
  在严凤英或严黛峰的眼里,期盼的盛世终于来临。
  "百花齐放",是个多好的景象啊。
  好像事实也确实如此。 1954年,为庆祝合肥江淮大戏院落成典礼,严凤英主演了改编成黄梅戏的朝鲜古典名剧《春香传》,第二年,电影《天仙配》开拍。随着电影的播映,黄梅戏从安徽省的一个地方小剧种,变成了全国皆知的剧种。
  那应该是严凤英最好的时光,"邻居们时常看到她趴在三楼的窗户上双肘支颐。问她在等谁,她道:等我的小亚哥哥回家吃饭。"
  未来似乎触手可及,美好似乎近在眼前。
  四 "最好"的时候的死去
  剧终发生在1968年4月8日, 剧情却非严凤英所料。
  人间四月芳菲尽, 江淮大地,梅子的花儿刚刚谢去, 却已有了若许翠青翠青的小可爱挂在枝头了。
  可云头忽乱,风声如狂,一场兜头盖脸的暴雨塌地崩天。
  那一天的三点多钟,首先是王冠亚,发现了他的妻子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叫醒了王小亚,父子俩把他送到医务室。
  " 证明开出来以后,病人已经连呼吸都没有了,那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 严凤英死后,军代表还没有放过她,说她是国民党特务,肚子里有国民党的密电和发报机。"
  我不知道什幺时候严黛峰改回严凤英,她确实改了,时间应在1949年左右 。
  我相信,她改鸿六为凤英的时候,应该有满满的憧憬。
  再改凤英为黛峰的时候,定是深深的绝望。
  翻天覆地之际,再一次改回凤英这个名字时候, 在严凤英的心里,是否既概且慷?
  当我回望这一切的时候, 只有绵绵无尽的伤感,为什幺果实将熟时, 一夜风吹雨打, 跌落枝头散落遍地?更不懂, 该知那名字本是个带血的符号, 吉祥如意的"鸿六" 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严凤英的婚姻共有三次,使其命运更加走向迷离。
  她那幺善唱,宛若百灵;又似孤鸿,纵情跳跃,拣尽寒枝不肯栖。
  这一下刺痛了多少窥觊者的神经啊。
  那个军代表对生死悬于一线的严凤英开始了床头审问 :"你怎幺回事?你装病!你想自绝于人民!"自绝于人民该是意味着对不住人民,这个罪名太大了,大到你自己都觉得真的该死,甚至不应该劳驾他们动手。
  弱女何罪,怀璧其罪。